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咽下欲出口的话,忙不迭的点头。
“那待会儿我叫御膳房那边烧皇叔爱吃的龙井虾仁。”
叶瑾在叶朔面前,倒是极少称朕, 而叶朔, 也待他如寻常子侄一般。
等叶朔走了之后, 犹豫了半天,小皇帝到底是主动打断了讲课的岑大人。
“岑大人, 朕、朕要歇一会。”
岑大人拿着书的手一顿,随后小皇帝略略行了一礼,便出去了。何相见状,心中自是百般滋味。
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叶朔站在皇城门口,忍不住挠了挠头。
叶朔前几天刚跟大皇子打过一架,两人现在还生着气呢,叶朔自然不可能去找他。
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这三个人估摸着不大乐意见他,肃王跟晋王那里倒是个不错的去出,结果半路的时候,叶朔却是先遇到了叶寻。
叶寻从府中出来,看到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愣了一下。
“九叔?你今天怎么得空了?”
叶寻自然是知道,自打小皇帝登基之后,他便日日守在小皇帝身边来着。
叶朔闻言,不由得叹气:“嗐,别提了,被赶出来了呗。”
“走走走,去茶馆,正好我也好久没跟你说说话了。”
无视叶寻的抗议声,叶朔不由分说,将他拐到了茶楼里头。几块茶点下肚,叶朔话匣子一下子就被打开了:“你说说,我这担心自己妻女,这有错吗?没有吧?”
有的时候九皇叔絮叨起来,还真叫人有些受不了,怪不得大皇伯会跟他打架呢。
叶寻想了想,道:“我听说城外又处寺庙极为灵验,若九叔实在担心,不如去那寺庙走一趟。”
叶朔闻言,忙不迭的问道:“那寺庙在何处?离这里有多远?”
“这……我也不知,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叶寻摇头。
叶朔没办法,只得招来茶楼的掌柜,问一问他可否知道这个名叫灵鉴寺的地方。
九皇叔从前可是从不信这个的,如今却是这样的反应,足见他心中牵挂。
然而等掌柜的走了之后,却听到对面之人突然叹了口气,叶寻捏着茶杯的手一顿,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那掌柜不是说的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啊。
叶朔摇头:“那灵鉴寺灵验倒是灵验,只是距离上京太远了,一来一回得两三天的功夫呢,算了算了。”
“噗……咳咳咳。”叶寻闻言呛咳了一下。
“来回两三天,这…这也叫远?”
如果叶寻没记错的话,从前的时候九皇叔出门可都是按年做底的,就算是他当年外出打猎,也不只这么点时间吧?
“你不养孩子你不懂。”叶朔语气幽幽。
“那是真的一刻都离不得。”
叶寻没忍住,小声嘀咕:“你现在不就出来了么,而且我听说您也没操什么心啊,都是何相在忙……”
“你懂个屁!”何相那是治标不治本,自己这可是治标又治本。
“算了不说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你刚刚似乎是打算出门?”
叶寻闻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真难为您,竟还能想起这个来。”
叶朔:“嘿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什么孩子,我今年都快二十二……算了。”差点又被九皇叔给带歪了。
叶寻发现了,但凡是跟九皇叔待在一块,自己就控制不住喜欢说些废话。
立马止住话头,叶寻道:“六皇叔过世之前,这不是指给了我个差事么,如今那人终于交接完准备卸任了,我刚准备去瞧一瞧,然后就被你给拦下了。”
叶寻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嫡子,景文帝的嫡亲皇孙,如今又保留了爵位,及冠之后便是实打实的郡王爷了,就算是泰成帝也不好做的太过不是?便随手指了件差事给他。
叶朔愣住:“呃…你的意思是说,今天第一天报到?”
叶寻点头。
叶朔一下子就尴尬了。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干活?”
“九叔你!”
叶寻好悬没被他气死,明明是他拦着自己,还强拉自己进了茶楼,最后他却反而这么的理直气壮。
然而这么多年叶寻早就已经习惯了,深吸了一口气,叶寻见他松口,自然是站起身来,匆匆离去。
“九叔,你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晚上我怕是赶不及回来吃饭了,既如此,这些点心我便带走了。”
“喂!那可是我最喜欢吃的栗粉糕!”
然而叶寻像是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
半晌后,叶朔重新坐下,失笑不已。
“三年不见,这小子,倒是活泼了许多……”
又在包厢里头翻了翻之前库存的话本,实在是没这个心思,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叶朔丢下一锭银子,便回宫去了。
虽说庙里是去不得了,但若是鬼神一事当真能信,那拜一拜景文帝他们想必要更为管用一些。
“爹啊爹,还有六哥,你们若是在天有灵,请一定保佑阿芷母女平安无事。”
“拜托拜托了。”
将手中的线香插到香炉之中,等叶朔从太和殿中回到呈明殿的时候,差不多也到了晚膳的时间,叶朔下午的时候在外头多吃了些糕饼,茶水喝的也有些多,晚饭吃的自然就少。
九皇叔总是叮嘱自己叫自己少吃些蜜饯甜糕,他却是天天半点都不加以控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叶朔是什么身体素质,小皇帝又是什么身体素质,叶朔一顿三碗饭,小皇帝呢?一顿半碗就了不得了。
小皇帝本身就挺不高兴了,得知他还是跟堂哥一起吃的之后就更不高兴了。
这么几个月下来,小孩儿好不容易把自己那位堂哥给忘了,这下好了,小孩子那颗幼小的心灵一下子又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侄子尚且如此,若是亲生的又当如何?
