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呼延觉冷不丁来了这么一招,正好戳中叶朔最担忧之事,这叫叶朔如何能够不恼?
…他妈的!
叶朔一个没控制住力道,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掉了,“嘭”的一声,叶朔重重将杯子拍在眼前的桌案上。
他动作太快,竟没人发现杯子在接触到桌子之前就碎掉了,就连离的最近的尖尖小公主,也只是眼前一花,然后就看到那杯子被哥哥给砸碎掉了。
叶朔的突然发作,使得銮清殿里头所有人一片愕然。
眼中的怒意刹那间犹如潮水般褪去,叶朔掩饰性的往后一仰,落到众人眼中便又是熟悉的玩世不恭的模样。
尽管心中怒火滔天,但叶朔面上还是笑的一脸玩味:“这位王爷竟连我大周的太子殿下都不认识,如此竟也能做使臣,真叫本殿下大开眼界。”
“他这样的都行,那我上我也行,反正大家都是沾亲带故,靠关系上位的,也没什么差别。”
“既然呼延王爷连这点基本的素养都没有,依我看,父皇,咱们不如跟狼王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换一个使臣来得了,反正眼前的这个也谈不出什么东西来,没得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銮清殿一片哗然。
九皇子这张嘴也忒毒了,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这两个人果然是一伙儿的,对方才刚说了那么一句,九皇弟就急了。大皇子心里头不由得冷哼一声,倒也不觉得意外。
倒是六皇子,忍不住看了叶朔一眼又一眼。
果然,小九还是跟太子更为亲近一些。六皇子垂眸。
哇,九皇叔好厉害!九皇叔果然还是向着他们的!叶寻高兴的脸都红了。
小九……
太子一怔,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被一个小孩子这么指着鼻子骂,呼延觉自觉脸上挂不住,也有些恼羞成怒:“夜宴之上,两国相交,岂有你一介黄口小儿说话的道理?难道这就是大周的待客之道吗?”
叶朔冷笑:“王爷怕不是忘了,这里是我大周的銮清殿,上头坐的是我亲爹,你脚下踩的更是我大周的国土,我身为皇子,自然是比你有资格多了。”
论气势,叶朔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连景文帝都不怕,还能怕区区一个别国的王爷?
何相等人眼睁睁的看着如今才十一岁的九皇子跟快五十岁的呼延觉你一句我一句,吵的是面红耳赤。
任由呼延觉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不见眼前的小孩儿消停,最后把呼延觉气的就差拔刀了。
景文帝从前就见小王八蛋耍耍无赖,哪怕是身边的宫人犯了错,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也基本就是一笑而过。
跟人吵的这么厉害,这还是头一回。
景文帝心中不免感慨,他对太子果然是情深意重。
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跟最疼爱的儿子关系这么好,景文帝当然就高兴,只是景文帝却不能放任他们再这么继续下去。
再这么吵下去,就算是吵到明天也没个完。
别说是景文帝了,就算是对面坐着的邹乌他们也被这样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
九皇子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们的老师,在他们眼里,能写出那些令神明都为之惊叹内容的人必然是强大的、成熟的、稳重的。
再看九皇子,哪一点跟上述形容沾边?
分明就是个陷入意气之争的小孩子嘛。
然而这个小孩子,腰间的玉簪花玉佩却是晃的人眼睛生疼。
纠结许久,等到双方中间停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邹乌当机立断,立马从队伍里头走了出来。
“启禀皇上,草民等,有一宝物要献。”
既然当皇帝的都点名要他们给大周长脸了,他们总不能就那么坐在那里当吉祥物吧?
总要弄出来点什么。
思来想去,八人最终趁着使臣来的这七八天时间里头做了样东西出来。
这东西的图纸之前老师有给他们讲解过,当时他们也都听懂了,现在就只是将其还原了出来而已。
景文帝正愁怎么开口呢,如今见邹乌站了出来,于是便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他倒是要看看,大周这是又准备搞什么花样。
呼延觉坐在那里呼哧呼哧喘气的同时,心里头这么想着。
很快,一个蒙着红布的物件被推了上来。
这个形状……
叶朔愣了一下,心里头隐隐有了预感。
片刻后,邹乌亲手将红布掀开。
那所谓的宝物,不是冷兵器巅峰之一的神臂弩,又是什么?
这几人,竟将这东西都弄出来了。
第140章 浪荡
神臂弩, 又叫神臂弓,由北宋神宗时期李宏发明,此弓身长三尺又三, 弦长二尺又五, 最高射程达四百多米,上头装有机关, 故而哪怕神臂弓笨重, 亦可由一人发射,其威力更可贯穿重甲,可谓是令当时的金军闻风丧胆。
历史记载, 神臂弓射二百四十余步, 也就是三百多米的时候仍旧可以入榆木半箭,其杀伤力可见一斑。
只是到了现代,神臂弩制作方法和设计图纸早已失传,后头一些冷兵器发烧友还原出来的虽说也叫神臂弓,但究竟跟宋朝那个是不是一回事,那就只有李宏本人知道了。
只是这威力,却是与历史记载相去不远,所以真真假假, 也就不重要了。
等殿上所有人都看清楚之后,邹乌抱拳:“此处地方狭小,此弓施展不开,还请圣上, 以及诸位大人到殿前一观。”
这小小少女倒是胆大, 这銮清殿为逢大事才会启用的国宴之所, 相当的恢宏庞大,结果到了她口中就成了狭小。
更甚至, 她竟开口,直言叫景文帝移动圣驾,不可谓不无礼。
“大胆!”
