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罡风涌起,两?道?提剑的身?影缠斗在一处。
那不断卷起的剑意迷乱了旁观者的视线,竟叫人一时?分不清谁占了上风,只能看到二人缠斗过的地方留下一滩又一滩血迹。
等?到那剑势慢了下来,众人才看清。
华服青年已经浑身?是血面无人色,竟是被他那看似不中用的妹妹一直死死压着打。
“怎么可能,不可能……”
沈链喃喃着跌在地上,长剑被挑落在一旁,只能用残存的一只手捂住自己不断渗血的胸口,“你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的修为?”
少女?俯视倒在地上的华服青年,滴血的剑尖轻轻点在他毫无人色的惨白面颊上。
冰冷的剑身?嘲弄似的拍了拍,“二表兄不杀我?的话,我?就要?杀你了。”
“你不要?命了!你以为杀了我?之后?自己就能活着走出沈家吗?沈靥知道?你这么做吗!”
少女?的眼?眉渗出一点笑,“阿姐当然不会知道?了,因为……她被你害死了啊。”
就在片刻之前?,沈靥阿姐才死在她的怀中。
她问?,“二表兄,你还能找到什么理由保住自己这条脏命吗?”
沈链却似乎有些听不懂她的话。
连近在咫尺的剑锋都躲也不躲了,一张脸茫然惊惧着,“什么死了!沈靥怎么会死?她不是关在思过崖的水牢中,她怎么可能会死!”
“问?得?好,骄傲如阿姐,怎么可能会因为被你设计破了道?心、变成一个碎了灵府的废人而去死呢?
你说对吧,二表兄?”
沈链还在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敢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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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样痴迷渴慕了数百年的人,眼?看着就要?跌落成尘泥。
他甚至已经欢欣雀跃着要?对她张开怀抱……她怎么会死呢?
沈靥若是死了,他那扭曲卑微的喜欢要?对着谁?
华服青年面色惨败的跌坐着∶数百年来,族中人皆认为他被沈靥处处压制着,心中应该对她只有厌恶。
没有人知道?,沈链喜欢沈靥。是那种不能在对方面前?表露出一星半点,生怕惹得?她嫌恶作?呕的喜欢。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被一颗不该有的真心打动?,唯独沈靥不会。
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兄长竟对自己生出这般肮脏的心思,也绝无可能接受。
沈链没办法了,他爱得?太苦了。
所以他处心积虑的要?把沈靥变成自己可以触碰的人,所以他设计自己最爱的女?人跌落尘泥与狼妖交·媾。
沈靥不会知道?,他是忍着怎样的杀心,把那低贱狼妖送上她的床榻。
那废物狼妖却不敢碰她,都到那种地步了,还把自己咬的满嘴是血,流着泪颤声喊她,“……沈靥,沈靥,你醒醒。”
留影珠后?的沈链满眼?阴鸷∶真是废物,他那面对沈靥流着眼?泪、不敢亵渎的模样竟比自己还可怜可憎!
为什么哭,为什么不敢碰她?难道?是怕一切结束后?会被沈靥记恨吗?
小会儿时?间过去,留影珠中的清媚女?子主动?压着狼妖少年交缠了上去。
尽管对此情景早有准备,沈链还是在那一刻几乎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他的好阿靥,真是比他想象中更让人意外呢。
华服青年忍住想提剑冲进去杀了那低贱狼妖的剧烈杀念。
他想∶心高气傲的沈靥不再是一捧白雪之后?,凭什么还对他冷若冰霜,看他的眼?神永远像看一个废物?
……
明明就要?成功了。
就差那么一点……她早晚会认清形势对他低头?,抛下清冷孤傲安心做他怀中乖顺的雀鸟。
他明明说过只要?她肯低头?,就连那唾手可得?的家主之位都可以让给她,她怎么敢死!
