识中消失。
即使是如此,失去意识的身体仍然感觉到体内毫无停歇的冲撞,隐约意识到冲刺宣泄后的另一场挑逗;即便在
梦中,也能真切热情地回应他未停的欲望,被他蛮横的挑逗折腾降服,附和低低呻吟。
他,果然有一半突骑施人的血统,蛮子一个。失去意识前,风唳行如是想。
第九章
原以为无缘再相见的。风唳行望着敌方旗帜下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勾起。
可是,讽刺啊,竟又是战场上的敌人。
这般可悲可笑的想法同样也在呼延律龙心中回荡。
他们俩是怎么回事,难道只能是敌人?数次相会的情景难道只能成追忆?两个人之间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吗?
老天是在捉弄人吗?他皱眉,心头频频咒骂头顶上那一片天。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一句气愤难消的质询,想必此刻亦同时在两人心中翻腾,相会两军相对已有一刻钟之久还没有一方下令开杀。
江慎行驭马移近主子。“将军,您在发呆还是在睡觉?”
“在想要怎么开战才好。”纵然气他恼他,到最后本来心就不硬的他还是会心软,还是会欣喜于再见到他。
可恶,情字为什么这般伤人?可不可以不要?他都已经要娶回纥公主,当回纥驸马了不是吗?那自己又何必因
为看见他而乍感欣喜?
“您不是已经设阵了吗?”江慎行的话拉回他怨怼的思绪。
“阵是设了,但——”要他怎么下手?“慎行,如果你的敌人是你倾心的人,你会如何?”
“将军,这问题等以后再说吧。”
“我现在就要知道。”
江慎行侧首想了想,附耳道:
“亲手杀了他或死在他手上。”
“为什么?”
“两个人都不愿对方是敌人,偏偏那又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只能那么做。末将只能想到这粗浅的答案,但
是将军,再不开战,大伙儿士气会低落,说不定还会睡著。”散涣军除了因为主帅生性涣散而得名外,将士从
主帅那学来的涣散性子也有关系,不可不慎。
轻手杀他或死在他手上!?
“我只能选后者吧。”风唳行望着前方敌军为首者低喃,“谁教我不会武功。”
“将军?”
“开战了,慎行。一切小心。”语罢,风唳行举起手,大军后方立刻传来急促的战鼓狂吼。
呼延律龙听闻战鼓声响,在扯开喉咙喊杀后立刻策马冲向前。
果然是身先士卒。风唳行像个没事人似地暗想,不会武功的他只能在后方观看情势,适时布阵因应攻势。
呼延律龙丝毫没有愧对突骑施武夷达之名,但招招只是点到为止,刀刀皆以刀背击退上前的大唐骑兵,完全无
意取其性命;一双黑眸只锁在唐军后方观看战况的人身上,早不把周身的战况放在眼里。
只想见他!只想到他身边说他想通也看清事实。
但这一段路,何其遥远。
无论他击退多少唐兵,一个接一个涌上来 根本让他动也动不了。
就在这时,要求随军上阵获准的呼延蛟,策马来到他身边开口吼道:
“呼延律龙!你不乘机一箭杀了敌军主帅还在发什么愣!”这场战役虽是这个野种领军,但策划的人是他,趁
两军混战时,一举冲进敌军后方以弓箭射杀敌军主帅。
如果不砍下唐兵主帅脑袋回族里,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父亲,甚至接下掌理突骑施的大权!“呼延律龙!”
首次不把兄长的话听在耳里,呼延律龙只顾着冲向唯一能入他眼的人的方向。
“该死!”呼延蛟恼怒大吼,命最近的弓箭手传来弓箭, “你不动手就由我来!”话未落,他已射出一箭。
咻咻箭铉鸣声令呼延律龙回头,大刀一落,砍下飞驰半空的铁箭。
想到这箭若没来得及阻止便会刺进风唳行心口,他就无法呼吸。
“呼延蛟!再放箭别怪我不客气!”
