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原来如此。
好奇怪的天赋,比她脑海里这个神神叨叨啰啰嗦嗦的声音,还奇怪。
“你帮我接触一下地面,用脚接触就行。”谢青灵说道。
沈怀州依言而行,蹲下身,帮她把脚放在地上。
此时,谢青灵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凌放声音,从喉间喊出一声呢喃:“回魂!”
随着她话音一落,神通从以她足尖为中心的地面开始,往四面八方传导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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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凌放、叶安然和代星宇三人站上了一处高地。
这是一个距离村庄不太远的小山头。
这一片山头上,林立着低矮的坟茔,有些新,有些旧,地上偶尔翻滚过白色的纸钱。
从墓碑上可以看出,村子里祖祖辈辈都长眠于这片坟林。
村长跪在地上哭号:“你们真要撅我祖坟啊?天杀的啊!我祖宗做了什么孽啊你们要这样对我!你们要是敢动我祖宗的祖坟,就……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
他在地上打滚,撒泼,脸都不要了。
旁边还有村民拿着锄头镰刀等,虎视眈眈。
挖人祖坟,这在乡村,可是犯了大忌啊。
何况还是青天白日,明目张胆的。
凌放不为所动,只道:“昨夜,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你的父亲刚刚死了没到一年,你就急吼吼忽然迁坟。都说入土为安,你这么着急动土,是不是要往坟头里埋什么?比如说,几个可怜的过路人。”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不许你们挖我祖坟!不然我就咒你们天打雷劈!”
村民们也对凌放他们怒目而视,一幅随时准备干架的样子。
绝不能让他们欺负到头上来!
“谁说要挖你们祖坟了?”凌放冷冰冰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我们不挖。”
“我们让他们自己出来。”
他低头摸了摸耳机,“谢青灵,可以开始了。”
“好的部长。”
低低的女声响起,“回魂。”
不多时,一直安静无声的坟墓里,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好像有人在用指甲抠着棺材板发出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坟头埋上的新土,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本来拿着武器的村民见此,无不脸色苍白,其中以村长的脸色最为难看。
“坟头里……坟头里,有东西……”
“有鬼……有鬼啊!”
村长软着腿,想跑,却被凌放抓回来。
他摁住村长的脖子,强迫他看向即将裂开的坟墓。
“你自己好好看看,里面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79章
坟头新插上的白幡未经风雨, 还依稀能看出剪出来的铜钱样式,随着山中清风轻扬。
坟头土慢慢往下滑落,把白幡顶倒。
随后, 一双手直直从坟头里伸出。
“啊!啊啊啊!!有鬼啊!鬼啊!!”
“救命!!!”
“快跑!快跑啊!!鬼啊啊啊啊!!!”
手握锄头镰刀扁担等物, 打算支援村长的村民见到这幅场景, 瞬间哭着爹喊着娘作鸟兽散, 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村长也想跑,可是他跑不掉。
他已经软倒在坟前,四肢不正常地颤栗, 瞳孔因为过分恐惧害怕而剧烈收缩, 一张脸僵硬得只能定格在惊恐的神色上。
哗啦啦的声音继续传出来,尖尖的坟头土全部掉落塌陷——那双手, 确实是从坟墓里面伸出来的,它把棺材板,还有坟头土都给扒了。
接着,从坟墓里探出一颗脑袋。
那是一个眼睛已经凹陷下去,找不到眼珠子,皮肤腐烂呈现青黑之色, 显露出一点骷髅模样的男人。
他身上背着一个登山包,穿着长裤长衣,布料破烂, 但能看出来是一副登山客的打扮。
男人脑袋定定转向村长,已经腐烂到几乎不剩什么、没有了活人神采的眼眶仿佛钉死在村长的身上。
就这样认真地注视了好几秒后,他从坟墓里爬出来。
“啊啊啊啊——”村长放声尖叫起来,因为过于惊骇, 他的裤子已经湿了一片。
但这还没完。
随后,还有第二个, 第三个。
三个人,主动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用他们已经腐朽脱落的眼珠,用他们半腐朽腐烂的头颅,用他们已经快要挂不上皮肉的四肢,盯着村长,看着村长,爬向村长。
村长被这三具散发恶臭的身体团团围住,恐惧值很快就到达了他所能承受的临界,眼皮一翻就要晕过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晕过去的那一刹那,身体却忽然发生了变化——
如同有一阵清爽的风吹过他的灵台,带走了他四肢的疲惫和体内的污浊,让他的身体变得舒爽起来,又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按摩着他的太阳穴,使得他耳聪目明、灵台清明。
这一下,不仅没能成功晕过去,意识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他恐惧,他战栗,他陷入了更大的恐慌当中!
如果能躲进无知无觉的黑暗,如果能短暂地睡过去一会儿,他就能躲开眼前这可怖的场景,躲开那个要向他索命的冤魂,可他就是晕不过去!