满院冷肃,善念剑的剑锋之上杀意流泻。
粉衣少女?淡而漠之的俯视着他,“二表兄,你会死得?比阿姐痛苦。”
平日里侍候在沈链左右的仆僮们早就从惊惧中清醒过来,他们有心想冲上去护住主子。
却诡异的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想要?惊呼尖叫的声音都半点发不出来。
只能看着面冷如水的少女?睨着漆黑杏眼?,一剑一剑从沈链身?上片下黏糊糊的血肉来。
她并不阻止他发声,甚至那惨叫之声很能取悦她似的。
少女?眉眼?浓黑,白玉般的肌肤被喷溅上点点殷红血色,她甚至在兄长的惨叫声中缓缓露出一点甜蜜的笑。
那笑意看得?被禁术定住的仆僮们浑身?激灵着汗毛倒竖。
——他们天真爱笑的小小姐怎么变成了这副残忍可怖的修罗恶鬼模样!
等?到众位族老们察觉不妙赶过来时?,正看见院中满阶流淌的鲜血。
他们最看好的二公子沈链正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里,此刻已经人鬼难分、变作?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
少女?粉衣上如同泼了朱砂一般,竟然还有心情站在阶下,剑身?上挑着一片薄肉去喂柳枝上的主红雀。
见主红雀抗拒着不接受投喂,竟似有些愉悦的浅浅笑起来,“你也嫌脏吗?”
少女?似乎是有意在等?着他们。
将剑身?上那片被雀鸟嫌弃的烂肉随意挑在一旁的石地上,旋身?望过来,“你们来晚了,不过正好,可以赶得?上给二表兄收尸。”
没事了
一众族老皆是惊骇万分。
其中为首的那个更是在看到沈链惨状后, 哆嗦得站都站不住,险些?要两眼一翻晕过去。
那是她的好叔父, 也是她那亲亲二表兄的爹爹。
少女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她的语气是罕见的天真,“叔父,沈家家主之位, 不若就留给二表兄的牌位好不好?”
她面上笑着?, 心中却有嗜血的杀意。
沈瑜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恨到极处, 浑身叫嚣着?躁动的血液反而?平静下来, 让她能细细审视众多族老和她可敬叔父的滑稽表情。
“叔父,阿姐之事,也有你的一份力吧?”
她语气轻快道,“现在阿姐死了, 没有人会再同二表兄争家主之位了,叔父开不开心?”
“竖子?!!你竟狠毒至此,还我儿命来!!”
这位叔父被她三言两语激得双目涨红, 当下祭出一记杀招朝她攻来。
沈瑜原本应当是接不住他这气吞山河的雷霆一着?的。
可是她不仅接住了, 还在两人旋身交手之际震落了对方?手中灵器。
对方?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少女额心有碎裂的银蓝色纹路, 这是倒行逆施之象。
她透支了自己和沈靥渡过来的全部?修为。
如果不能替阿姐报仇,她情愿今日就死在这里。
少女用剑尖指了指地上那摊血肉模糊的东西, 轻声道,“叔父,二表兄现在的模样就是你的下场。”
周围本来想?冷眼旁观这弑兄孽障被处置的族老们,察觉不对之后, 纷纷要围攻齐上。
这孽障疯了。
看她那般罔顾宗法?孝道的猖獗模样,今天若不杀了这个祸害, 恐怕谁都好过不了!
只是还没等他们采取行动,就被什么诡异可怖的禁术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正当族老们面面相觑,俱是惊骇之时,听到站在一隅的白衣青年冰冷了声线,“怎么,你们这是想?欺负她一个人?”
顾不上惊慌失态的族老们纷纷怒目瞧过来,“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为什么要插手我们沈家的家事?”
方?才他们一进院中就注意到了这张俊美的陌生面孔,但看着?对方?只是静静站着?,并没有丝毫要插手去帮沈瑜的样子?。
便也都没有把他看在眼里,以为只是个构不成?威胁的微弱修士。
“你到底是谁,我们沈家处置弑亲的孽障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青年一双漆眸俯视过来,竟微微笑了,“再说一遍,谁是孽障?”
被他这么一问?,先?前还气焰嚣张的族老们立刻像被阴冷毒蛇盯住了一样。
只得忍耐下怒火好言相劝,“沈家乃是芳何洲第一捉妖世家,我劝你不要平白无故来淌这趟浑水。”
谁知青年闻言不仅没有露出惧怕神?色,反而?有几分漫不经心。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能乖乖等死,等着?阿瑜杀完那一个再过来找你们?”
察觉危险气息的族老们想?奋力挣脱禁制,努力了好半晌,却发现无济于事。
只得满面惊恐着?,“竖子?,你敢!!”