夜宴之上,当即就有人喊了出来。
倒是何相他们默不作声,也不知道究竟在思忖着什么。
邹乌几个少年人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几人之前从未提起过此事,又因为他们几个年纪小,木料什么的也是他们几个自己打磨组装的,景文帝也没料到短短几天时间他们竟然弄了一把弩箭出来。
这东西要是有用也就罢了,若是没用,反而会弄巧成拙。
决定权很快又落到了景文帝的手里,景文帝也没多犹豫,当即拍板道:“来人,摆驾。”
景文帝决定如他们所言,去殿外头瞧瞧。
呼延觉眼睛一眯,心头开始猜测起来,不知道这大周葫芦里头究竟要卖什么药。
很快,伴随着景文帝从上头的椅子上走下来,其余何相他们也呼呼啦啦的跟了上去。
现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邹乌身上,年纪最小的鲁目佯装紧张,故意落下了两步。
然后正好在殿门口碰上了同样往外头走的叶朔。
鲁目张了张嘴:“九皇子殿下……”
完了完了完了,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什么?
该怎么说才能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心里头想的那个老师啊?
就在鲁目纠结不已的时候,那边的叶朔仿佛看出了他此刻的想法一样,叶朔目不斜视,嘴上飘出了一句堪称至理名言、但放在当今谁也听不懂的话——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这种对暗号的刺激感,叶朔老早就想试一试了,一直到今天,他的梦想才算是实现。
然而对比叶朔,鲁目的心情就要复杂的多了。
他本身就是低着头,加上年纪小,个子矮,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他刚刚有发出过声音,听到这句话之后,鲁目的身子越发的压低了,压根就没人察觉到此刻他心中翻江倒海,奔涌不息的心情。
自然也没人知道,当听到当朝九皇子说出那样一句话后,鲁目好悬没疯掉。
竟然真的是他!!
鲁目敢打包票,这句“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除了他们自己人之外,这大周绝对不可能有另外的人知道。
再加上那枚玉簪花的玉佩,答案已经十分明了了。
能够发明出那么简洁明了的阿拉伯数字的人,熟知那么多原理和公式,如此旷古烁今、绝无仅有的人物,竟然…还是个小孩儿!!
幻想破灭,鲁目面对地面的那张脸顿时变得扭曲。
然而叶朔却是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说完了那十个字之后若无其事的就走了,丝毫不管别人心里头升起的滔天巨浪。
眨眼之间,两人便错身而过。
等所有人都到殿外了,鲁目这才后之后据,晕晕乎乎的跟上大部队。
‘如何?’
邹乌看到他来,下意识的用眼神询问着。
鲁目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表情淡淡的点点头。
如今外头天已大黑,旁人看不到,离鲁目最近的邹乌他们还能看不到?那看似淡定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仿佛下一瞬就要崩裂的目光。
邹乌不禁眼前一黑。
而在这时,景文帝也终于开了口:“如今所有人都已到场,何时开始?”
邹乌迅速回神,然后道:“还请圣上恩准,派人将草民房中进门右手抽屉的匣子取出拿来。”
皇宫里头是不许带武器进来的,那些箭矢自然在此行列。
索性邹乌他们如今住的地方就在皇城根儿,一来一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景文帝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大统领,大统领会意,于是叫了几个侍卫依言行动。
除此之外,邹乌还得要个靶子。
现在现砌一面墙肯定是来不及了,故而邹乌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影壁墙,神情略显尴尬的开口,道:“启禀圣上,此弩威力极大,待会儿恐怕会破坏那面影壁墙,还望圣上不要怪罪。”
若是真能破坏那墙,景文帝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故而景文帝道:“你们只管动作便是。”
呵,故弄玄虚。
若论骑射一道,三个国家之中为北庭最强,其余两国加起来也不是北庭一合之敌。一旁的呼延觉倒要看看,这大周的皇帝,葫芦里头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很快侍卫就将那匣子带了过来,匣子打开,不出意料,里头是已经打造好的五六根箭矢。
箭矢就是普通的箭矢,似乎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只有邹乌拿着的弩箭,造型奇特,想来新奇之处全在这把弩箭上头了。
而且说是弩箭,其实倒更想弓一样,开合的动作也都跟弓一样。
在箭矢到的同时,几个靶子也就位了。
在边关长大的孩子,弱的早就死掉了,留下来的,哪怕是姑娘,力气也比普通人要大。
邹乌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手中拔出来,待弓弦被拉至圆满,邹乌对准了不远处的靶心,随后迅速放手。
“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那靶子上头就多了一个黑点。
此刻天黑,视线不好,哪怕点了灯笼也是一样,故而起先压根没有人在意。呼延觉等八人更是觉得,这所谓的宝物,也不过如此。
等到侍卫上前去查看,众人才发现端倪。
原来那箭矢并不是扎在靶子上头的,而是穿过了靶子,死死钉在了影壁墙上头!
侍卫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箭矢在何处,后来还是在旁边小太监的提醒下,才看到钉在影壁墙上的箭矢。
那箭矢,如今已经没入了大半,只剩一节尾羽露在外头,故而侍卫并未及时发现。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头终于掠过一丝冷意。
《宋史·夏国传上》中记载,拓跋思忠曾一箭射中铁鹤,射之没羽。
比起这样的记载来说,邹乌如今手里拿的这个东西的威力,倒是还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