“怎么能晕过去呢?”叶安然轻声喃喃,她捏着银针,轻蔑地看着脚边吓作一团的村长,“这场面你要是不记到死,岂不是可惜了。”
“治病救人,我的职责,不谢哦。”
村长痛苦地尖叫起来,巨大的恐慌让他匍匐在地上,他甚至无法控制着眼周的肌肉让自己闭上眼睛,身体不受控地出现了退行行为。
他看上去不再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年人,反而像一个只会嚎啕大哭不知所措的婴儿,一心只想躲回到母亲安全的怀抱。
而从坟墓中爬出来的那三个人的手,此时终于爬到了村长身边,三只手,一齐扣住了村长的肩膀。
腐烂到一半,还能看出形状的手流下恶臭的黏液,滴答滴答,滴落在村长的袖子上。
“啊啊——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放过我,放过我!!!”村长连滚带爬,慌不择路地蠕动,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逃跑无果,他又用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脸,直到挠出了一道道血痕。
他神色癫狂,状若疯子,又是哭又是嚎,已经有些理智不清了。
凌放对着耳机低声道:“可以停止了。”
谢青灵听见了,指挥着这三具尸体平躺下来。
山岗上,重新安静下去,唯余下村长痛苦嚎哭的声音。
他扒拉凌放的腿,死死抱住,他躲着躺在一旁的那三具尸体,一眼都不敢多看,一边哭一边大喊着:“别找我,别找我……不要来找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凌放几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村长。
“让他安静下来。”凌放说道。
叶安然点头,从针包里抽出几根银针,往村长的脑袋上扎了几根针,强行让村长安静下来。
村长惨白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沉默了几分钟,村长低着头说:“我交代,我全部都交代。”
“人是我杀的,是我动手的。”
凌放给代星宇递了个眼神,让他打开录音设备,开始做记录。
“大概是一个月之前吧,有五个人来到了我们村子里,说是来探险的。我们当然不欢迎,想方设法要赶他们走。”
村长哆哆嗦嗦,把前因后果讲来。
“但他们却一点不在乎,在山岗上扎下帐篷,说要住一段时间,他们给孩子们拍照,给老人拍照,很快就和村子里的人都打成一片。我好怕,怕他们蛊惑村民,会干什么坏事!”村长眼睛瞪大了几分。
“后来,果然发生了我担心的事情,那五个人知道我们村子在供奉河伯,还保留有祭祀的传统,就更好奇了。其中有个人,好像是什么什么学家,说要采风,要取材。他开始挨家挨户寻访,他想要把这个村庄的秘密,找出来!”
“不行,这不行,河伯会发怒的!我们村庄会遭殃的!我们都会死的!”
村长激动起来,往身前大力地挥动双手,仿佛在驱赶什么恐怖的东西。他惊恐万分:“最终……最终,还是让那个什么民俗学家,找到了端倪。”
“他好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
“我知道,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来阻止他们了。”
村长说:“我把他们邀请到家里,给他们下了药。我本来……我本来只是想要困住他们,然后再想想办法的。我本来没有想要杀他们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天,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来:杀了他,杀了他们,把他们统统杀干净!”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三个人。”
“我很害怕,看着剩下的一男一女,我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个时候,那个女人说,我这样会遭到报应,我会死,我会坐牢!我不要,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
“我很快就想出了更好的主意。”
“和王老癫商量过后,我们就让那个女的嫁给河伯。那个男的一时没看住……他跑了,跑了。”
村长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情绪中充满了惶恐和害怕。
“从那天开始,我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害怕他出去报警,也害怕他会对我做什么。但过了几天,王老癫过来告诉我,不用害怕,一切照旧就好。那个逃跑的男人,已经死了。”
“我放下心来,以为一切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想到……你们来了。”
村长的眼珠子遍布猩红的血丝,看上去疲惫又恐怖,他看着凌放他们,之前还视他们如洪水猛兽,现在却像看见了救星一样。
“带我走吧,我愿意坐牢。坐牢了,他们就不会来找我了吧?我去坐牢,我去自首,我杀了人,我杀了他们。”
“太荒谬了……”叶安然忍不住道,“太离谱了。”
好愚昧,好无知,好离谱。
在场的人静默了一会儿,凌放深沉的叹口气,对代星宇说:“等下联系一下陈队,让他的人过来接手,把从犯都找出来。”
“从犯?没有从犯!”村长大声道,“都是我干的!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一个人干的?你已经五十多岁了,不管是体力还是脑力,都不足以处理这么大型的谋杀案。”凌放蹲下,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他,“别想着包庇别人,等专家来了,你们所有的罪行,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村长身体一直在哆嗦,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大声说:“我……我刚刚是忘了!我当然有帮手,帮手……帮手是王老癫!我也是听他指挥的!是他,是他!我们两个人!”
他的眼珠忽然一转,大叫道:“你们得快点去找他,不然就让他跑了!最好一起去,他可没那么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