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艰难,年还是要过的。锦书便与秦勉商议过年的事,秦勉道:“让人买一些酒菜过来,收拾两桌好饭菜就算过了年了。”
锦书道:“好吧,这个倒很容易。”锦书叫来了杜老娘和另一位灶上的婆子,给了些钱,分派了一番。
这里锦书又让秋月和佳雪俩去收拾几间空屋子出来,预备着齐王妃他们来京好住,秦勉却阻止了她的举动:“他们不住我们这里的,不用麻烦了,再说也实在住不下。”
锦书这才作罢,失笑道:“我是太激动了忘记了这一着。他们若住在外面的话,只怕连见个面都不容易。”
“王府会安排好的,你别担心。”
玉扣拘在家里好些天总是出不得门,杜老娘叫了她一道出去采买东西,倒十分的欢喜。出去了半天,回来时带来了好多的玩意儿。
玉扣兴致勃勃的与锦书道:“我们今天去逛的东市。遇上要过年了比平常热闹好些倍,卖什么的都有。看看这年画,这桃符是不是比洛阳的那些还出挑?”
玉扣将一大堆东西摆在炕上,一一的指给锦书看,左右都是些寻常见的东西,并没多少的稀罕,但是玉扣却说得极认真,仿佛一样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也能被她说出花来。
锦书轻轻的摸了一下玉扣的脑袋笑道:“我从来不知原来你这样的能说会道,有这嘴皮子去做买卖都成了。”
玉扣笑道:“奶奶别取笑我,您听着高兴,能博您一笑不是比什么都强么。奶奶您也是个爱热闹的人,如今出不了门,婢子替你买了这些来,您看着喜欢就当是出了一趟门。”
原本是句逗锦书高兴的话,却听得人鼻子发酸,锦书微笑着和她道:“难得你出门一趟还想到我,你自己玩吧。”
玉扣与翠微两个忙着将这些年画呀、灯笼什么的都妆饰起来了,平静的顺王府才有了一丝年味。
到了年三十这一天家家要开了祠堂祭祀祖先,不管在开封还是在洛阳,祭祀总是少不了的。如今到了这里,为了避嫌,他们也不敢设香案祭祖。
厨房里筹备了酒菜,夫妻二人的席摆在了暖阁里。只是两个人难免有些冷清。
锦书道:“我们俩也没意思,不如让玉扣他们把桌子也摆进来吧,一来屋里暖和,二来人多也热闹。”
秦勉自是没话说,锦书想起了府里的那两位美人,此刻她发了善心,叫来了青莲吩咐:“去把雪娘和麦琪叫来,就说过年大家一起喝一杯酒。”
青莲立马去请了,秦勉却有些犹豫:“这样何时吗?”
“有什么不何事的,她们两个也是可怜虫。我虽没接她们的茶,但总归是住在一起的,她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有家不能回的人。一起过个年也没什么大碍。”
麦琪听说嘴巴一撇,冷冷的说道:“我头疼病犯了,怕过给王妃就不去了。”
青莲见这西域美人虽然歪在榻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但见她双颊微红,眼波流转,看上去健康得很,哪里像个病人,因此冒死的又多嘴了一句:“难得娘娘心情好,您不趁着这样好的时机多露一下脸吗?”