“呼延律龙!你果然背叛我突骑施与大唐串谋!”呼延蛟气急败坏吼道,命人送箭连射三支。
“呼延蛟!”呼延律龙回头暴吼,大刀一落,同样砍下三支铁箭。
怎能让他首伤!他不会武功,只会逃命,偏偏马术不精,怎么逃得过箭?
心惊胆战下,呼延律龙浑然忘了自己身在战场,与风唳行各为其主的窘境,一心只想救他,什么亲人、什么接
纳,种种以往执念的期盼远不及救风唳行一命的念头来得重要。
“你!来人!杀了这叛徒!”
命令落下,突骑施与回纥合盟的将士先是一愣,不知道是该听还是不该,一个是主帅,一个是主帅的胞兄,哪
边才是对的?
“放箭!放箭杀了呼延律龙这个叛徒!”呼延蛟急吼,兄弟内哄的戏码让士气瞬间大败,也让唐军夺得先机。
然,朝呼延律龙与风唳行之间连射的箭雨并未因此稍停。
后方观战的风唳行将那一幕映入眼帘,看见一个人正朝他策马疾奔而来。
会是他吗?瞠大了黑眸,怎也想不到这一仗混乱如斯,完全失了章法,难道呼延律龙想和他一对一决胜负?
这胜负不是很明显吗?他怎么打得过他?
“真应了慎行的话。”苦笑挂上脸,风唳行等着王见王的终局。
但情况似乎有变,风唳行的眼里竟是错愕。
那些白晃晃一点一点的是什么?是箭!?“不会吧?”
“风唳行!”只差一个马步距离之际,呼延律龙突然吼出他名字,就在这时,一手勾住他的腰带上自己的坐骑
,就此扬长而去。
这一幕,教两方将士看得傻眼,一时间刀锋交击、箭雨直落的战况全静了下来,只剩下数万人的错愕与鸦雀无
声。
怎么回事?彼此相看净是不解,让人无法置信的一幕顿时让两方人马忘了敌我之分,大伙儿都一样搞不清楚状
况。
“请问咱们还要继续打吗?副将。”江慎行身边最近的将领讷讷问道,“咱们将军被架走了耶。”
“嗯。”还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什么事的江慎行呆呆点头。
“嗯,被绑走了。”
“我们要不要去追?”
“不知道。”
“那是将军耶!”
“但是呼延律龙救了他啊。”眼力堪与猎鹰相比的江慎行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怔在原地,要不早早追去救回主子
,问题是——“他是救将军,不是要杀将军。”
“啊!”涣散军齐声惊呼道。
“那——还打吗?”
江慎行回眸,原本是战场的地方,现下因突发状况而像庙会驻足的百姓般拥挤不堪,每个人都一脸茫然。
“还打什么!主帅都跑了,有什么好打的!”江慎行吼道,率先策马往城里跑。
“那咱们到底还要不要留在营里啊?”
“留什么留,军饷都发了不是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你想一辈子留在北方不回乡是吧!”
“这怎么可以!”
“既然不想,就各自返乡!”
“是。”
以逃命堪称一绝的散涣军得令后纷纷转了马首方向,往灵州城急退,速度之快,让迟了些许回过神的突骑施兵
来不及追。
这样可以了吧?将军。江慎行默然暗道,想起临行前主子的交代——
若能顺利引出呼延律龙,你可以自行返乡用不着顾忌我。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为何主子会那么说,原来有人把他护卫的工作给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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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回纥与突骑施联兵中——
主帅没了,敌人也不见了,那还打什么?
