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站在这北街上说话终是不妥,秦勉亲自搀扶着齐王妃,好不容易到了光顺门,先送了齐王妃上轿,接着他才上了车。车子跟着轿子从这长巷里半天才挪了出去,一直出了昭阳门,往南而行,过了朱雀门,继续往南走。经过一条街道时,那轿子在一家布庄前停了下来,很快车子也跟在后面停下了。
齐王妃先进了布庄佯装要挑选布料,秦勉后脚跟着进了店铺,母子俩先是看了一会儿布料,有伙计过来招呼。
齐王妃眉头也没皱一下,随手一指道:“将这些匹全部要了。”
那伙计见是桩大买卖,忙请了两人到隔壁屋子喝茶休息,又陪笑着说:“小的还要替夫人打包,请稍等。”
齐王妃却说:“我一点也不急,你慢慢来吧。”
母子二人被请到了隔壁的屋子,秦勉的侍从却并未上前去,只站在店子里充当门神。
齐王妃刚坐下,秦勉便匆忙跪下,与齐王妃磕头:“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这是什么话,你起来!”齐王妃满是心疼的去拉他。
第一百一十八章 牵连
内室静悄悄的,随行的都在外面替他们守着。
齐王妃坐在椅子上,秦勉垂首侍立在下方。在崇庆宫受过的屈辱此刻齐王妃已经不记得了,此刻满心满眼里只有这个命运坎坷的养子。
“二郎,那次你媳妇跑到我面前说你不见了,我只当你是跑得远远的,这些人再也找不到你。然后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哪知你还是冲到了这刀口下面。我听人说你现在的日子很艰难,儿呀,你这是何苦啊,明明当初有机会跑的。”
“母妃,你真的认为我跑得掉?就算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再说我有软肋,我怕他们拿我的软肋来要挟我,还不如不跑,乖乖的送上前。”
齐王妃眼泪掉了下来:“可到底让你受尽了委屈,听说你和媳妇都软禁在家,哪里也去不了。这样下去怎么好。我知道你最喜欢洒脱自在了,这样的日子岂不是委屈了你?”
秦勉苦笑道:“没什么,只要母妃你们平平安安的,我受点委屈不算事。男人能屈能伸才像个样。倒是儿子没在身边,母妃也要多保重。不知小五最近长进了没有,有没有跟着黄师父好好读书,还惹不惹母妃生气。”
齐王妃道:“你现在还操心我们做什么,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对了……”齐王妃一面说,一面伸手往怀里掏,掏了一阵才掏出个绣花荷包。她将荷包递给了秦勉,又道:“之前你媳妇让我帮忙做的事,都已经妥当了,你好生收着。”
秦勉接了过来,荷包被捂得很温热。
齐王妃怔怔的看着他,这个养在身边二十来年的儿子,终于还是到了离开她的时候,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个儿子很能体贴人,她捧在手心里疼了二十来年,终于还是到放手的时候了。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她希望二郎能好好的活下去。
“二郎,那个堂姐我却是最能知晓她的心思,她把你交出去,让你奶娘带着你逃的时候,心中肯定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你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延续着他们的骨血。希望你能一生无忧。”
秦勉知道母妃说的是他的生母,赐予了他生命,他却从来没有喊过一声娘的女人。
“母妃,您放心。”
齐王妃欣慰的看着他,又道:“你媳妇呢,她好不好?”
“她挺好的,只是出门不便,在家久了难免有些憋闷。不过她最近在做一件大事,我和她在一起编一本药书。母妃您说是不是一件造福百姓的大事?”
