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型的谋杀祭祀活动, 如果路途距离过于遥远,需要跋山涉水才能远道而来, 一路上不知道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哪儿还能悄无声息的直到今日,还没有东窗事发?
谢青灵打算以河边为中心,稍微往外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线索。
如果不能,那估计就得求助一下这方面的刑侦专家了。
三人分头行动, 往山上爬,想要利用高处的视野来节省搜索的时间。
谢青灵这边,刚刚爬了一半, 还没到山顶,耳机里就传来代星宇的声音:“我找到了!这里有情况!”
马夫不愧是马夫。
总能最快发现异样。
沈怀州和谢青灵立即转头和代星宇汇合。
三人爬到了代星宇所在那座山的半山腰,往下望去。
只见远处,有一个村庄, 安安静静地坐落在山坳里。
此时天色已黑,山坳里的灯火通明, 从窗户中透露出橘黄明亮的灯光,就像落在山坳间的星星。
这些灯火就是暗夜中的指明灯,一眼就能看到。
山坳间,不时还回响着狗吠之声,一直荡荡悠悠,聒噪中透着一股远离城市喧嚣的宁静。
为了占据更好的视野,谢青灵爬到一颗高大的树木上,站在树冠上,远方的风景一览无余。
沈怀州站在她身边,树冠往下重重一压,沉了下去。
“你打算怎么办?”沈怀州在底下问。
“这个村子,不得不探。”谢青灵低头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往了远方那个村庄,“但不是现在。”
沈怀州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种落后的、古老的、与世隔绝的村庄,一般都有很强的排他性,面对外乡人,很难抱着友好欢迎的态度。
而且,这种村落,虽然接收外界的消息没有那么及时,但村落内的消息却流通得很快。
他们是熟人社会,人员不多,消息在村落间自然跑得很快,今天中午东家做什么菜,西家顺着空气闻一闻都能知道,所以谢青灵三个生面孔一出现,肯定会引起围观讨论。
入村时间又刚好是晚上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恐怕会引起什么冲突。
至少,会加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
“等等吧,今天也够晚了。”谢青灵坐在树干上,倚靠粗壮的树木主干,一双眼睛闭上,“明天再进村,看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沈怀州点点头,然后打开了箱子。
他不是第一次出野外的任务,所以准备得比谢青灵充分许多。
从箱子里拿出两个肉包子递给谢青灵,沈怀州又拿出一个香水一样的瓶子,往自己和谢青灵身上喷了几下。
一边喷一边解释:“叶安然调制的驱虫药,专门为了野外过夜做准备的。”
包子已经冷了,口感没有一开始的好,但谢青灵也不挑,闭着眼睛就啃。
此时的代星宇也从箱子里,掏出来半张巴掌大的压缩饼干和一瓶水,咬了一口之后,觉得梆硬,实在难吃。
这压缩饼干是军用的,饱腹效果很好,部门里也是常备的,为的就是应对这样的情况。
可现在闻着包子的肉香,代星宇感觉口中的压缩饼干有点难以下咽。
他扭捏探出脑袋,反复思考了之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代星宇清了清嗓子。
代星宇短暂地抛弃做人的尊严。
“怀州哥哥,人家饿饿,也要包包。”
“滚。”
“恶心。”
“没有了。”
“你别说话了。”沈怀州强调。
不然他吃包子的胃口也快没有了。
代星宇:“……”
气死。
这就是沈怀州吗?眼里只能放得下强者的沈怀州?就不能博爱一点吗?
马夫不也在干活吗?
马夫就不需要心疼了吗?
马夫没有人权吗?
马夫不配吃包子吗?
代星宇寄希望于谢青灵,他转过头去看着她,正要开口……
谢青灵在发现他看她之后就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狼吞虎咽吃完手里的包子,也不知道是怕他和她抢,还是怕听到他即将要说的姐姐饿饿包包给我。
代星宇:“……”
真是一点儿队友爱都没有的队伍。
代星宇愤恨咬了几口压缩饼干,然后别开了脑袋。
三人在山上休息了一晚上。
次日,太阳初升,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身体上的水珠经过体温的烘烤,已经干了,此时恢复了浑身清爽的感觉。
谢青灵抖了抖裙摆不小心沾上的青苔,甩了甩头发,然后从树上跳下来。
三人稍微收拾一下行李,随后就往村庄的方向走去。
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卫星导航的作用不太大,只能依靠记住的方位,然后按照罗盘的指引往前。
好在有代星宇在,迷路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他们很快就来到村口。
三人停住脚步,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好怪异的村庄。
同一天里,同一个村子,居然同时挂上了白灯笼和红灯笼。
一边是红双喜,一边是黑白的奠字花圈。
村头是喜气洋洋的唢呐声,唢呐正吹着百鸟朝凤。
村尾也是唢呐声,只不过是凄凄惨惨的大出殡。
这不是……
红白相撞,容易撞煞吗?
