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少年痛苦的喘息一声,脸色惨白,更甚窗外月色。
唇畔浓稠殷红的污血不?住的涌出来,可那双桃花眼却还在?泽然发笑。
“你也会嫉妒,你也会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么?”
青年的眼睛早已经变成?了?非人的蛇瞳。
此刻正寒夜中竖成?细细一线,有冰冷残忍的濛濛血色。
他?朝着地上的少年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肋骨之上。
素静清洁的靴履之下,少年的骨头在?一点点碎裂。
青年的声音既轻且冷,带着无尽的幽冷嗜血之意,“人的骨头若是都?碎了?,就会变成?一滩肉泥,那个?时候只需要随便划开一道口子,就能轻易的剥下一整张完好的人皮。”
他?腿骨微微施力,脚下少年的骨头便又碎裂数根,“我要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人皮灯笼。我和?阿瑜夜里?缠绵,就点起一盏花灯。”
越听栦死死咬着唇肉隐忍不?发,俊俏脸孔却在?非人的折磨下一点点灰败下来,惨白如纸。
而立于他?跟前的白衣青年低头俯视,俊美得如同?艳·鬼罗刹,唇边勾起一点愉悦的残忍笑意,“不?知死活的贱狗,你比那些人更该死。”
……
沈瑜匆急万分的御剑赶过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副惊悚得几乎叫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甚至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谢翕竟是打算生生虐·杀了?越听栦。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当她拿到钥匙离开醒心室,回到了?暂住的别?院中。
却看到那本应躺在?榻上昏睡之人不?见了?踪迹,几乎立时,她的心中就隐约的不?安起来。
但又忍不?住心怀侥幸的想,可能是自己杯弓蛇影了?,不?一定就会如她想象的那样糟。
——或许是谢翕提前苏醒见她不?在?,所?以才出去寻她了?呢。
她这么想着,于是就坐在?榻边等对方回来。
可是久等不?来,而且越等就越是心焦,越等心里?那份隐约的不?安就越发浓重。
终于沈瑜无法再继续等待下去,起身?出了?别?院,朝着越听栦受罚的醒心室折返回去。
一路上,她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御剑,可没想到还是让她看到了?这过分骇人的一幕。
满地的血,越听栦倒在?青年脚下的血泊里?,已经虚弱到没有半分人色。
“谢翕!”
她语气惊慌着冲过去攥住了?青年衣袖,但即便是她,在?受到了?那人淡漠冰冷的一瞥后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对方似乎也觉察到了?她一瞬的僵硬,旋即姿态有些柔和?下来。
脸上有浅浅温柔,“阿瑜别?看,等处置了?这该死的废物,就同?你回去。”
处、处置什么?
沈瑜杏眼睁大∶谢翕他?是不?是疯了?!!
她意识到这人并不?是在?虚言,忙不?迭伸手去推他?。
一面推,一面扭头去看倒在?血泊里?的孱弱少年,几乎是忍无可忍的低吼了?一句,“你是不?是疯了?!竟然下这样重的手!”
谁知青年听完,却似有些讥讽的嗤笑起来。
对着她的语声也淡淡的,带着微弱的刺,“是啊,我的妻子夜会他?人,我不?能发疯么?”
沈瑜气得脑子一黑,也口不?择言起来,“那你冲我生气啊!你找别?人麻烦算怎么回事?”
青年被她问?得一滞。
缓慢抬起漆眸,竟似有点儿教人读不?懂的伤心,“你觉得是为?什么呢?你就欺负我喜欢你是不?是?”
她被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青年眸底那水样的浅浅浮光。
话语间无比强硬的表示,“你不?能杀他?,这里?是长生门!”