吃一堑长一智,小皇帝已经学会不再自取其辱了,但无奈,小皇帝最终还是没能逃过。
起因不过是因为小皇帝问了一句:“等我满了十八岁之后,皇叔你…还会回来吗?”
“啊?不会啊。”摄政王这么高危的职业,皇帝满十八了还不赶紧跑路,还等什么呢?
叶朔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瞬,小皇帝“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叶朔:“……”
完、完蛋了。
最后的最后,叶朔自食恶果,哄了小侄子好半天,这才把小侄子给哄的不哭了。
但是不哭归不哭,小皇帝却是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死活不肯理他了。
作为一个情绪不怎么外露的孩子,小皇帝若非是伤心极了,必然不可能掉眼泪。
有的时候九皇叔真的是很贴心,但有的时候九皇叔也是真的气死人,他、他怎么能这么无情!
索性整个殿内就只有叶朔,叶瑾,还有当初泰成帝身边的大太监三个人,没有旁人知道。
小皇帝年幼,他身边的小太监年纪自然也不大,泰成帝最后便让自己身边的大太监继续帮忙管着宫中诸事还有小皇帝身边的宫人了。
恐怕先帝爷走的时候,应当是想不到还有这一出的。
要说摄政王可靠的时候还是蛮可靠的,不可靠的时候也是真的不靠谱。
不知为何,叶朔总觉得大太监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就在叶朔苦于怎么跟小皇帝修复关系的时候,梁州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说是姚芷于半个月前顺利生产,母女平安,女儿六斤整,如今虽未长开,但却隐约能够看出眼睛随了他。
叶朔看完之后,恨不得一颗心都飞到了梁州。
如果有可能,真想看看阿芷跟定宁啊……
然而很快,下面的消息,却又硬生生的把叶朔的心给拉了回来。
就在姚芷生产期间,梅英卓在城中四处来往之时,无意间注意到有人当街晕倒在地,呕吐不止。
若是平常,梅英卓必然不会管这种闲事,旁人死不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如今,这不是小徒孙马上出生了么,为了给孩子积福,早在姚芷有孕之初,梅英卓便会时不时的外出行医,到如今差不多都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梅英卓上前查看,不看还好,这么一看,他当即面色大变。
头痛、发热、喉颈肿痛、呕吐腹泻等等,这是典型的疠气之症啊!
所谓的疠气之证,便是百姓口中的瘟疫。
索性叶朔与梁州知州交好,梁州知州更是知道如今城中几位贵人的身份,得知此事之后自然不敢怠慢。
因着处理的比较及时,梁州倒是没有大碍,只不过梅英卓带着梁州的大夫追根溯源之后,发现此疫病并非梁州当地所生,也就是说这东西是从外头传过来的,梅英卓最多只能管一管梁州,其他地方他也是鞭长莫及,就只能将此事告知叶朔。
同时梅英卓也叫他宽心,说是已经在研究方子了,一旦有进展,必定快马加鞭,让人送来。
南方多商贾,流动性强,传播起来也是最快的,既然梁州城出现了此类症状,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粗略浏览过后,叶朔脸色大变。
第268章 染病
“怎么了?”
叶朔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将信递给了旁边的何相,何相看完之后,同样也是一惊。
“此消息可为真?”
信上的字迹乃是姚芷亲笔, 并无动过手脚的痕迹。
叶朔点头:“十有八九。”
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最麻烦的还是疫病这东西就跟蟑螂一样, 往往在发现一只的时候,其实背地里早已蟑螂遍地了。
更何况小皇帝登基至今, 也不过半年而已。
小皇帝固然知道, 如今也到了自己上场的时候,但这一刻,他仍然是紧张极了。
但是他不能慌, 因为他是皇帝, 哪怕年纪再小,他也是皇帝。
小皇帝放在两侧的手攥出了汗,但面上,他到底还是维持住了冷静。
“摄政王,何丞相听令,朕命你们二人即刻处理此事,通知下去,务必叫下头各州县知晓此事。”
小皇帝不愧是泰成帝的儿子, 亦是不逊色于他父亲。
叶朔跟何相单膝跪地,异口同声:“臣,尊旨。”
何相去通知底下各处,命他们接到消息即刻起便开始巡查治下各处, 叶朔则是开始严查京畿各处, 务必不能叫疫病蔓延到此处来, 而这件事,须得黑甲卫相助才行。
此乃公事, 小皇帝亲自下的旨,如今的大统领李聿恒自是不敢怠慢。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上京如今还好,暂时只发现了几个疑似病例,且都是最近行商之人带过来的,至于其他地方,整整两个月过去,陆陆续续收上来的消息就没那么乐观了。
并非是所有州县都如梁州那般富庶,水多田多,梁州知州将城门一关,与外界隔绝,里头的百姓商人官员尚且能够自给自足,但大周能与梁州相较的又能有几个?
况且路上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这一来二去的,瘟疫自然出现了蔓延之势。
纵使已经通知到位了,但种种因素叠加之下,情况也还是逐渐超出叶朔等人的掌控。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宗室里头跟朝堂之上的一部分人,可不管那么多,他们才不管小皇帝的决策是否正确,他们就只知道这是在小皇帝的任期里头才出的问题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