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劳永逸,必须引对方到一个必死之地,魔鳞都救不了她。
*
悠悠本想寻凤凰踪迹,无奈神识实在疲倦,找了个客栈睡了觉。
从午后,迷迷糊糊睡到子时。
幽蛟看她睡的香,也趴在床底下打盹。
醒来时,悠悠头晕目眩,缓了许久才下床,窗外夜空一片漆黑。
冷风扑面而来,她意识清醒了些,摸出地图,往一处地名上,她白天画的凤凰和蛟龙打叉。
都不在。
换个地方。
悠悠笔尖在蛟龙身上点了点,没看到人,她心里还是不安,能找到幽蛟就好了。
床底打盹的幽蛟,察觉上方动静,知道悠悠醒了。
睡意朦胧,他半阖着眼,瞅了眼窗前的女孩,想继续睡,想起顾赦的叮嘱,只好用尾巴抹抹眼睛,继续盯梢。
但就抹眼睛的功夫,他再从床底钻出脑袋,窗前已经空空如也。
幽蛟一愣,如离弓之弦蹿了出去。
小恶主?
人呢!
就在方才,悠悠正收起地图,余光一扫,身体僵住了。
院里,一道熟悉的人影浮现。
立在桃树下的青年,身形颀长,乌发红衣,长眸在夜色晕染下,漆黑明亮,勾唇笑时,比树上桃花还粲然好看。
悠悠脑袋懵了下,一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人,不可能是白辛,是……师弟么。
怎么笑的这么……这么好看。
不对,是诡异。
悠悠摇了摇脑袋,是幻觉吧。
不然大半夜,久别重逢的师弟,怎么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衣,乌发披散,衣襟低低的,半阖的长眸看着她,隔着浓郁夜色,眼神隐隐透着旖旎的味道。
在勾、勾引她似的。
一定是幻觉。
悠悠琢磨不定,又忍不住瞄了眼。
第113章
黑雾林。
古木参天, 随风流动的浓雾,如漆黑的潮水涌动,吞噬着林间的一切。
顾赦立在盘枝虬结的树木上, 朝遗失古地望去,身处其间的白辛,黑眸盯着半空虚无的地方,一动不动。
古地天圆地方,四周石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骇人的雷痕,仿佛遭受过无数次雷霆万钧, 原本刻在石壁的魔族古字,被毁的七七八八, 面目全非。
剩下的部分,古字晦涩难懂, 当世也少有人能看懂。
顾赦发现此地时, 研究许久,才得到一点信息, 此处乃困天之地,不知哪位上古哪位大魔,试图行这般不逆之举,引来天罚。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顾赦注视着魇住的白辛,微眯了眯眼。
“师父。”
心境里, 白辛终于追到人。
他蹲下身, 望着坐在石上轻轻看着他的女修,小心握了握她的手。
温热的。
是真的……
白辛指尖微颤, 喉间一时无比艰涩:“对不起师父,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
“你知道错在哪吗。”白越水问他。
白辛被问的一愣。
他不知。
他只知道自己一定错了,不然师父怎么会死,还是死在他亲手炼制的碎魂匕首上。
白越水叹口气,似乎有些失望:“如果再来一次,你会改吗。”
白辛盯着记忆深处的身影,沉默良久。
“不改。”
岁月匆匆,两千年过去,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偏执的少年,一意孤行,不可理喻。
“我还是要救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但他会万般小心,不让她重蹈覆辙。
“为何。”她不明白。
白辛黑眸明亮,倒映着如月一般的白衣身影,轻轻道:“因为,我见过的第一缕阳光,是你。”
所以,即便后来见过人间再多风景,他最想看到的,最想念的……还是她。
从她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就是他眼中,美好的一切。
“那你知道吗。”白越水微微低头,盯着弯唇沉浸在回忆中的青年,一字一顿道。
“你是我的噩梦,是我一生不幸的开端、终止。”
白辛脸色白了,望着弥漫着冰冷恨意的女修,浑身血液倒流。
“再来一次,我绝不会向你伸手,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救,就该永远被关在黑暗的牢笼里。”
“不、不是的,师父,别说这种话。”白辛心口像在滴血,覆在白越水指上的手发颤,想紧紧握住她,却被狠狠甩开。
她站起身,垂下的目光那么漠然。
“白辛,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带你走出洞外。”
“不……你胡说!你不是白越水!”心底最深的恐惧被揭开,白辛陡然暴怒。
师父不会放弃他的。
他知道,他知道的,师父就算再气他恼他,都不会不管他的!
