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杜令宁捧着盒子,笑着说:“我们俩个先挑。”
两人回了杜令宁宿舍,打开盒子,拿出洒金贡笺。
不愧是御用贡笺,质地细密,表面光滑莹润,比一般的纸厚实硬朗很多,上面洒有金粉,看着就知道不是凡品。
杜令宁看了半天,啧啧称赞:“我还从未用过这么好的纸上,写出来字一定很漂亮。”
她从上面拿了两张给薛锦棠。
薛锦棠见她喜欢,就说:“这两张送给你吧,留你写字用,就当是庆贺你成为课首了。”
这纸的确好,薛锦棠之前是常用的,她并不觉得稀罕。
杜令宁笑着接了:“谢谢锦棠妹妹。”
她又把洒金贡笺交还给薛锦棠:“一共三十二个学生,除了你我,还有三十人同窗,一会咱们俩个一人发十五人。这两张纸送给锦棠妹妹,就当是感谢你替我发纸了。”
薛锦棠明白她是要有好东西两个一起分享的意思,接了纸放到一边。
杜令宁去把自己的两张纸也拿下来,然后去分发。不料拿到第二张,突然发现下面的一张纸上有点点墨迹。她赶紧翻下面,一连十几章都有墨迹。
杜令宁眉头一皱:“这该如何是好?”
有墨迹的纸张有十几章,就是她们俩都不要那也不够。她当上课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发洒金贡笺,把有墨迹的纸派给谁都不合适。
薛锦棠把有墨迹的纸张挑出来摆在桌面上,数一数一共十五张。
薛锦棠凝神看着纸张半晌,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风险要大一些。”
☆、47.可耻
薛锦棠说:“这十几张纸虽然有墨渍, 但并不是很严重, 你看这几点墨渍可以连成线化成花枝,再画上粉色花朵,可以遮盖过去。”
“这个主意很好。”杜令宁眼睛一亮,拿了笔在手里犹豫了半晌又放下来:“不行, 我画工不行,今天的牡丹已经到我的极限了。”
杜令宁这话里有水分。
她画工其实还不错的,折枝花卉对她来说不算很难,只是这纸她从没用过, 怕贸然落笔弄坏了。而且这纸很精致,她画风偏豪放粗犷, 与纸张的精细典雅并不匹配。
她还存了一个小心思,就是想让薛锦棠替她画。虽然薛锦棠在课堂上极力藏拙,但是她落笔极快,显然心有成竹。画的时候很敷衍,杜令宁认定薛锦棠故意把丹青课首的位置让给她。
“好妹妹。”杜令宁拿了一张纸,可怜兮兮捧到薛锦棠面前:“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能画的很好。”
用花朵遮盖污渍只有老手才会, 她相信薛锦棠一定画工不俗。
薛锦棠知道自己想瞒着杜令宁那是不可能的了,她说:“你替我研磨, 兑颜料。颜色要清新丰富。”
杜令宁笑着应承:“放心吧。”
她们的颜料笔墨都是昨天新发的, 平时要用到的颜色基本上都有, 杜令宁会画画又是配颜色的熟手, 很快就备好了。
第一张洒金贡笺上墨渍在纸头, 薛锦棠看了一会,落笔下去,很快就勾勒出两三树枝。枝叶破节,粉色桃花绚烂,细枝上有花苞,空中几片桃瓣飘落。形神兼备,行迹宛然,生动有趣。
杜令宁眼睛都看直了,她惊讶地捂住了嘴,怕自己发出声音打扰了薛锦棠。她心想,怪不得锦棠要藏拙,这个画技可以就是当她们的丹青先生也绰绰有余了。
薛锦棠不停手,一口气画了三十张,或是海棠春睡、或是幽兰吐芬芳,有的在纸上方,有的在纸下面,根据不同的墨渍来画不同的花枝,没有一张是重样的。
这些纸张分到女学生们手里,一张是画了花枝的,一张是没画花枝的,画了花枝的更加受欢迎。
有一个女学生家里有钱,就出了一大笔银子买了十几章有花枝的贡笺。第二天贡笺就涨价了。
“要不是其他人不愿意卖,她还想把所有的花枝贡笺都买去呢。”杜令宁毫不掩饰自己对薛锦棠的佩服:“靠着这一手画工你就可以发家致富了。我果然火眼金睛,有识人之才。”
薛锦棠只是笑,卖画的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
在京城她的画不说千金难求也差不多了,她以甘棠楼主署名的画,特别是仕女图每每拿到铺子里都会被一抢而空。
她去燕京城的画铺打听过,这边没有她的画,掌柜的甚至连听都听过甘棠楼主的名号。
她现在不缺钱,等忙过这段时间,的确要画几幅画拿去卖了。
两人收拾好了准备去上学,苏月儿来了:“锦棠。”
她看到杜令宁在,微微一笑:“原来杜小姐已经来了,我正打算找了你然后跟你一起去找杜小姐呢。”
杜令宁翻了一个白眼。她不喜欢苏月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月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又很快恢复如常。
薛锦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她:“你的宿舍离我这里远,怎么还特意跑过来一趟?”