三人面面相觑,本能的意识到,他们应该是来对了。
“小心点,这个村子看上去有点邪门。”代星宇板着一张娃娃脸,沉声提醒。
看来马夫是感应到了什么。
谢青灵点点头。
本来是想正正经经从村口进去的,但现在看来,正路怕是走不通了。
只能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谢青灵说:“沈怀州和代星宇,你们两个去村尾看看白事。我去村头看看喜事。”
其他两人对此都没什么意见。
谢青灵的自保能力绝对够了,而代星宇作为马夫去配合沈怀州正好。
三人很快分开行动。
谢青灵拎着箱子,绕过村口的位置,然后围着某户人家的围墙走动,借此掩住身形。
不过谢青灵很快就发现,这个村子虽然挺大,但却像空了一样,一路走来,根本没遇见什么人。
顺着百鸟朝凤的唢呐声一路摸索过去,靠近那个像是祠堂一样的建筑物,才听见有人声。
很多人。
看来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聚齐在这里了。
谢青灵趴在墙头,往里面瞄了一眼,发现人头攒动,祠堂前的空地上,乌泱泱的,站满了人。
这些人都披红挂彩,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
只是……
谢青灵眉头一皱。
要是没有听错的话,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女孩子失声痛哭的声音。
谢青灵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发现那间屋子里,贴着许多大大的“囍”字,看上去像新房。
有人出殡,有人在喜房里哭。
好像没有人注意喜房的样子,谢青灵猫着腰走过去,看见房子的门和窗户,都挂上了铁链,被锁上了。
里面的人被关起来了。
谢青灵深吸一口气,用力拧断了铁链,弄坏了门口的锁,推门而入。
“你……”哭声骤然停止,里面穿着鸳鸯戏水,并蒂芙蓉红嫁衣的女孩子,一脸惊恐抬头看向谢青灵,“你是什么人?”
“你是不是他们请来的巫婆?”
“你想对我做什么?”
谢青灵看她几眼,问道:“你是新娘子?”
一听到“新娘子”这三个子,女孩子本来哭得通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皮,说道:“是,我是新娘子,我是……我是河伯的新娘!”
谢青灵心中一沉。
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箱子。
女孩子又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痛苦。
谢青灵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仰头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娘子还是不说话,只是哭。
她并不认为,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能帮得到她。
每一个被选中的女孩子,到现在为止,没一个逃得过,她也不例外。
谢青灵看她这样,忽然道:“我在河里打捞起一具尸体,她死了不到一个月,却只剩下一把子骨头。”
“她身上,穿着和你一样的红嫁衣,她也是河伯的新娘。”
短短两句话,杀伤力无穷。
哭泣的新娘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妖魔一样,瞬间崩溃,哭得更大声了。
不过她本来就在哭,骤然变大的哭声,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别说了!”新娘子边哭边压低声音,“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别说了呜呜呜……”
“你不说就是死路一条,说了我说不定还能帮你,自己选吧。”
新娘子怔怔呆了好几秒,咬牙,豁出勇气道:“我叫马巧巧,家住在村尾那家矮白的房子里。过了今天,我就要嫁给河伯,成为祂的新娘……”
“自我小时候起,村子里祭祀河伯的习俗已经保持好久了,我不知道它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结束。父母不让说,也不让问,更不让我们离开。”
马巧巧深吸一口气,抽噎道:“每年,我们都要给河伯上供一位新娘。今年轮到我了……真的轮到我了 ……我好害怕,我不想死。”
事情和谢青灵想的差不多。
谢青灵忽然道:“你们不是刚献祭了一位新娘吗?她是不是也像你一样害怕?”
马巧巧的哭声停止了。
说起另外一位新娘,马巧巧变得安静了许多。
马巧巧说:“上一位新娘,她是自愿的。”
谢青灵挑眉,轻嗤一声:“自愿的?谁说的?”
“守村人说的。”马巧巧捂着脸哭,“可是,河伯并不满意,祂还想再要一位新娘。”
守村人?
谢青灵心里闪过无数的想法,她问道:“你知道你们村子,为什么要祭祀河伯吗?”
哪怕谢青灵的神话知识再贫瘠,她也知道,祭祀河神,主要是为保风调雨顺,不要发大水,淹没房屋和庄稼,祈求一个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