——“休得狂言,还不快快放开我们!”
青年对那些?威胁之语充耳不闻,他神?态清冷,有悲天悯人的仙人之姿。
掌心却缓缓凝出一个繁复诡异的术法?,“可惜,现在只能死在我手里了,但我没有阿瑜仁慈。”
术法?笼罩在对面数人身上,他们的皮肉迅速泛红起来,双目也极端诡异的涨红大瞪着?。
像一颗颗挂在枝头,被暑气蒸得过份的烂柿子?。
皮肉寸寸绽开,脆弱混浊的两颗招子?最先?从眼眶中脱落。
身上的血肉发出类似于大地龟裂的声音。
就在被术法?笼罩的几人看起来快要爆体?而?亡的时候,那咒法?又陡然撤去,让他们不至于断绝了气息。
如此反反复复了数次,大概持续了两柱香的时间。
天上层云浓密,阴沉沉的。
像是随时可能落下一阵瓢泼的疾雨。
青年一袭清冷绝尘的白衣,在浓浓花影里垂身玉立。
他倒是不在乎倾听这群蝼蚁的恐惧,就是怕这聒噪刺耳的声音会扰乱了他的阿瑜。
于是很?贴心的使用了禁声的符咒。
那符咒隔绝了所有痛苦凄厉的惨叫,过了许久才慢慢消弭。
淌满鲜血的庭院中。
少女握着?手中善念剑,偏头看着?倒在地上面色发白的叔父。
因为倒行逆施透支了所有修为灵力,她浑身筋脉剧烈发痛。
一双漆黑杏眼甚至流下几滴血泪,可她半点不在乎。
她的阿姐死了。
伤害过她的人都不能活。
这些?人态度漠视不在意沈靥的死活,她来在乎。
这个公道,她亲手来讨。
少女如玉的脸颊上挂着?两串滴落的血泪,衬得她冷冷提剑的模样,诡谲又靡艳。
而?她那可敬的叔父已经被他看不起的小辈打得倒在血泊里,站也站不起来。
先?前怨毒着?教训她弑兄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能满眼恐惧的看着?她,“阿瑜,你不能这么做,我是、是你的叔父。”
嘴里又哆嗦一般喃喃说着?别的话?,“这世间人伦你不在意了么?jsg你想?没想?过世人会这么看你!你真的要和整个沈家为敌吗!!”
“叔父是在求饶吗?”
少女偏着?头浅浅笑了一下,“难道叔父不想?为二表兄报仇了?看来你也不是很?爱他。”
说着?,她想?到了什么似的。
竟旋身从不远处的“二表兄”身上挑下一片薄肉,喂到他嘴边,“嚼。”
对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惊骇形容了,他想?后退却被少女的剑身平静逼近。
“竖子?!竖子?!!你竟敢!”
口中哇哇乱叫了几句,下一刻急火攻心呕出一滩又一滩污血。
然而?不知少女使用了什么术法?,竟控制着?那满面抗拒惊恐的中年男修哆嗦着?张开了嘴,衔过了剑身上的那片薄肉……
少女浅浅笑起来,杏眼轻眨着?又落下一道血泪,“叔父比那只雀鸟强得多呢,它?都嫌脏不肯吃。”
“害怕了吗?是不是没有想?过,那被家养的不会咬人的兔子?也会有满心的怨和毒?”
少女手中善念剑的剑锋一道道划在对方?身上,像不久前对待她的二表兄时那样。
地上的那人渐渐挣扎不动,失去了声息。
浑身狼狈的少女这才僵硬着?身子?。
如梦初醒般,缓缓蹲在石阶上,抱着?手中的善念剑呜咽嚎啕起来。
她像是丢掉了家的小兽,血泪一颗颗砸在裙襟上。
一颗心都泡在了苦水里,“阿姐,阿姐……”
青年走过来,抚在她脸颊上的手指不自觉抖了一下。
许是因为目睹了妻子?的痛苦,下一刻青年也面白如纸着?,唇边控制不住的溢出几道血线。
他哑声说着?,竟一时有些?不敢去抱她。
生恐自己力道太重,会弄碎了此刻苍白欲碎的妻子?,“好了,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少女终于不堪重负倒在他怀里。
谢翕在满院的污秽和血泊里抱起她,远处寒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