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王自全都不禁惊呆了, 刚刚父慈子孝的画面,怎么说变就变了??
叶朔虽然没有挨过来自亲爹的揍,但他对这个流程一点也不陌生。
等拿到武器之后,下一步就是一顿胖揍了。
叶朔猛地一个激灵,抢在皇帝动手之前,扯开嗓子喊道:“母妃!母妃救命啊!爹要打死我!”
混账!
他都还没动手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真要杀儿子呢。
以他这个音量,怕是周围几个宫里头的人都听见了。
“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景文帝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
叶朔才不管那么多呢,能喊的全喊了一遍:“哥、哥!快来救救我!”
然后几乎半个皇宫的人都被惊动了,很快太子也听到了消息。
景文帝这才猛地清醒过来,这事儿若是传出去,那自己才真的是面子和里子都没了呢。
景文帝下意识的去捂自己儿子的嘴,一边捂,一边咬牙:“住口,还嫌不够乱是吗?”
“唔唔唔唔……”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叶朔涨红着一张脸,用眼神这么控诉着。
景文帝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意思,于是压低声音道:“是你先骗朕的!”
一想到自己陪他玩儿了半天状元和皇子的游戏,景文帝一张老脸都青了。
他以为他才是玩游戏的那个,没成想是被自己儿子给玩儿了。
指不定这小王八蛋心里怎么嘲笑自己呢。
一想到这些,景文帝手就又开始哆嗦了。
冷静冷静冷静!
叶朔盯着他手中的鸡毛掸子,大气儿也不敢喘。
事已至此,除非自己把这小王八蛋掐死,然后把王自全等一干宫人全杀了,毁尸灭迹,不然这事儿没法当没发生过。
许久后,认清现实的景文帝突然就平静了下来:“说吧,怎么样你才能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天呐,堂堂皇帝居然在跟一个小孩子谈条件!
眼见面前的小混蛋眼中流露出如此情绪,景文帝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差点又破功。
叶朔见势不妙,即刻收敛:“你不揍我,我就不说。”
景文帝倏尔眯起眼睛,心情再度变得恶劣:“你威胁朕?你可知,你犯的乃欺君之罪!”
换成是别人,哪怕是太子,听到这话估计也一脸惨白的跪地不起了。
无他,这罪名实在太大,一不留神可是要掉脑袋的。
叶朔浑然不惧,突然正色,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黑白分明的眼中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父皇对待儿子,也如朝堂之上待臣子那般,言谈举止,亦需处处小心么?”
小孩儿面容尚且稚嫩,更是有着年长的皇子不曾有的天真。
无怪乎景文帝觉得他天真,换成是别人,谁有这个胆子敢问这句话?若是他再痴长几岁,也是不敢的。
从前也从未有人问过他这句话。
君臣父子,先君臣,后父子,皇家之人,理应如此。
景文帝原本是应该这么告诉他的,但不知为何,他却突然开不了这个口。
虽是君臣,但…亦是父子。
猝不及防,景文帝有片刻的怔忪。
趁着这个空当,叶朔又问:“既为父子,又何谈欺君?”
双手倏尔收紧,景文帝反射性的开口:“…放肆!”但不知为何,底气却略有不足。
他虽然当了那么多年的爹了,但却没碰到过这种孩子,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下手。
叶朔趁热打铁,再接再厉:“父皇您瞧,若此事放在寻常父子之间,不过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罢了,您又何苦如此大动肝火呢?”
“放在寻常人家,指不定若干年后父子两个还会时不时提起,当做笑谈呢。”
当真…如此?
看出的便宜爹的犹豫,叶朔小脸一肃,半点不心虚,十分肯定的点头:“当真!”
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的这一关给过了再说。
景文帝在这方面可能真的是见识比较少,还真被他给唬住了。
冷静下来,景文帝才听到外头疯狂拍门的声音。
哦,忘了说了,景文帝嫌丢人,把宫人们赶出去的时候顺便把正殿的门给锁了。
他这般举动,可把容贵妃给急坏了,再加上刚刚自己儿子的惨叫,容贵妃一颗心七上八下,手都拍红了,整个人更是出了一身的汗。
“皇上,皇上,若是朔儿犯了什么错,还请您念在他年幼的份上饶他一次吧,您若是当真要罚,便罚臣妾——”
话还未说完,只听到“吱呀”一声,眼前的这扇门突然就被打开了。
容贵妃心头一喜,还不等她开口,就看到景文帝随手把什么东西给丢了过来。
定睛一看,这火红的一团,不是自己儿子又能是谁?
容贵妃手忙脚乱的去接,等她再转头的时候,就只能看到皇帝的背影了,随之飘来的,还有他沉沉的声音——
“贵妃,朔儿顽劣,日后须得好生教导才是。”
起先景文帝还想再罚来着,但转念一想,这小混蛋毕竟才两岁,况且十多天前刚解的封,今日又要关,景文帝都觉得过于频繁了。
最关键的是,上回关他半年他就敢整这么一出,鬼知道下次还能再想出什么招儿来。
景文帝决定这回放他一马,也放自己一马。
等便宜爹走后,叶朔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娘会被迁怒,便宜爹虽然渣,但还不至于这么没有底线。
甚至叶朔也并不怎么担心自己。
还是那句话,年纪小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最多挨顿揍,或者再被关半年禁闭,其他也没什么了。
现在揍没挨,禁闭也没关,简直血赚。
下次,下次还这么玩儿。
叶朔喜滋滋的想着,结果一转头,正好对上容贵妃喷火的眼睛。
糟、糟糕,都忘了送走一个,还有一个呢!
