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龄矜持道:“这不是翡翠,是赤光石,是上个月我过生辰,我七哥托人给我带回来的。”
这时候就有很多小姐接腔,纷纷表示羡慕,既羡慕沈芳龄能得到赤光石,又羡慕她有沈七公子这样的皎如天上月的好哥哥。
薛锦棠也被她们的一席话触动了心事,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她也有两个好哥哥,一个是纪琅,一个是沈鹤龄。他们护着她,陪着她,对她有求必应,虽然不是亲生的哥哥,但是也差不多了。
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沈鹤龄也姓沈,也是燕京人。沈乃燕京大姓,不知沈鹤龄是不是沈家嫡枝,她从未听沈鹤龄说起他家里的事,想来不会是嫡枝。如果是嫡枝,那岂不是跟礼部尚书沈铨有亲戚,又何必舍近求远拜外祖父为师呢。
她正想着呢,小姐们就都到期了,陈牡丹招呼诸位小姐入席。上菜的时候,有个丫鬟不小心将一盅汤洒在了沈芳龄身上。
沈芳龄脸色有些不好看,陈牡丹身为东道主立刻站起来赔礼道歉,亲自带了沈芳龄下去换衣服。
大家小姐出门,都会带贴身服侍的丫鬟,更换的衣服至少会备一套。沈芳龄换了一套更华美的衣裙,不单单是衣裙,身上的首饰也换了一套跟衣裙相配的,得到了一众小姐的赞叹。
薛锦棠跟沈芳龄坐在不同的桌子上,除了诸位小姐对沈芳龄极力巴结之外,这一顿饭吃的还算平静。
就在众人起身离席的时候,有个丫鬟撞了薛锦棠一下,薛锦棠身子一歪,去扶桌子,她站稳了,却将站在她身后的陈牡丹给撞倒了。
薛锦棠回头看陈牡丹摔倒在地上,陈牡丹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她这一下跌得很重,发髻散开了,头上的碧玉簪也掉在了地上。
薛锦棠吓了一跳。
别人不知道,薛锦棠却知道,陈牡丹刚刚小产过,本该好好休息,今天却出来招呼客人,自己又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的身体能支撑得住吗?
“对不住。”薛锦棠心里自责,赶紧上前扶了她起来:“你还好吧?”
“我没事。”陈牡丹虚弱地摇了摇头:“我回去休息下就好。”
她冲其他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发髻乱了,重新更衣梳了头发就来。”
她笑容很勉强,感觉随时要昏过去一般。薛锦棠捡起她落在地上的碧玉簪,陪着她回去。
毕竟是自己撞了陈牡丹,薛锦棠也怕她有个好歹。
陈牡丹回了房间,跟薛锦棠道谢,就到屏风那边换衣裳。薛锦棠看到沈芳龄的衣服也搭在屏风上,梳妆台上放着沈芳龄的首饰,那个赤光石手镯也在。
不一会,陈牡丹换好了衣裳开始梳头,薛锦棠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陈牡丹的翡翠发簪呢。她将发簪还给陈牡丹,暗暗咦了一声,陈牡丹的发簪也是赤光石的。
陈牡丹与沈芳龄的首饰都是赤光石,两人都回来换衣服,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吗?
薛锦棠又摇了摇头,一定是她想多了。陈牡丹也是从京城来的,她手里有赤光石不是很正常的吗?
陈牡丹梳了头,为了怕宾客们等久了,她只是稍作休息就去了花厅。
“请诸位移步,随我我前院。”陈牡丹笑着说:“今天给诸位颁发笔墨纸砚的是燕王世子殿下。”
小姐们都没有想到,先是惊了一下,接着一个个眼中都迸发出不敢置信的欣喜。
燕王世子殿下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像女学这种事情他很少露面,倒是安穆郡王时常出现。安穆郡王固然英俊,可性子也太风流了,时常流连青楼楚馆,勾搭千金小姐的事也没少干。
一开始还有很多小姐见他长相潇洒,身份尊贵不顾矜持地扑上去,在经历过几次事后不认账后,那些小姐只能自认丢脸,也没有人敢扑了。
燕王世子就不一样了,他是世子,身份比安穆郡王更尊贵。若论容貌,也比安穆郡王更出色。最关键的是,世子殿下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简直就是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
这些小姐辛辛苦苦的去女学图的是什么,还就是想博一个好名声,得一门好亲事吗?这满燕京城,还有比燕王世子殿下更优秀的男儿吗?
