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这位李二郎,今后也不必来了。”
李琨生气了,忍不住吼道:“苏元植,你弟弟到底想干什么?不就是抄他几首诗吗?用得着这么赶尽杀绝?你平时把自己吹得有多能,在你弟弟面前也熊得像坨屎!”
骂了两句,觉得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一甩袖子走了。
“今晚的账我阿兄会结。”
“不必了,今晚的账,就算思思有幸结识苏五郎,赠送给您的。”薛思思笑道。
蔡玲珑也凑上来,拉住洛泱腰带上挂的那把鸯头小匕首道:
“五郎,他不来,您以后可要多来,玲珑最喜欢小郎君,你想知道什么,玲珑都可以教你……”
“巧了,看来咱们志同道合,我也喜欢小娘子,你不合适。”
说罢,洛泱拉着元植离开了霁月阁。
蔡玲珑气得直跺脚:“姐姐!他竟敢当面嫌我们老!”
“那是你自找的。”
“这苏五郎有什么了不起的?听四郎说,五郎不过是苏将军军营里的一个校尉。”
薛思思似笑非笑:
“不,她不是苏五郎,她是会做回文诗的伊阳郡主。”
第244章 苍天在上
出了望月怀北,元植猛的甩掉洛泱的手,低声吼到:
“你满意了?我朋友被你气走了,我们还被禁止入花楼,望月我们经常来,这下你叫我面子往哪放?”
“你还好意思吼我?我来问你,你睡艺姬的钱哪来的?别跟我说写一首诗可以抵消花费!”洛泱也生气了:
“离开那群人,你根本不用在意花楼让不让你来。”
元植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你少管我。长安就是个花花世界,谁不是这样及时行乐?”
“你的眼睛就看到及时行乐的那些人,能不能为你的将来想想?你离开东都时说的那句话,‘我要做个好官’,难道这么快就风吹云散了?”
“好官?朝廷还有你所谓好官吗?”元植冷笑道:
“是裴煊,还是三兄?你现在贵为郡主,早就不和我们苏家一条心,若你还是我以前的那个小妹妹,绝不会跑到这里来拆我的台。”
他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泱怅然若失的看着四兄的背影,自己做错了吗?这不是她要的结局。
李奏和元枫走到她身边,元枫说:“他说的是疯话,你别忘了心里去。我们劝了他多少回,是他和我们越走越远。”
洛泱转头看着李奏,一字一句道:“查查这个‘望月怀北’,背后的主人是谁。”
这个时辰崇义坊和藩邸坊门都关了,洛泱跟着他们上了门前的马车。马车并没有往外走,而是朝南曲跑去。
这时候留宿的人都在各家花楼院子里,街上并没什么行人,往来的都是马车。
“外祖君有个花楼院子在南曲,原来也是有人经营的,这两年除了大舅父还在上京,其余几个舅父都在外任,大舅母不喜艺姬,就把花楼关了。
闲置了几年,年年还要花钱养着,我就替他们‘卖了’。”元枫向妹妹解释道:
“我们商量着又把它经营起来,这里是鱼龙混杂的地方,离宫城不远,行事方便。”
洛泱还沉浸在四兄带来的愁绪中:“以后四兄知道,会不会说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没必要我们不会来,这里是他们城内的落脚点。今晚特殊,我们是第一批客人。”
马车在一个院子门前停下,阿慕从门里探出头来,看见驾车的阿冽,忙开门和绿萝、荷花一起迎出来。
洛泱抬头看去,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浅草堂”。
李奏不见李蕊便问:“李蕊还在邸店没回来?”