叶朔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娘、娘你也听我解释啊!”
许久后,秋吾宫中再一次传来了小皇子的惨叫。
另一边。
被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子戏耍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比景文帝想象的还要大。
他甚至在晚上睡觉之前都还在想这件事。
一幕又一幕,不停的在景文帝眼前一次又一次的循环。
越是想忘掉,就越是忘不掉。
察觉到寝殿内弥漫的低气压,王自全大气儿都不敢喘。
毕竟他也是当事人之一,恨不得最近都消失在皇上面前,省得皇上看见他,就想起当日之事。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王自全甚至一度为小皇子的胆子而感到震惊。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一种心里,景文帝最后还真旁敲侧击,问了几位大臣,若是这种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会如何做。
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一个回答——
“他敢!腿给他打折!”
景文帝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被骗了。
即便是寻常人家,这顿揍也还是跑不了的,亏当时自己还信了他的话!
景文帝没忍住,失手将手边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小混蛋手法如此娴熟,不动声色,一连挖了两个大坑,这就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初犯。
与此同时,过往的一幕幕飞快的在皇帝脑海中闪过。
犹记得他一岁多的时候,因为贵妃侍寝的事儿,就曾给了他好大一个没脸。
如今的景文帝越来越觉得他是故意的。
至于抓周、摔翡翠麒麟的事儿就更不用说了。
景文帝一怔,继而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自己这个小儿子,天生就坏?
第26章 打牌
不, 倒也不是坏,就是单纯的气人罢了。
两岁多便已是如此,长大了那还得了?
因为太子他们都异常勤勉、听话、兢兢业业, 以至于景文帝产生了错觉, 觉得自己特别会养孩子。
直到今日,景文帝才发现, 自己前头那些孩子算是白养了, 加起来甚至都不如这一个棘手。
对方还会拿君臣父子之类的话堵他。
你听听,这像是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能说出来的吗?
偏他又不能真的说出先君臣之类的话,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 却不能摆在明面上, 终究有伤父子感情。
故而,此题无解。
生平头一次,景文帝入睡前想的不是国事,而是为小儿子的教养问题感到头痛。
与此同时,东宫——
先前在秋吾宫那边闹起来的时候,太子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然而还不等他去查看什么情况,这场闹剧便已经歇止了。
“这动静,怕不是皇弟又做了什么惹父皇不高兴了。”该说不说, 不愧是太子,才见了叶朔两面就已经初窥真相了,猜的那叫一个准呐。
“哦?我观殿下言行,小皇子似是有些顽劣?”从未见过这位小皇子真容, 听他这么说, 一旁的太傅来了兴趣。
太子闻言扯了扯嘴角:“太傅有所不知, 我这位皇弟,已非一句顽劣所能概括了。”
太傅乃太子的老师, 面对老师,太子无有言不能尽。
于是他便将自己看到的事统统说了一遍。
然后太傅也不说话了。
就单凭躺躺椅吃葡萄,又是乐师又是按摩的,太傅心想,幸而他不是储君,不然来日登基也是昏君之相。
幸好,自己辅佐的是太子,旁的皇子自然是越不中用越好。
“以眼下的这个情况来看,小皇子似乎不足为虑。”太傅因为镇国公那边而悬了两年的心,如今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只是少不得,日后要辛苦上书房的那帮人了。”
毕竟都是搞教育的,大家相互之间自然认识。
正所谓同行相轻,文人尤其如此,就连太傅也不能免俗。
好巧不巧,如今掌管上书房的,便是他的老对头靳哲靳大人。
容贵妃一看就是个宠孩子的,皇上每天又要操心那么多事儿,基本不可能亲自管教,最后还是要落到皇子的老师头上。
尽管小皇子如今才两岁多一些,距离去上书房还有将近两年时间,但太傅此刻却已经提前预料到小皇子去上书房时的画面了。
一想到老对头头痛的模样,太傅眼中不禁染上淡淡的笑意。
届时,定要好好看热闹不可。
另一边,随着景文帝的情绪变化,整个后宫众人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本以为长达半年的禁足,已经将小皇子给按死了,作为打破记录的人,在众妃嫔眼中,小皇子定然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谁知道这才过了多久,就有人看到皇上在宫中背着他行走了。
注意,是背着。
莫说是其他皇子了,这份殊荣即便是太子也没有。
皇上是标准的严父,除了皇子生下来的时候会抱一下之外,再多的就没有了,更别提背了。
就算是下头大臣家中,当爹的背孩子的情况都不多见。
父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可撼动的权威,意味着一个家庭乃至宗族中最不可僭越的存在。
若是与孩子亲近太过,岂不让孩子失了敬畏之心?
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淑妃她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帕子都要拧烂了,危机感顿生,然而还不等她们想出办法来,后面又听说皇上暴怒,差点把小皇子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