齐王妃微笑着点头道:“是啊。你好好的待她。当初你没看走眼,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人,有她在身边我也放心了。”
伙计已经包好了齐王妃想要的布匹,齐王妃心里嗔怪,怎么京城里的这些伙计手脚如此麻利?她还想和儿子多聊聊。不过立马又想到儿子如今的处境,怕呆得太久了给儿子带来什么麻烦,便起身与儿子道别:“你们好生保重,等以后宽松一些再书信联系,有时机了再见面。”
秦勉深深的作了一揖。齐王妃先走了出去,看着那一堆收拾好的布料,她叫过来秦勉的那位车夫,吩咐道:“这些布料你帮二郎抱上车。”
秦勉跟着走了出来,他送母妃上了轿子,在轿帘放下的那一刻,齐王妃低声和他道:“我已经去过开封了,见到了郡主。她让丹娘好生保重。你且放心吧。”
秦勉没有吱声,轿子已经起了,他才上了自己的车,最终一车一轿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齐王府前来道贺的不仅有齐王妃,世子秦励也来了。他是被册封世子以来第一次进宫,刚开始还显得有些拘束,后来倒也放得开了。只是这些宗室子弟总没人搭理他,秦励又显得很失落,蔫蔫的坐在角落里吃着并不好吃的点心。
这时候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小男孩走了过来眼巴巴的望着他,秦励忙弯腰问着那小男孩:“你要和我玩吗?”
小男孩的目光却又看向了秦励跟前的一个白瓷盘子,那盘子里放着云片糕。
“来,你拿去吃吧。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支的?”秦励抓起了云片糕就往小男孩手上塞。小男孩终于给秦励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秦励又弯了腰,眉眼含笑的与他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小男孩正要说,却见一个内侍匆匆走来拉了那小男孩就走,小男孩欲吃云片糕,却见那内侍夺过了又悉数的给秦励还了回来。那内侍也不敢看秦励,拉了那小男孩就走了。小男孩的哭声渐渐传了过来。
秦励心里憋得慌,一下子就盘子里的云片糕给倒在了地上还不解气,又忙踩了两脚。
这时,有人在外面说:“陛下过来了。”
秦励一旁的小太监才和他说:“世子爷,我们也该过去了。”
小太监替秦励理了一下衣袍,秦励也跟着去了那边的正殿了。却见殿中已经来了不少的王子王孙。大家齐整整的与刚刚升了座的秦劼行了跪拜大礼。
秦劼面色无波,抬头手:“诸卿请起。”
秦励虽从未入过宫,但早在之前他已经被母妃念叨了千万次,又请了教习嬷嬷来教导他该如何行礼。到了跟前虽然脑子发热忘得差不多了,但他跟着有样学样,也不至于露怯。
下面寂静无声,秦劼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大家去后殿入席。秦励也跟着大家一起走,哪知却被秦劼叫住了。
“你就是齐王世子?”
秦励惊了一跳,忙回头一看,却见秦劼身边的太监正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秦励只觉不好,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好再此刻头脑够清醒,待那些人都走了,秦励这才直直的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陛下您明鉴,我们王府早就和秦勉那个余孽断绝所有关系了。他为非作歹的和我们王府半点关系也没有,请您您明察秋毫。”
秦劼冷冷一笑,他可什么都还没说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端倪
秦勉回到家,下人帮他把车上的那些布匹全部抱了下来送到了西面的屋里。
锦书听见秦勉回来了,忙迎了出来,又见他带回来这么多的布,疑惑道:“这些布哪里来的?难道你打算贩布啊?”
秦勉道:“买的。你选两匹做身衣裳穿吧,挑剩下的让他们拿去。”
锦书瞧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好些颜色,布料也是不等,有昂贵的织锦缎,也有不大值钱的紫花布。她看着这些布料一头雾水,随手拨了拨便让青莲她们忙着收拾了。
两人来到了暖阁里,秦勉刚坐下,锦书就给他端了一杯茶,不让人在跟前伺候着,两人肩并肩的挨坐在一处。
“我见到母妃了。”
锦书并不意外,忙问:“她老人家还好吗?”
“好着呢,还问你来着,这些布是她买来送你的。”
锦书不明白婆婆干嘛给她送布,秦勉又道:“如今见一面也不容易,再次见到她还不知什么时候了。心里有好些话却说不出来,希望他们能过得好就行了。”
锦书却想,因为是秦勉养母的关系,想要过得好也难啊。
紧接着锦书又问:“轲打听到母妃他们什么时候回洛阳,能不能……”锦书本想说能不能上门去探望,但想到禁令没有解除,问了也是白问,只好又改口说:“要不我们置办一些土产让人给送过去吧,也算是敬了一片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