李琛还在城外邸店,她久不见阿爹,父女俩有话要说也很正常。
“她和我一块回城的,之前还在这里,后来又说王府里还有事,便回去了。”绿萝笑道:
“您让我俩管这浅草堂,我们都没有经验,都急得团团转,那里还有心情留在城外?只不过这会儿坊门已关,李蕊恐怕也出不了藩邸了。”
李蕊确实是心慌意乱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心到苏府旧宅去看看。
苏府的护院已经认识她了,不用通报,就领着李蕊到了元植的小院外。
元植脱了外袍,只穿着一身白花绫汗衫和裈裤,坐在游廊的石条凳上喝酒。李蕊愣了一下,他这个样子,自己不好过去。
站了片刻,她走进屋子里给他拿了件披风:“外面凉,你穿这么少,要受寒了。”
元植斜眼道:“你来看我笑话的?我还以为你对我好,没想到你竟忍心看我受辱。”
“我没有。”
“别骗我了!刚才我担心妹妹无法回家,转头回去,却看见她和齐王、三兄上了马车!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今晚的事,你为什么不事先来告知我?”
“我……我也是……”
“别说了,你走吧。你们不就是想看我自生自灭?没有朋友、一事无成……”元植拿起酒壶,又灌了自己一大口。
李蕊心乱如麻,当她知道四郎在艺姬那里留宿的时候,她也有些难过。虽说她认为这对男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
难过的是,他已经长在自己心里,如春草疯长、恣意张狂。
她默默的将披风搭在他身上,转身向外走。这时候,也许还能在荐福寺找个地方囫囵睡一晚。
元植却追了出来,从后面将她一把抱住,喃喃说到:
“你不许走,我以后再也不去了,你若是发现我没改,你就打我嘴巴子。”
“我凭什么管你?你是苏家的公子,我只是王府里的婢女。”李蕊想挣开他,摸到他搂着自己的手一片冰冷,又气馁了:
“先回房里去,病倒了更没人照顾你。”
元植的酒喝了不少,他喝的还是苏府自己的烈酒,刚喝下去从上到下一片火辣辣,这会儿被冷风一吹,脸色发白起来。
之前小厮都被他轰出去了,现在小院里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有。
李蕊没法,只好架着他回房,把他放倒在榻上,找来被衾为他盖好,想想不放心,从水壶里倒了些热水将布巾打湿,替他擦脸。
一下一下,她擦得很认真,他的每个轮廓,都像自己梦见的那般。
忽然,一滴泪滴在元植脸上,她慌忙用布巾轻轻擦掉。
元植并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任她为自己忙来忙去。那滴泪仿佛凝固在脸上,让他不能自已。
等她收了布巾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元植这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坐了起来。不顾李蕊的挣扎,他环顾四周,找到一个火折子和三只熏香,拖着她在门前跪下。
他将三支香点燃,插在土里,自己双手合十念道:
“苍天在上,我苏元植愿娶李蕊为妻,从此洗心革面,做个好官,做个好夫君。”
李蕊完全被镇住了,元植醉得这样厉害,怎会说要……娶她为妻?
元植转脸笑道:“轮到你了。”
“我?”
“轮到你说啊,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
李蕊如魔怔了一般,心里每一股热血都说着同样的三个字:我愿意。
“苍天在上,我李蕊愿奉苏元植为夫君,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李蕊刚说完,元植站起来,将她横抱在怀里,笑道: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夫妻,明年我大兄成了亲,我就去向你父亲提亲。我的俸禄都交给你管,从今往后再不去花楼了。”
“四郎……”李蕊高兴得哭了,元植的唇盖在她的睫毛上。
一瞬间,房里漆黑一片。
第245章 第一场冬雨
五更二点,鼕鼕鼓响起,坊门城门次第打开。
开化坊夜间虽然关门,但也形同不关。因为大、小荐福寺分在两坊,为了方便进出,中间坊墙早就被寺院凿开。
李蕊离开苏府的时候,元植还在床上做着美梦。
她早早等在通化门旁,门一开,就往邸店跑。李琛一看女儿心神不宁的,忙问:“你这么早出来,是殿下有什么事吗?”
“没有。昨晚我回王府办事,出了藩邸再回平康坊的时候,坊门已经关了,我只好在城门边坐了一夜。阿爹,这事您千万别告诉殿下,要不殿下会觉得我一点事都做不好……”
李琛一听是这事,便哈哈笑起来:
“这有什么?昨日殿下说,让你和绿萝负责平康坊里的浅草堂,我就说你年轻不懂事。殿下说,边做边学,比光看着好。”
“爹!您到底帮不帮我嘛!”