“你是假的!假的!”白辛眸若充血,宛如魔怔般,抬手掐住女修脖颈,青筋暴突,带着要将人掐死的力道。
但下一秒,他对上女修清澈的眼眸,整个人如遭重击。
他松开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师父脖颈的指痕。
白辛踉跄地退了步,摔倒在地,神情仓惶无措,他蜷缩起来,抱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分不清周遭的一切是现实还是幻境,脸上满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不是的。
他怎么会想杀了她。
不对、不对……
一声脆响。
枝头,凝望许久的男孩,不耐地打了个响指。
白辛惊醒,四面如火。
一缕至阴至冷的火焰,从天而降,带着焚烧天地的力量。
整个南面天空暗了暗,如万古前的一场黑夜降临。
*
完啦——
吾命休矣!
凭着空气中的气息,好不容易发现悠悠的幽蛟,还没欣喜,远远看到她身在何处,两眼一黑,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魔渊,
她在魔渊边上!
灵魔界的禁地万岭,以魔物万骨枯栖息闻名,但即便是这些魔物,也有不敢去的地方,那就是魔渊。
魔渊深不可测,掉下去,莫说见底,瞬息之间便会被渊内无形的力量撕碎,就是大罗神仙都逃不了。
更可怕的是,魔渊犹如活物,行踪诡秘,可能出现在万岭任何地方。
所过之处,万物退让。
他万万没想到,有人能找到魔渊,还把悠悠引了去。
他想去救悠悠,把人拽回来,但魔渊对魔物影响太大了,他还没靠近,从渊下溢出的恐怖气息,就让他尾巴发软,被威慑的动都动不了。
眼看悠悠离渊口愈来愈近,无计可施的幽蛟,只能透过灵契,努力扯起嗓子呼救。
“不好了主上、主上——”
黑雾林,青年一晃神。
一滴浓稠的血从他指下掠过,逃出禁锢,眨眼消失在林中。
顾赦收手,眉头微皱。
……还是让白辛逃了。
白辛能化己为血,上万滴,只要一血尚存,就死不了,也这是他为何引白辛来此地的缘由,没想到,还是让对方逃了。
空气中弥漫着毁灭的气息,顾赦揉揉眉心,方夺回真身,本欲检查真身稍作休整,失神感再次涌来。
他面露疑惑,下一秒,脑海隐隐响起一个嗓音。
嗓子都喊劈叉了:“主上,不好了!”
顾赦脸色一变。
“师姐……”
魔渊边,红衣青年立在渊口,明眸弯唇,朝女孩伸出手。
悠悠意识在一声声师姐中,有些迷糊,不自觉朝对方靠近:“那里危险,你快过来。”
青年不答,半身立在魔渊边上,背后渊口,像是吞噬黑暗的巨兽,看的人心惊胆战。
他又退了半步,脚下石块滚入深渊,还未消失在半空,便被渊中力量撕碎,悠悠望着被风吹起的粉末,心惊肉跳。
这是什么地方,要是掉下去,恐怕神仙都救不了。
悠悠咽了咽口水:“你过来,太危……”
“师姐。”她声音被轻轻打断。
过于熟悉的声音,让悠悠微愣,抬眸看去。
长身立在渊前的青年,黑眸望着她,半空中,一直没得到她回应的手,仍固执地伸着。
“要是我落下去,你愿意……陪我吗。”
悠悠愣住。
冷风穿过身畔呼呼作响。
顾赦眼神不再似昨夜,那般幽然,带着诡异的妖色。
他沉默望着她。
身上红衣像是浸满了鲜血,透着惊心动魄的味道。
悠悠神智恍惚。
远处难以靠近的幽蛟,睁着硕大眼睛,远远看到站在原地半晌的悠悠,抬起长指,缓缓朝‘主上’的手伸去。
他又是震惊,又是心急如焚。
正快要狗急跳墙时,四周寒风一紧,他立马惊喜道:“主上,你终于来了!”
