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最爱这种长相的小白脸,”对自家的主顾分外熟悉,汉斯想都没想就为小雷克定好了去处,“只是她下手挺重的,才过去半年,她都从我们这买走三个了。”
汉斯贪婪地打量着艾伦,可惜了,要是这贵族长得再普通些,他就是先享受一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呸!”团伙老大一口黄痰吐在地上,“管他能撑几天,我们只管拿钱!”
团伙老大把汉斯那点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你给我老实点,苏珊肯定要验货,管住你的裤腰带!要是敢搅黄生意,我就把你一刀剁了!”
看着老大脸上凶狠的刀疤,知道对方说到做到,汉斯暂时老实下来。
蒙着眼睛,艾伦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苏珊手里。
“好精致的长相,”苏珊十分惊喜,“他的头发比我养的金毛狗还要漂亮,唔——皮肤也很白皙细腻。”
迷药的作用稍退,感受到有人在扒他的衣服,小雷克恼怒地喊叫起来。
“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贱民!”倒在地上,艾伦被绑得青筋暴起,“我可是雷克家的继承人!等着吧,你们很快就会统统死在绞刑架上!”
苏珊扯他衣服的手一顿,团伙老大和跟班们也没吭声。
以为对方怕了,小雷克当即一二三四五地抖起威风。
“贱民!赶紧给我解开!”
冷笑出声,苏珊极其蛮横地给了小雷克狠狠几巴掌。艾伦立刻耳鸣目眩。犹嫌不解气,苏珊怒喝出声,“班木,给我打!”
接到指令,苏珊的手下照着小雷克的肚子就是数十下手狠心黑的老拳。
哪里遭受过这种皮肉之苦,小雷克当场吐血,连起身都不能做到。
“再骂?”兽态是大西猯的苏珊亲昵地拍拍他的脸,“不愧是贵族,就是心高气傲。但你给我记住了,现在我买下了你,再敢骂一句,班木,给我接着打!!!”
大·狐狸
旁波。
几天的讨论和感慨之后, 仿佛一粒沉入深湖的石子,雷克家的兴衰史渐渐被旁观者们淡忘。
急着讨好新的上位者尚且来不及,揣度着君主的态度, 贵族们几乎不会在宴饮上提及那些已经落败的势力——即使让·雷克曾经取得巨大的荣耀——能在旁波取得如今的地位, 哪个家族的谱系上没出过几位名人呢?
衣香鬓影的名利场上,艾德蒙和旁波重启的通商会谈成为新一轮的谈资:对约翰·雷克的行为表达极大的不认同, 格鲁王室派出八面玲珑的新面孔来接洽艾德蒙的使团。
君主表现出了这样明显的立场, 稍微聪明些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聊着即将引进的魔网设备、说着兽人帝国近年的奇妙发明、交谈着双方合作背后的深意,旁波的勋贵们争相在话语中嵌进“通讯石”、“魔能纹路”、“传送法阵”等等一系列新奇的词汇。
就像贵妇们必然要在冬季披着昂贵的皮草以彰显财力和地位, 自诩目光长远的男人们更是一刻不停地重复着那些听起来陌生而有格调的单词——尽管整个旁波也没有多少人真正明白魔法网络的jsg运行原理。像是往翅膀上粘贴彩羽的乌鸦,人们默契地用这种方式包装起自己。
这样的背景下,小雷克被掳至黑.市拍卖会的新闻至多被当成是随口的笑话。
“听说他先是被秘密送给了某个很有钱的大买主, ”夫人们在宴会上三三两两地结伴闲聊,“买主起初对他的样子很满意。”
看看周围,发现小雷克的母亲, 现在的托马斯夫人不在她们身边, 贵妇们更加心安理得地讲起了艾伦的“悲惨经历”。
有位子爵的夫人端着酒杯发笑, “原本以为他是个皮囊不错的货物,结果把小雷克的衣服一脱,买主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见到小雷克烂蔬菜一样的身体状况,苏珊立刻让手下把他打包送给了自己的老对头胡哈娜添堵。
没有给烂人接盘的欲望,再加上苏珊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胡哈娜自然不会给小雷克什么好待遇。
“转手了好几次,”子爵夫人努努嘴, “黑.市也不愿意要他。担心他让别的高档货物也染病, 直到小雷克再也当不了男人,拍卖行才勉强让他出台。”
再也当不了男人——回忆起那些写在报纸上的详尽消息, 其他的贵妇们纷纷用羽扇挡住鄙夷的神情。
“菲林公主也很可怜,”有人虚伪地叹气,“眼看着老托马斯离天堂不剩多少距离,她和前夫的独子又出了这种事……”
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格鲁五世显然也不是多么能让菲林依靠的亲人——
想到这位公主早年的嚣张作风,再比照着她眼下避无可避的落魄,掺杂着八分的快意和两分的物伤其类,一时间贵妇们神色各异。
“想那么多干什么,”子爵夫人挑起新的话题,“听说通商口岸一开,除了魔法网络,还有许多新奇的东西会跟着卖到旁波。别的不提,就说约瑟芬手里那个能隔着距离通话的小石子,我可一定要买上几个。”
*
雷克家完全被扫进故纸堆的时候,梦湖也悄悄地进入了初冬。
在剧本上演的前几天偷来闲暇,莉莉安闭着眼躺在毛茸茸的狐球身上。
“你变得好大,”莉莉安把手放到狐球的身上比量,“看,你的耳朵已经快要长得比青星蟹的身体还宽。”
莉莉安怀念地摸着狐狸的背部,“还记得你刚来公寓的时候吗?小小的软软的,吃下三块披萨就会撑得肚子溜圆。可是你现在胖的简直让人不敢认,文森特,你的体型变得像头刚出生的小鹿。”