若今天能侥幸入了燕王世子殿下的青眼,以后荣华富贵就再也不用愁了。
燕王世子以前从不管这些事的,今天怎么会出席?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年岁到了,被王妃催婚,所以想……
小姐们心中浮想联翩,面上却很矜持,看向彼此的时候眼中也都是心照不宣的笑容。
沈芳龄只是冷笑,放眼整个燕京城,身份最尊贵的只有她这颗沈家明珠。若燕王世子真要选世子妃,也该是她才对。
这些肤浅轻薄的小姐们,不过是笑料罢了。
沈芳龄整了整衣衫,扶了扶发簪,走在最前头。
后花园内燕王世子仪仗大开,赵见深坐在凉亭里一个一个为小姐们颁发笔墨纸砚。
他个子很高,就算是坐在那里身姿也如青松一般挺拔。乌黑的发,浓密的眉,深邃的轮廓,俊朗的面容,与那些瘦弱苍白的书生很不一样,却充满男性的力量,吸引着女孩子的目光。
沈芳龄当仁不让第一个走进去,她只看了赵见深一眼脸就红了,原本大方的举止也有些扭捏起来:“见过世子殿下。”
赵见深眉头一挑:“你的名字?”
“臣女沈芳龄。”
“出去!”
“啊?”沈芳龄不明所以,抬起头去看赵见深。赵见深却没看她,只是抬头看着亭外少女们排起的长队,眸色深深,有几分不耐烦。
“殿下……”
“沈小姐请出去吧。”范全上前一步,做出请的姿势:“殿下是为今科女学新进学的学生们颁发笔墨纸砚,你并不是今科新生,请不要干扰殿下。”
沈芳龄脸涨得通红,瞥了赵见深一眼,见赵见深看也不看她,她心里难受,咬着唇羞愧不已地离开凉亭。
排队的小姐们一个一个进入凉亭,领了文房四宝,在领取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有心想多留一会,但世子殿下心无旁骛,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并没有给她们过多的关注,令一众小姐只能失望离去。
薛锦棠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已经有些热。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她了。
凉亭里通风又阴凉,一进凉亭就觉得一阵舒适,薛锦棠上前给赵见深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嗯。”赵见深饱满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有几分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民女也是芳华女学今科新晋的学生。”她回答之后,去拿文房四宝,拿了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薛锦棠出汗了,香味更浓,赵见深舍不得放她走,正怅然,突然听薛锦棠说:“民女还要替杜令宁领取,不知是否符合规矩?”
她就站在他桌子面前,与他距离很近,那甜美的香味,不停撩拨着他的心房。
赵见深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半天没说话。
范全有些懵,主子,您……您悠着点啊,差不多就行了,不能太过分了。
☆、41.做主
赵见深低头沉思, 可思考的有些太久了。
范全看不过去了:“薛小姐, 事关重大,请容殿下思考一下。”
范全说完,都想抽自己嘴巴子,这算哪门子的事关重大!
薛锦棠挺诧异的, 这么小的事情,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有必要思考这么久吗?
不过人家是燕王世子殿下, 自然人家说了算。薛锦棠站在那,等着赵见深发话。
赵见深睁开眼睛, 微微颔首:“可以。”
“多谢殿下。”薛锦棠微微一笑,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与可爱的小酒窝,低下头在那纸上签自己的名字,还要写上自己是替杜令宁领的。
就在她准备写的瞬间,桌子突然晃了一下,墨汁滴在名册上,污了一大片。
“殿下恕罪。”
薛锦棠放下笔, 膝盖已经在她有所思考之前就跪了下来。
她怕赵见深,怕他燕王世子的身份, 怕他桀骜的性格, 如刀子般凌厉的双眸, 还有他生杀夺予弹指间取人性命的特权。
她跪着, 很紧张。
赵见深眼眸沉沉的:“无妨, 你起来重新写过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