那麦琪心高气傲,不屑道:“得了,没得叫人生厌。去吧,就说我病了。”
青莲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转身去了雪娘的房里,雪娘倒不似麦琪那般的高傲,听说王爷王妃有请,立马就应承下来:“好,待我换件衣裳立马就过去。”
青莲见雪娘配合,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边的暖阁里已经重新布置过了,秋月搬来了一个青花的花觚,花觚内插了一大捧腊梅,腊梅香气给温暖如春的暖阁里带来一抹明亮的颜色。高丽纸糊的窗户上已经贴上了窗花,地上铺着的毡子也换了猩猩红。
下面又多添了两张小桌,一桌备给麦琪和雪娘,另一桌是让玉扣、青莲和翠微等坐的。哪知麦琪并没有过来,雪娘倒是露了脸。当锦书听说麦琪病了,二话不说忙让青莲给送了一瓶药和一个荷包过去。荷包里装着二两银锞子,算是压岁钱。
麦琪得了赏也没来露脸,只让身边的侍女过来给锦书磕了个头。锦书亦不勉强,大家各得其乐。
雪娘不好单独占一桌,主动的去了玉扣那边挤了一处。
锦书道:“就这样的吃饭喝酒也没意思,要不行个酒令,要不谁讲个笑话。”
屋里这些人多有顾忌,谁都放不开,也没人敢打头阵,后来还是那雪娘起身道:“奴自幼习得一些丝竹技艺,王爷王妃要是不嫌弃奴愿意献艺一曲。”
秦勉没有做声,只低头喝酒,倒是锦书道:“好,捡你拿手的献来。”
雪娘让人将她的瑶筝取来。雪娘生于伶人之家,父亲是做琴的好手,母亲是个歌妓,从良后嫁给了父亲,从小耳濡目染,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父母恩爱,家庭和睦。那雪娘也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只是后来双亲相继去世,她被无良的伯父变卖,从小被养瘦马似的养着,辗转之余才又到了京城。
雪娘坐定之后调弦试音,螓首低垂,先弹了一曲《梅花三弄》,接着又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琴声缭绕,余音不绝,令人为之称叹。后雪娘又低唱了一曲《小重山》。歌喉婉转,犹如黄莺出谷。
锦书听得高兴,道了一句:“有赏。”
当下便抓了一把钱给雪娘,雪娘谢了赏,接着又酒杯满斟,捧了杯先敬了秦勉,又敬了锦书。却听得她娇声说:“王爷、娘娘新春纳福,万事顺意。”
秦勉微点头一扬脖子一杯酒就下了肚。锦书命人给雪娘又添了两个好菜,大家其乐融融算是过了年。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华诞
正月初一,百官入宫朝贺,不过没锦书和秦勉什么事。两人在府闲散了一日。
正月初九,太后华诞。宫里特意传了上谕,邀请顺王与顺王妃初九入宫朝贺。
两人犯了愁,锦书无论如何是不想再踏进皇宫半步,她为难的看了一眼秦勉,秦勉道:“你不想去吗?”
“实在不想去碍那些人的眼,但又怕被挑刺,将来更没好日子过,还是去吧。”
秦勉看着她言不由衷,勉为其难的样子,他蹙眉道:“算了,你不想去就别去,省得回来又憋屈。”
“可是……妥当吗?”
“我觉得妥当就行。”秦勉告诉锦书这时候不要想那么多。
很快的就到了正日子这一天,一大早起来,锦书亲自伺候秦勉梳洗。虽然封了王爵,可和一般的藩王又不一样,只有一个名号而已,一概的冠冕都没有。
锦书只好命人取了一件年底新做的袍子与秦勉穿了,石青的颜色,紵丝料子,团福暗纹。腰间系了松花色的宫绦,垂着一块镂雕的圆珮。
收拾齐整后,锦书上下看看,摇头道:“这颜色老气。”
“老气就老气吧,穿那么鲜亮做什么,这个时候越低调越沉稳才好。”
锦书也没说什么,让青莲将帽子取来,青莲取了一顶同色的帽子来,与秦勉戴了,锦书交待他:“让傅明跟你一道出门吧。”
“还是让傅明留在家,你有什么事也要吩咐他。如果我回来得晚,你也不必一直等我,自己睡,我去书房安顿就好了。”
锦书点头答应,她想说的是秦勉没有回来自己也睡不下。磨磨蹭蹭的她将秦勉送上了马车,车子还没走出巷口她就在盼望着他早点回来了。
驾车的人是宫里派给他的侍卫,驾车的技术倒十分的娴熟。秦勉坐在车内,他双目微闭,甚至都没有好奇的往街市上看一眼,时不时的有爆竹声传来,巷口又有孩童的打闹声,到了那繁华的街市上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是属于市井的热闹,如今被拘在小小的一处,他们离这热闹隔着天堑。
车子走得又快又平顺还得得力于京城这平整的青石路,热闹渐渐的离他远去了,他便知道应该已经入了朱雀门。又过了一阵子,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等到完全停住时,车夫隔着帘子和他说了一声:“王爷,已经到光顺门了。”
秦勉兀自开了车门,下了车。
却见此地距离光顺门还远着,前面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这一段路只好走过去。秦勉埋着头只顾着走,旁边也无人敢和他搭话,一直进了光顺门。径直往北,出了仙居殿,过了北街,不远的地方便是崇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