起初她能一只手攥住小狐狸的尾巴,然而此刻,即使她合拢着两只手,莉莉安也只能将将卡住小狐狸的尾巴尖——这还是在她把狐毛压得横七竖八的情况下。
从六寸蛋糕上的草莓长成六寸蛋糕,托狐毛的福,文森特不变的只有圆球般的蓬松样子。
毛扎扎软绵绵的,撸上去的手感倒是更舒服了。暖乎乎的狐狸在初冬实在招人喜爱,摸着自己明显比往年有血色的脸,莉莉安又搓了他几下。
狐球不满地张嘴咬她。拖着莉莉安的手轻轻摆动,他颇有设计感地留下一圈爱心样子的牙印。
“哪里有长胖。”端详一眼莉莉安手背上的、浅红色的痕迹,拖来软枕垫在她脑后,狐球边说边跑到镜子面前打量自己,“是我的退化期快要结束了。”
通常而言,兽人在步入成年期之前会经历三个月左右的退化期。但这并不意味着兽人会在三个月里始终保持着幼崽的形态。距离退化期结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兽人将慢慢变大,直至其彻底恢复到成熟体的兽态模样。
文森特在洗手台上左右转身,而镜子忠实地照出一大团红色。
嗯,离他梦里的样子还差很多——对兽人而言,退化期是段冲突的时间。身体上的缩小并不能使他们的认知水平也回溯到年幼时期,恰恰相反,由于体内不断产生的力量波动,许多在退化期套着幼崽壳子的兽人每逢夜晚就会倍加煎熬。
连续梦到旖旎的梦境又无法解脱,醒来下意识围到另一半的身边却不能做什么,相当部分的兽人要在退化期结束后接受几次治疗才能回让身体恢复原有的全部功能。
不过,比起提及的这些,文森特的情况要好上不少。
作为一只不熟悉海蛎小药丸的纯情处狐狸,作为一只即使画条漫也只敢走走清新风格的纯情处狐狸,作为一只除了生理课本外没看过更多、偶尔做一回梦还总在关键时刻被吵醒的纯情处狐狸,文森特的退化期梦境格外单纯。
他只是梦到自己变回庞大的体型,庄园里那样宽阔的落地窗仍然会阻拦住他的目光。一望无际的毛绒海洋里,仿佛是划过山隘的弯月,莉莉安依恋地靠在他的身边。
他环抱着她,就像是托着樱桃的、一大片洒满肉松的吐司。
而梦里的莉莉安远比樱桃可爱。
有时她会踩在大狐狸的身上,像是山坡上茂盛的野草,那些蓬松的狐毛摇晃着淹没她纤细的脚踝。
偶尔莉莉安会沿着大狐狸的脊背行走,如果走到稍微有些坡度的地方,她就抓住一绺狐毛保持稳定。
她也会在无意中滑下大狐狸的身体。
假如她攥住的红色野草恰巧是快要掉下来的浮毛,而大狐狸又正好无意识地动了动四肢,莉莉安便会顺着他的皮毛栽倒在那条沙发般的、极有存在感的大尾巴上。
厚重的皮毛让她不会摔伤。作为对这条尾巴的回礼,莉莉安会特意拨开身边软软的红色异草。等她终于找到那枚黑色的、桃心般的记号,莉莉安就会被诱惑着留下一个有些羞涩的吻。
而心满意足的大狐狸则借机把她拢进他雪白的腹部。狐狸的体温和皮毛包裹着她;于是莉莉安很快在熨帖的暖意中入眠。
仿佛一颗安放在丝绒盒子里的珍珠。
……
及时收敛思绪,狐球严肃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退化期马上就要结束,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莉莉安和他一起回庄园呢?
文森特不否认他的私心,他就是想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在空气中感受到——莉莉安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生活。
比如现在,即使两人并不住在同一个房间,可是莉莉安就像是一株清新的香草,整间公寓里都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让狐着迷的气息。
但莉莉安大概率会拒绝他的提议,狐球抖抖身上的皮毛,她能同意和他同住公寓完全是看在退化期的面子上。
和小狐狸待在一起有什么可挑剔的?即使是在旁波,人们也顶多说几句顽皮。
然而她和一个成年雄性住在一块儿,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太多。
而且莉莉安现在的处境和她刚来梦湖时完全不同。有着亲密的朋友,有着稳定的工作和环境不错的住所,狐球眯起眼睛,他没有理由再像那天一样把她劝去庄园。
庄园不再是她唯一的选项,甚至于,庄园是她最不方便的一个选项:莉莉安还要时不时地去加尼叶剧院,从公寓出发,她能在十五分钟内到达想去的地点。
种种理由在他脑海里飞驰而过,狐狐的理智告诉他,别做梦了,她不会同意的。
可是——狐球在洗手台上忧郁地瘫成一团液体,他还是想试着问问。
万一呢?镜子里的狐狸眨着眼睛。
“文森特?”莉莉安在叫他,“你又卡到某个地方出不来了吗?”
当然没有!这只大型狐球哼哼唧唧地跳到地板上。磨蹭着回到莉莉安的身边,圈住她的小腿,文森特字斟句酌地试探。
“莉莉安,”狐球嘤嘤地主动送上尾巴,“等到退化期结束,我很可能会把整间公寓都塞得满满当当。”
送上来的贴贴谁会不喜欢,把他的尾巴毛分成一缕一缕的,莉莉安按照从杜松子那里学来的手法编辫子。
扭过身,狐狸的吻部不停地拱着她的手,“公寓的面积只有这么大,那时你要怎么从这里进出呢?”
莉莉安停下在狐球身上的动作。
察觉到对方的犹豫,像是上紧了弦的时钟,文森特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她的回答——虽然他已经做好失望而归的准备,可是,哪只狐狸还不能做个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