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只要想想这个场景就会不由自主地柔和起表情。
小狐莉一下楼就看到文森特线条流畅的侧脸。
大概是在想些什么,他沉肃时的样子很能唬人。但文森特很快向她的方向看来,多日的狐形相伴,莉莉安轻而易举地幻视出一只火红色的超大号毛茸茸正朝她唰唰地丢出诱惑的小勾子。
怪不得狐族兽人在艾德蒙的单身率是最低的,忘了刚刚迈出的是前爪,小狐莉稍微分心就从楼梯上啪唧栽了下去。仿佛一颗裹着白糖霜的草莓班戟,她在擦得光可鉴人的楼梯上弹跳着撞进文森特的怀里。
这一幕与舞台剧上的夸张情节太过相像,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在现实生活里亲眼jsg目睹类似的演绎,独角兽和她的小助理一时间看呆。
“回见——”扯着文森特的衣角,撞得脑袋痛的小狐莉忙不迭地跑出独角兽的工作室,“我会记得在下周的这个时候来找你——”
站在工作室外的树林里,尤妮肯看着莉莉安和她的狐狸走远。
……
看不见尤妮肯的身影之后,小狐莉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文森特,”她的爪子在落雪的草坪上踩出印记,“你觉不觉得梦湖的冬天很冷?”
文森特不太明白小狐莉的意图。“还好?”他不解风情到,“现在没有起风,而且狐狸的皮毛很厚。”
他最不怕的就是冬天。
小狐莉抖了抖身上蓬松的皮毛。“不冷,”她吃瘪地眨眼,“好吧,那我换个问法。”
趁着她和尤妮肯谈话之后生出的信心还没消散,小狐莉状似不经意地甩起尾巴。“那么,”她问到,“你想披着一条雪白色的、还带有金色花纹的狐皮领子吗?”
刻意扭过头的小狐莉自以为不明显地用眼角瞄他。
文森特被小狐莉藏头露尾的眼神狠狠地击中心巴。看来独角兽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解开了小狐莉心中的毛线球,文森特想。隔了几日暗地里的别扭,莉莉安突然的亲近让他相当惊喜。
“这可是条昂贵的领子,”文森特抽出手帕擦干小狐莉的爪垫,“莉莉安小姐认为我能拥有‘它’吗?”
看着自己白色的皮毛尖尖和文森特深红色的发尾相碰,意识到心中升腾起的欢欣,小狐莉在文森特的肩上找个舒服的位置趴好。
“‘昂贵’,”小狐莉抓住她从文森特颈边环绕过来的毛绒大尾巴,“本来我还在想,要怎么和你提到这件事才不显得刻意。”
“所以……我们可以不刻意地谈一谈了?”偏过头,文森特的鼻梁贴到小狐莉在风中鼓起的雪白毛毛。
莉莉安回贴他的脸。
“在我的勇气还没消散之前,”她暖乎乎的狐耳蹭着文森特的脸打转,“但我不确定能谈到多深——我可以保留时刻叫停的权利吧?”
文森特抚平小狐莉身上被风戳出的小坑。“当然,”他点上小狐莉的吻部,“你的权利不止这些。”
小狐莉的皮毛柔顺光亮,像是不慎遗失的又重新回到他身边,在梦湖的冬日里带给他别样的暖意,文森特感到某种踏实的、难以言述的安心。
“那,”小狐莉把爪子拢起来举到他唇边,“第一个问题,亲爱的文森特先生,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文森特看向她。
这是个鲜明的、带有人类王国痕迹的问题。只有那些思索人生意义的大哲才会动不动就试图看清事物的来源,而文森特很少往类似的方向考虑——兽人的爱恨似乎天然地就要比人类之间的情愫简单。
为什么会喜欢?文森特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正如他很难回答自己为什么更喜欢吃肉而不是吃素。
但是小狐莉执拗地看着他,看起来他无论如何也得找出一个回答。巧舌如簧的大狐狸笨拙地搜肠刮肚起来。
“最开始……”他沉吟,“我注意到你……也许是因为我们身上的气质相似。”
兽人帝国的学校很喜欢举办联谊舞会,旨在促进学生之间的情谊、加深校友之间的联结——最好再多凑出几对伴侣,让春天到处挑刺找茬的单身兽人少上一些,以此为艾德蒙的社会稳定多多做贡献。
文森特第一次见到莉莉安的时候,作为刚入校几天的新生,她正随着新生队伍出现在宽阔舞厅的门口。
通常新生在这个时候都很兴奋且激动,但莉莉安站在大立柱旁边的身影显得抽离而冷静。
喧嚣的舞会上,躲在窗帘和立柱的狭窄缝隙之间,她像个置身事外的人物。
这让文森特想起一些孤独的时刻,他的父母去世那年,文森特曾经费尽心思混进一场衣香鬓影的宴会:他想要借此见到他已经不能轻易见到的人。
但是那时的文森特失去了父母的庇护,一个少年人顶着摇摇欲坠的爵位,成人的名利场上没有他的位置。
“我很抱歉,”闷了一会儿,小狐莉青涩地把有些沉重的话题扯开,“但我还是想说,你的眼神还挺好使的——新生交谊舞会上有那么多人,我只记得大厅里高高低低的全是发色各异的人头。”
“当然,当然。”提起这个,文森特矜贵一笑。“我母亲说过,诺福克家的狐狸在寻找家人的时候目光如炬。”
老诺福克也是在挤挤挨挨的篝火集市上一眼看到了迪丽娅的脸。
小狐莉的疑惑
小狐莉对文森特口中“寻找伴侣时目光如炬”的“家族天赋”半信半疑。
围着脖颈绕一圈的姿势很是舒服, 思考文森特这套理论的时候,她的爪子不自觉地在大狐狸的胸前踩奶。