苏月儿笑着望着薛锦棠:“不过几步路而已,怎么能算得上远?你忘了我们小时候为了偷寺院的桃子,跑了好几里地,鞋子都不知道跑丢到哪里去了,还是慧明法师出来找你背你回去的。”
她提起从前的事情,薛锦棠也想起之前温馨的时光,她也笑了:“你当时还哭来着。”
说话的功夫薛锦棠已经收拾好了,苏月儿自然而然上前来接薛锦棠的耽美文库。
杜令宁不高兴,一把抢过来替薛锦棠拿着,苏月儿也不生气,只是抿着嘴笑。等到上课的时候,苏月儿也跟她们坐在一起,下了课跟她们一起回来。
直到午休,苏月儿才走了。
杜令宁气鼓鼓:“总算是走了。”
苏月儿见到薛锦棠就哭,弄得薛锦棠好像怎么了她似的,杜令宁实在无法喜欢她,她对薛锦棠说:“这个苏月儿有点装,明明是佃户出身,却装什么娇小姐,说话扭扭捏捏,声音细细小小的,好像谁怎么着她似的。你最好远着她。”
“我知道。”薛锦棠握着她的手:“你放心吧,咱们俩个最好,旁人都靠边站。”
她跟杜令宁脾气相投,两个人处得很好,突然多了一个人,别说杜令宁不高兴,就是她也不太喜欢。苏月儿一直很热情,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冷着她,估计过段时间苏月儿就不会来黏着她们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有人来叫杜令宁,说徐先生有事让杜令宁过去一趟。
杜令宁到了徐先生那里,徐先生把画了花枝的贡笺拿出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徐先生冷眉冷眼的,杜令宁也不狡辩,就把如何发现墨渍,如何用折枝花遮盖的事情说了。只不过她没说作画的是薛锦棠,她自己一力承担了下来:“是学生自作主张,任凭先生责罚。”
徐先生看着她:“你倒是很讲义气,知道替薛锦棠隐瞒。”
“跟薛锦棠没有关系。”杜令宁坚决不承认:“都是我干的。”
她死鸭子嘴硬,倒把徐先生气笑了。
“我知道你们入学前就认识,是知心的好朋友,你怕我责罚她。不过这一回你想错了。”徐先生道:“我不仅不会责罚她,反而还会举荐她,让她参与设计圣慈皇后庙的彩画。你去,叫她过来。”
原来今年是芳华女学建立一百周年,女学去年就商定好今年办一场盛大的校庆。女学的创始人是太.祖皇帝发妻圣慈皇后,既然要举办校庆,必然要祭拜圣慈皇后。
芳华女学的山长与理事沈大夫人决定拿出五十万两白银,将圣慈皇后庙重新修葺一番。
房梁上的彩画、墙上的壁画需要大量的画工,这件事情就交给了徐樱。这是女学一件大事,徐樱不敢怠慢,不仅从女学找了学生,还从外面聘了画师。只是少了一个统筹领头的人。
她自己倒是很想做这个统筹人,只是她身体不好,精力不够。
找来找去一直不满意,直到今天看到画了花枝的贡笺。杜令宁的画工不是这种风格,其他学生的画技也没有这么厉害,她思来想去就有了一个猜测,当然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如此。
薛锦棠从杜令宁那里知道了徐樱的意思,她来见徐樱,也不遮掩了,承认了那折枝花卉是自己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