说完又觉得像谢翕那样的人,恐怕根本不?会在?意什么长生门。
他?此行过来,就是准备搅乱长生门这一池安静池水的。
但如果谢翕当真是因为?她来探望越听栦,而对对方起了?杀心的话,她也绝无可能坐视不?管。
不?说她和?越听栦之间有没有相识一场的交情,就算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她也不?能忍受因为?自己而给他?人招来灭顶之灾。
少女无比烦躁的闭了?闭眼睛,额上青筋隐约跳动着。
再抬眼已是杏眼清明,“总之你不?能杀他?,除非你先杀了?我。”
青年已经僵硬如石雕。
月色下头,他?的眼睫似乎挂着霜,唇色和?眸光都?是冷的。
石室里?头半丝风也无,衬得青年声线更加茫然喑哑,“现在?也是在?幻境里?头么?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你永远都?要护着他??”
“那我呢?你就没想过我也会伤心么?”
……
谢翕走了?。
他?像是觉得可笑没趣似的,脸上透着淡淡讥讽,连温柔平和?的表象都?不?想再伪装。
蓦然从她身?上撇开的眉眼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沈瑜蹙眉盯着那人离去的身?影看了?一会儿。
但眼下到底是有更紧要的事需要处理,也就收起烦闷的心思,俯下身?子扶起血泊里?已经有进气没出气的孱弱少年。
少年伤得过重,就连鼻尖眉心上都?贱到了?星点血污。
她伸手去拍那张昏沉惨白脸颊,“越听栦,你醒醒!”
唤了?半天?,见对方仍是一副昏昧难继的样子。
沈瑜索性把?他?扶着倚到一旁的石柱边上,指尖不?断溢出灵气,用最简单的治愈术法先帮他?清洁了?表面伤口。
可她刚jsg刚探查对方筋脉,发觉竟有几处骨头是断裂的。
她实在?没办法,只得把?人扛背起来,沿着小世界中的记忆敲开了?药师峰上医修的门。
“笃笃笃——”几声后,紧闭的门扉开启。
可是外头空荡荡的并不?见来人影子,只有四处流窜的寂寂山风。
那医修小长老刚要发恼,余光里?就瞥到些什么。
揉揉眼睛定睛辨认了?几瞬,嘴巴不?自觉张大,“越、越师兄?”
一见钟情
萤火幽微。
沈瑜踏着满地的月色推开别院中?半掩的门扉。
回来的一?路上她的心情都很?杂乱∶谢翕他, 生?气是铁定生?气了?。
那么?会装的人竟然都忍不住拿话刺她了?,等下估计也不会很?好哄。
又联想到自己拙劣的哄人技巧, 她有点头疼。
推开门, 蹑手蹑脚的走近床榻,掀开合拢的薄纱帐幔朝里头觑了?一?眼?。
——欸……没人?
少女小脸空白——深更半夜的,难道他出去散心了??
她心下飞快思衬着。
刚打算出去找一?找, 余光无?意间一?瞥, 将?要迈开的脚步就那么?顿住。
杏眼?虚眯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辨认清楚角落里的那方美人榻上, 确凿躺着一?个人。
青年合衣侧身, 泠泠披散着乌发,清隽的身影背对着她。
不知道是睡着了?没注意到她的动静,还?是压根儿?就不想搭理她。
一?点儿?要转过头来的意思都没有。
沈瑜∶“……”
所以?这是不要跟她睡一?张床了??
她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转过身,轻手轻脚的走回了?身后空荡荡的床榻。
想来那人真的是气狠了?。
他们成亲三年多, 这还?是谢翕第一?次主动跟她分床,看样子是半点不想理会她。
现在凑上去的话大概率是自讨没趣,可能还?要碰一?鼻子灰。
这么?想着她索性退下了?外裳和襦裙, 掀开了?被冷落在一?旁的软绵绵衾被。
——等明日罢。
本着一?种能逃避一?时是一?时的鸵鸟心态, 沈瑜安慰着自己∶不能太心急, 给谢翕留点儿?私人空间冷静冷静。
等明天睡醒了?,再跟他说点儿?好听话解释一?下。
嗯。
这样的话, 应该……是可以?的罢。
寒星数点,窗外一?弦冷月西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瑜嗅着衾被上那人遗留的若有若无?冷梅香,却?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只得认命的叹了?口气, 坐起身子,赤着一?双足下了?床。
她上辈子, 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
大概都欠谢翕的。
爬上那方窄窄美人榻,纤细的瓷白小腿跨过青年腰身,而后就要脸不红心不跳的往他怀里钻。
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瞬,却?被人钳制住了?手腕。
那人竟将?她从?身上生?生?扯开了?。
“……!”