“帮帮帮,没说不帮你。正好,阿爹一会要去浅草堂,你跟我一块过去。”
李蕊在苏府旧宅的第一夜,就这么被宠爱女儿的老爹掩饰过去了。
魏光被带回东都报官销册,前后只收回了五分之一的钱。兄妹几个瞒着李明珠,给了她几张东都柜坊的空头钱票,也算了了苏家一件事。
李奏这几天忙得很,每天一早就进兴庆宫请安,然后又请旨进大明宫觐见圣上。
圣上被他绕得头晕:“老六是不是疯了,天天往宫里跑。朕没病都给他问候出病来了。”
李好古弓着腰抿嘴笑。
“老东西,你笑什么?”圣上把徐清涟递给他的擦手巾,一下扔到李好古脸上。
李好古把擦手巾递回给徐清涟,看她转身离开,这才开口道:
“圣上,我笑齐王,这是在显摆他的腿呐。他不像颍王、齐王,每天要上朝,闲着没事走走路,那也是有益身心健康。”
圣上哈哈大笑起来:
“显摆他的腿?真有你的……对啊,他腿瘸的时候不用上朝,现在腿好了……嗯,让我想想。”
齐王没事就往宫里跑,徐清涟也很烦恼。虽说她与齐王没打过交道,难保他在东都没见过自己。
所以她很谨慎,尽量回避与齐王碰面。
见李好古说齐王因为没事干闲得慌,她也巴不得让齐王去上朝,自己不去外廷,就不会有和齐王见面的机会。
有了这主意,圣上和自己白日宣淫的时候,她趁机抱怨了一下:
“圣上,天越来越冷了,以前只要你下朝,咱们就能窝在榻上享受午后时光,可现在,只能偷偷摸摸……
您给齐王殿下找点事做,他就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老六是挺讨厌的,可他的理由总是替太后捎句话,替国舅送个东西……我又不好拒绝。你说得对,让老六恢复上朝吧,省得御使说我对几个兄弟不公。”
徐清涟开心的钻到圣上怀里。
袖口上别着的那根针,让她在初次被临幸的时候,顺利见了红。
圣上一点没有怀疑,这个在内殿伺候圣上起居的女官,很快成了圣上的新宠。关键是王守澄没有任何阻挠。
这让李好古生了疑,本来见她机灵,想发展一下和自己的合作关系,现在也只能打住,有事说话还得避着她。
不过,这次徐清涟无意立了功,站在屏风外的李好古,心里乐开了花。
齐王李奏重新上朝的第一天,在殿外等候的时候,大家纷纷上前祝贺他腿伤得愈。就连不苟言笑的路相公,也关心的问候了几句。
早两年,路随监修国史,宪宗、穆宗对儿孙的教导,多次提到李奏,他对李奏的印象不错。
谷span>安王和颍王是一起来的,远远看见大臣们围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老六齐王,两人脸上阴晴不定。
李奏忙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五兄、八弟,今天我府里到了一只麂子,散朝过去烤肉吃?”
“我这三日素食,下次一定去。”颍王连忙说。
“我今晚有约了,不过,你叫人送条腿过来,我晚上回来再过过瘾。”安王笑道:
“六兄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那是、那是,那日在藏风阁,若不是你好心让郑注给我治腿,恐怕我还没这个缘分。大恩不言谢,六兄都记在心里。”
李奏和大家说说闲话,上朝他就没有声音。
太久没有接触朝堂了,有人在偷偷观察他,他也在偷偷观察大家。
新鲜了两日,李奏上朝成了司空见惯的事。不过圣上很高兴,六弟再不会一天到晚求见打扰他。
进了冬月,阳光时隐时现,阴了两天,不出预料的下了地一场冬雨。
洛泱站在门口,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下了雨,天气一下就变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