回纥兵心想此事本就与他们无关,既然领兵的主帅都不见,那还留在这儿做什么?故而率先退去,同行的突骑
施兵众只有看向唯一能作主的呼延蛟。
呼延蛟先是脸色一白,其次转为铁青,而后变得涨红,青筋爆裂在颈间扯开喉咙朝空疯狂大喊:“呼——延—
—律——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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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惊愕不足以形容风唳行此刻的表情,指着呼延律龙老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呼延律龙从马鞍处取下水袋递给他。
风唳行猛地灌下一口咽进干燥的喉间,这才说得出话:
“你这个蛮子!”
“这是你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呼延律龙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满。
“或者说疯子好点?”风唳行笨拙的跳下马,前一刻才生死攸关,下一刻却惊愕异常,两样都让他吓得走起路
来踉踉跄跄的。
好不容易攀住一棵树撑住自己,风唳行已是气喘吁吁。
就在气息尚未回稳之际,树杆旁出现比自己高大许多的黑影令他直觉回头,这一转身,就被呼延律龙抱个正着
,给紧紧地契进怀里。
“你唔——”开口欲问清楚怎么一回事的风唳行连话都来不及说,刚张口便教强压下来的炙热封缄,无法再多
说一个字。
这样又是什么?半是眷恋半是恼怒,风唳行使了点力道咬痛探进自己嘴里的舌头,怎知都尝到血腥味,舌头的
主人仍不放弃,灵活的舌尖深深探入他嘴里,害他又浑身失去了力气。
“嗯……”
“还气吗?”呼延律龙唇舌稍稍退开风唳行的,凝视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内疚问道。
“你——”风唳行推开他,冷言冷语道,“你不是要娶回纥公主吗?恭喜你。”
“我不会娶妻。”呼延律龙拉他重新拥入胸前,“这一辈子都不会。”
“是吗?为何不娶?娶了她,你拥有回纥王的信赖,族人也会因此畏惧你、尊敬你,你的亲爹也会碍于回纥势
力而对你另眼相看不是吗?既然有这么多好处,你何苦说不会娶妻,你一直想要的不就是族人的认同和亲爹爹
看重?”
“但是没有你又有何用。”一句话,彻底浇熄风唳行的怒火,“失去你,就算换得天下,对我都没有用”
“说得好听。”
“我想要的只有你,但我们也一直期盼能得到族人认同与父亲的看重,在遇见你之前,这是我唯一期盼的事。
”呼延律龙松开对风唳行的箍制,退了几步,“你要我如何说舍就舍?我不是你,不会轻易认命,直到与回纥
联姻这事。你可知他们留我活口的原因是因为回纥公主看上的人是我,不是呼延蛟?”
风唳行摇头,看到了一抹苦笑。
“直到那时我才了解到什么叫作徒劳无功,才总算学到教训。或许该学学你,很多事不能强求,也不必太过执
着。”
“那么你还要回去吗?”风唳行问,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便舍去昔日的执着。
呼延律龙低笑,“从来就没有一个地方真正属于我,你要我回哪里去?”非胡人亦非汉人的他能去哪里自己都
不知道。
“这里。”风唳行伸手将他压枕在自己肩上,“既然没有地方去,就到这里来。”
“不气了?”肩上发出闷声询问。
“我没有气人的精力,再气也气不过一天。”风唳行忍不住叹息,“今后你打算如何?”
“也许退隐山林,也许游遍天下。”呼延律龙离开他肩头,看见两潭闪动亮光的墨池。
“我可以去吗?”游山玩水似乎也不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他相伴,一路上自己大可以玩得尽兴,反
正有人会在后头收烂摊子。
“别忘了你是大唐将军,必须——”
“这将军我不做了!”风唳行打断他的话,“你这个突骑施的武神都能擅离职守,我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没用将
军,留在大唐也不会有什么建树。”
大唐智将竟指着自己说没用?他穷尽一生恐怕都无法明白为何他会妄自菲薄到这地步。
“你真的要走?”呼延律龙挑了挑眉,再次问道,“你的军饷怎么办?”