大狐狸被她的动作弄得甜蜜又煎熬。塞壬的药水帮他把一天中生产不断的乳液提前到服下药剂后的一刻钟内流出,但这不等于喝完药剂后他的胸部就再没了知觉。
麻麻酥酥的按压感让大狐狸的胸口产生某些反应, 托冬季衣料相对厚重的福, 被马甲掩盖着,衬衫上的两处隆起目前只被装得人模人样某当事狐知道。
“照你这样说, ”小狐莉的尾巴尖扫过文森特的下颌和喉结, “难道所谓的‘爱’竟然是种无需也无法解释的本能?就像飞蛾义无反顾地扑火,就像洄游的鱼类历尽艰辛回到出生的溪流?”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存在没有理由的事, 小狐莉趴在文森特肩上,佩瑞夫人讲过许多难听的话,但佩瑞夫人心情好的时候, 她也会告诉莉莉安一点关于男女情愫的经验之谈。
小狐莉记得母亲说过,比起那些备受歌颂的忠贞不渝,利益才是人性之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底色。
“你以为一见钟情很美, ”佩瑞夫人在一次醉酒后说到, “但当你剥下这层童话糖果般的外衣, 莉莉安,你会看到里面包裹着见色起意的内核。”
和格鲁四世的纠缠显然让佩瑞夫人感慨良多,尽管这些感慨只会在她偶尔的醉酒中吐露——失败收场的情妇经历让她变得非常在意脸面,佩瑞夫人不愿意让别人窥见她的痛处。
佩瑞夫人有时会言辞刻薄地和莉莉安讲些自己的旧事,不知道是在嘲讽当初的自己还是奚落别人,而这些话在莉莉安不曾意识到的时候烙刻进了她的心。
“故事的尾声里,”佩瑞夫人冷笑, “公主和王子会‘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 直到永远’。为什么故事会停在这个地方——原来那些蹩脚的三流作家也知道婚姻最考验人性。”
形形色色的诱惑下,誓言的保质期不比一块白面包更长。
“坚贞原本就是违背人性的幻想, ”佩瑞夫人每次的醉酒都会以这句话做结束,“喜新厌旧是现实,三心二意是现实,贪心不足欲壑难填更是现实。如果当初我足够聪明,我就不会为格鲁四世的甜言蜜语所迷惑——我该去成为那个可以和他做交换的人。”
爱情是架天平,一无所有的人迟早会在倾颓的杠杆中出局。
这就是佩瑞夫人的理论。
*
梦湖,某个可以俯瞰大街的隐蔽阁楼。
“都准备好了吗?”
绕过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兽人,一个男人走到窗边,他披着旁波时下最流行的宝石斗篷——
身为鲁赫王子*的心腹,在鲁赫拦截到亨利私自离开旁波、悄悄进入梦湖的消息之后,宝石斗篷就被派遣至艾德蒙,和某位不愿露面的兽人高层联手完成刺.杀亨利的任务。
据说支持鲁赫王子的兽人高层和梦湖的公爵有些恩怨冲突,宝石斗篷透过窗户欣赏街上繁华闲适的景象,对方宁愿承担刺杀行动中所有魔法道具的开销,也一定要让亨利死在梦湖之内。
“你不相信我们?”一个蒙面的兽人讥笑宝石斗篷,“没问题,你从旁波带来的人手现在就可以撤换我们。”
一帮自视甚高的废物,蒙面兽人难掩轻蔑,到梦湖这么多天,还要靠他们的情报系统才能准确得知亨利的定位和出行计划。
真以为自己代表未来的旁波国王了,兽人在jsg面罩下露出獠牙,也不知到这次的刺.杀行动结束后,这宝石斗篷还有没有运气活着回旁波。
和鲁赫王子联手的兽人贵族是兰斯——和希丽萨女王在多场战役中同生共死,深受女王信任,也逐渐想要左右女王执政决策的兰斯骑士。
兰斯和梦湖的狐狸公爵不睦已久,在兽人帝国的上流圈子里,这是公开的秘密。
不满文森特逐渐取代他成为女王更信重的臣僚,不满文森特成为新王即位后首个受封为公爵的勋贵,不满文森特的党派里充斥着兰斯不想见到的面孔——
兰斯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年在军演中被他使计逼走的泰坦蟒竟然重新回到王城。被女王安置在王城的情报中心[灰塔]充任新一任的长官,塞雷洪就这样从一个劣迹斑斑的佣兵摇身成为灰塔上的新贵!
要说这里没有那只狐狸的运作,兰斯就是死也不会相信。
希丽萨女王是个无情的掌权者。时刻寻找着能够平衡政局的人选,她并不希望兰斯一派的势力因为她的宠信而压偏王城中的棋盘。而那该死的狐狸把准了女王的心思,泰坦蟒在灰塔上的职务只是一个信号。
一个预示着兰斯一系荣耀不再的信号。
被人生生挖下盘中的蛋糕,兰斯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然而,不等兰斯在几次有始无终的攻讦之后想出新办法针对狐狸,一只凭空出现的雪鸮竟然在兰斯忙着政斗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哄得希丽萨女王欢心非常。
兰斯咬牙切齿地把这只名叫麦迪逊的废物雪鸮查了个底朝天,雪鸮和狐狸关系不错的情报让兰斯怒极反笑。
而鲁赫王子的请托恰好在此时递到兰斯面前。
“梦湖……亨利……”兰斯认为这是个重创狐狸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