!!!!!!!
投怀送抱却?惨遭拒绝的某人∶她的自尊心简直受到了?巨大伤害!!
当下雪白贝齿咬住红唇,愤愤的抬起头朝对方望去……
而后就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
幽微如?水的月光下头,青年正无?甚表情的冷冷凝视着她,绯红的眼?尾处却?还?泅着一?点濡湿的泪痕。
他讥讽似的勾了?勾唇角,“夫人野够了?,想起来我了??”
“……”
“怎么?不说话?现在连一?句话都懒得再同我说了?么??”
少女被刺得沉默了?片刻。
然后抬眼?看了?看他,在一?片沉默里撑着纤细藕臂凑过去,亲了?亲他微红的鼻尖,“真的气成这样啊?”
青年讥讽的笑?意僵在脸上。
不做答复,只垂下漆眸冷冷看她。
她察言观色一?番,又小心翼翼的去吻他眼?下的残泪,柔软的菱唇印上去,亲得那人睫羽都一?颤一?颤的。
下一?秒,青年手掌骤然钳住她腰肢。
隐怒似的寸寸收紧,“这是在为你的摇摆不定而愧疚?”
“啊……不是,我一?点儿?也不愧疚。”
少女捧住他薄雪似的一?张脸,对上那双隐约含怒的漆眸,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弯起杏眼?噗嗤笑?了?,“是喜欢。”
青年被她那骤然烂漫的笑?脸弄得僵住,旋即是更为冰冷的愤怒。
她却?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杵了?一?下,有点疑惑似的,“你不是在生?气吗,怎么?还?准许我亲你?”
话落青年已经忍无?可忍,像是努力维持的那最后一?点尊严都被人轻描淡写的撕碎。
他苍白的唇瓣都在发着抖,“下去,从?我身上下去。”
被他抗拒着的那人却?仿若未闻,俯身吻住了?他。
她在他唇上苦恼似的叹息,“谢翕,从?来就没有什么?摇摆不定。让沈瑜喜欢的、一?见钟情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你。”
见对方被安抚得逐渐平静下来,她这才解释起自己阻拦他的原因。
“我只是听闻越听栦受罚才过去探问一?下,除此之外,我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
话落,谢翕沉默半晌,“那姻缘石呢?”
“什……么??”沈瑜被问得有些?呆住。
青年语调冷冷的,目光直直望住她,像是不肯错过她脸上一?分一?毫细微的神情变化。
“姻缘石怎么?解释?他在旁边看着,你就连那点真心都不肯有了?么??”
“……??”
关姻缘石什么?事?
欸,不是。
他们不是正在谈论越听栦吗?为什么?会忽然扯到姻缘石啊!
“姻缘石没亮。”
沈瑜眉心微拧,有些?不理解,“所以?呢?”
青年像是被她慢半拍的反应气笑?了?,俊脸上阴雨欲来,“觊觎别人的妻子,难道他还?不该死?么??”
“…………??”
他们不是在说姻缘石吗?这又关越听栦该不该死?什么?事啊!!
累了?。
难道魔头的脑回路都是这样山路十八弯的吗?
她沉默半晌,终于很?真诚的问,“所以?我必须喜欢越听栦,你才肯放心吗?”
青年身子蓦然一?僵,艳红的薄唇紧抿着。
只是望住她的一?双眼?睛却?越来越红,里面有愤怒复杂的伤心,他的嗓音微微干哑,“……你会么??”
少女的回答是拉着他冰冷的指骨扯开自己小衣上的绸带。
溶溶又缠绵的月色下,跨坐在青年腰际上俯视着他,“不会。”
……
良夜如?许。
沈瑜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没长脑子的魔头和他以?身为饲的玲珑祭。
她后知后觉哭湿了?枕侧。
睁开红肿杏眼?的那一?刻,看到眼?前淡淡餍足的俊美青年,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梦里梦外,今夕何夕。
她明明要讨厌这个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