“我本来就打算在此役过后,让营中将士解甲归田,各自返乡。”风唳行把拥有六万二千人之多的军营解散一
事,说得好像是孩童玩腻了打仗的戏码,说声不玩,然后各自回家似的轻松。
“你私自解散军营,大唐律法作何处决你可知道?”
“我没用九族,要斩也只有我一个。”风唳行又笑道,“何况他们也得先找得到我的人才成。”
“不行。”呼延律龙摇头,同时拉他往马儿走。
“你做什么?”
“带你回大唐军营。”
“你不要我在你身边?”绕了一大圈,结果仍是一样!
觉延律龙停下脚步,认真锁住他恼怒的眼,两人互瞪许久,终于败下阵叹气,“你知道我要你在我身边。”
“那为何——”
“你要我为你提心吊胆?”他问,“若你私自解散军营,必定成为朝廷钦犯,将来如何安然度日?你难道不了
解自己是什么性子吗?当个逃命的钦犯只会让你离安稳日子愈远,总有一天你会说出‘懒得逃了,干脆把脑袋
送给大唐’这样的话来。”
“呃……”风唳行讶然,呼延律龙比他所想更了解他。
“这次换我等你。”呼延律龙倾身在他耳畔低语。“别以为我想不透,你有的是办法留住我不让我回碎叶城,
可是你没有,你在等我看透、想通这一切是不?”
被看穿了吗?“你怎么知道?”
“待你辞官后,我再带你游遍天下可好?”
风唳行低头,不摇头也不说话回应。
“唳行?”呼延律龙俯首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看我”
低垂的头终于有了动作,左右摇动。
呼延律龙伸手握住他的下颚托高,看见一张忍住笑变得古怪的表情。
“呵呵呵!”风唳行笑弯腰倒进他怀里直不起身。
“你笑什么?”
“太迟了,呵呵……”
“什么太迟?”
“我已经是钦命要犯了。”
“你是指……”
“在此役前我已告诉所有将士,不管此役是胜是败,活下来的皆可返乡;而且军册已经被我一把火烧毁,什么
都不剩,朝廷除了我之外,谁也追究不了。”
“你!”
“我不会武功你是知道的。”风唳行拍拍手上的沙尘,轻松自若,“若你不带着我,恐怕我连出灵州都有困难
。”
“风唳行!”那他方才说的不全都是废话,他早把一切都做了!
“我不是你。”风唳行回眸,朝他投了记顽皮孩童做坏事般被发现的笑,“我能舍的东西太多,想得到的只有
一样。”
“我知道是军饷。”他已经说过许多次。
“我只想得到你。”
“你说过要拿军饷返乡……你刚说什么?”呼延律龙怔住,不敢相信传入他耳中的话,“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
“笨蛋。”他已经够笨,想不到还有人比他更笨。凑近他耳畔,风唳行低语,“几次我都说,我想得到你,听
清楚了吗?”
呼延律龙愣愣点点头。
“所以带我走吧,否则我只能在灵州等死。”他决计逃不过朝廷的追捕,但有他在就不一样。“若担心我哪天
说出干脆把脑袋送给朝廷的话,你大可以让我无暇开口不是吗?”
呼延律龙又是一愣,从震嗫中回神后立刻大笑。
这会儿,面露疑色的换成风唳行,看他边笑边摇头跨上马背,伸手向自己。
“上马吧。”
风唳行立刻回以一笑,伸手握住他的,让他拉上马背。
“有什么目的地吗?朝廷钦犯。”
“哈!先去趟凉州吧。”他想先去看看屠允武,不知道那只会动刀动枪的莽夫有没有被军务给逼疯。
“凉州吗?”呼延律龙立刻扯动缰绳,朝西方而行。
风唳行偷偷掂了掂暗藏在袖中的银票,心想,他还是抱了大把军饷离开战场,不是吗?呵,若让呼延律龙知道
这一仗是他算好的计谋,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还是暂且别说了吧!
尾声
六个月后,长安城上下再度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