幽蛟神情激动,尾巴朝魔渊方向用力一甩,一把鼻涕一把泪。
“快看啊主上,小恶主竟然要跟你殉情!”
“她真的,我哭……”
‘死’字还没蹦出来,幽蛟朦胧的泪眼一顿。
视线中,方伸出手,像是做出一生承诺的女孩,还没搭上青年的手,便掌风一转,旋身直接攻击,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主上’,一脚踹进了魔渊。
“白痴呀,真以为我会信!”
‘白痴一号’幽蛟,话音一顿,瞥了眼千里迢迢赶来,身形微僵的青年,默默打了个颤嗝,干巴巴道:“小恶主她真的、真的是个小机灵鬼。”
渊口处的机灵鬼,捂了捂胸膛,感受到狂跳的心脏,一阵后怕。
她方才真的差点以为……
太像了。
神态,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悠悠一身冷汗,幸好她伸手的时候,风很大,将‘顾赦’原本敞敞的衣襟,吹的越发裸露,大半结实的胸膛都露了出来。
晃的她浑身不自在,想给他合上,这才蓦然惊醒。
她师弟可不是这么放荡,不好好穿衣服的人!
环顾四周,想起一开始跟来的目的,悠悠眼神微冷:“别躲了,拿师弟引我来此,你有何目的。”
庄隗从怪石后走出,遗憾的拍了拍手:“可惜,差点成功了。”
“是你。”抢魔尊传承时,悠悠见过他,知道他是谁,意识到对方为传承而来,悠悠眼神微变,“你是来道谢的吗,这可不是道谢的方式。”
庄隗语气怪异:“道谢?”
“当然。”悠悠振振有词,“换你,就算被魔鳞认可,也完成不了魔尊的考验,最后只有死路一条,我帮你挡了一灾。”
她没说假话。
原著里,那场争斗,魔鳞最终被庄隗拿到手了。
但自此后,他整个人便销声匿迹,再没了消息。庄隗夺传承,就是为得到古域魔君之位,后来魔君易主,他都没出现,只有一种可能,他没有完成考验,被杀了。
魔尊显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完成不了考验,被他视为无用的传承者,必须死。
死了,魔鳞才会去寻下一个传承人。
悠悠猜的八九不离十,某种意义上,她确实救了他,但被救之人没开天眼,哪里知道,何况就算知道,也不会改变杀她夺宝的想法。
面对低估贬低他,还向他邀功的人,庄隗眼神冰冷:“脸皮真厚。”
“厚脸皮说谁。”
“说你。”
悠悠耸肩:“好吧,你说的对。”
庄隗心底一声冷哼,乌指动了动,四周地面泛起异动,一道道黑影破土而出。
他留了后手。
魔渊,他也不能靠的太近,但傀儡不一样。
一群傀儡人尸钻了出来,向渊口逼近,悠悠瞪圆了眼,眼瞧傀儡一步步靠近,她扫视着一个个狰狞的面孔,正要说话,尸傀们脚步齐齐停住。
庄隗脑海回放女孩耸肩时的神态,眼神似乎有一丝戏谑。
落在他眼中,那是扎眼的嘲讽,觉得有些古怪,庄隗默了几秒,脸色一沉,反应过来:“你耍我!”
悠悠:“我不否认。”
“你找死!”
悠悠以身涉险,不是没有准备,换做以前,她不会知道陷阱还跟来,还差点翻车。但这两天,悠悠感受着体内浑厚强大,属于万年前魔尊的力量,有点膨胀。
她不想这么目中无人,但她……就是要无敌了!
悠悠手掌翻转,一团烟雾似的黑影浮现,下刻随着她掌力一扫,逼近的尸隗们,哗啦啦倒了一地。
一阵烟硝过后,悠悠望了眼摔飞数里,张嘴吐了大口血的庄隗,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下手有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