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算知道了,你这是在等天上掉馅饼。得,我已经替你把人请来了,怎么行动,不用我教你吧?”
裴煜拿起那支羽毛笔在指尖转着,又笑道:
“我才发现,咱们这小表妹是个宝,她随随便便就能让我们赚个盆满钵满,可不能让她嫁到别家去,便宜了别人。”
“你这是什么歪心思,我还以为你是为她好。”这话让裴煊有些不高兴,好像弟弟把洛泱当成个什么物件似的。
裴煜哈哈笑道:“我这不是告诉你,娶她的重要性嘛,长兄,你要不喜欢,那我可动手了。”
“胡说!”裴煊真黑脸了,他点着弟弟的额头道:
“上次你主动向杜家示好,现在又打泱儿的主意,我看你是在外面学坏了!”
“杜芊芊那事不能怪我,”裴煜委屈说到:“我主动找她,还被她泼了一脸的盐茶水回来……”
裴煊正要问清楚,门外传来白捡到一百两金子般的笑声:
“噗!哈哈哈……”
洛泱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他们眼前:
“裴二表兄,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糗事,快说来听听!”
第五十五章 入股柜坊
见到洛泱突然出现,裴煊兄弟冒出两头冷汗:还好她没听到前面一句。
“小表妹,来得好快。我还以为小娘子打扮起来,没有一个时辰出不了门呢。”
裴煜热情招呼,心中暗骂跟在小表妹后面进来的小厮。
洛泱还在脑补着,杜芊芊朝裴煜脸上泼茶水的场景,笑眯眯的坐下:
“想不到,她这个人还挺坚持原则的,要嫁就嫁……裴大郎!”
“小表妹,你别多心,我阿兄心里的人不是她,他喜欢的是......”裴煜还没说完,裴煊夹起一个绿玉卷饼塞到他嘴里,不动声色道:
“泱儿,阿煜找你来,是为了买你的羽毛笔和麻雀牌,这两样东西,放在他这儿售卖正合适。”
有吃的谈什么生意?
洛泱也不客气,夹起一块没见过的黄色豆饴,放在嘴里小心翼翼一咬,里面包着的糖浆便热乎乎的流进嘴里。
还好有吃流沙包的经验,洛泱美滋滋的咽下整个豆饴,笑道:“我真是来对了,要不就要辜负这一桌子的点心,和表兄你们的心意了。”
“这都是府里的厨子做了送过来的,要吃有什么难?我记得你最爱吃奶苏,还有......饼馁......你尝尝,能不能记起来?”
裴煊将这两样点心放在洛泱面前,他是那样迫切希望洛泱记起过去,那什么都水到渠成了。
“唔唔唔,那个,那个是什么?看上去好漂亮。”洛泱完全没有体会到裴煊的心思,吃着碗里的,看着碟子里的。
“那个是水晶龙凤糕,你这位裴大表兄最爱吃的,‘枣米蒸破,见花乃进’,这口诀还是你去跟饼师学了,回来告诉我们的。”裴煜说完,洛泱瞪大眼睛问道:
“原来以前我也会做这个?”
裴煊看着埋头吃糕的洛泱怅然若失,吃到嘴里的水晶龙凤糕也不甜了:
小表妹......是回不到从前了。
一桌子的点心其实没法都吃到,因为唐朝人实在太爱吃甜食,洛泱只好吃两口羊肉馄饨,压压腻味。
襦裙就是好,吃到肚子鼓起来,别人也看不到。洛泱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笑道:
“二表兄,进来之前,我看到你外面的偏室有一间叫做‘东柜坊’,那是做什么生意的?”
“咱们府上有护卫,一般人没事也不敢上公主府去打劫,若有人想把他的财物交给我们保管,我就收他一成的保钱。”
一成?真是够黑的。这就是银行的保管箱业务,竟然这么赚钱。
洛泱又问:“保管的财物你又如何处理?”
“那些金银就得放到我们库里,等着别人来取回啊,占为己有岂不是失信?”
“那......你做不做高利贷?”
“高利贷?”裴氏兄弟互相对视一眼。
“就是借钱给别人,到期后收利钱。”洛泱不知道唐朝的高利贷现在叫什么名字。
裴煜明白了,笑道:“哦,你说得是放举。做,怎么不做?不光是金银钱,米帛做得更多。一年总有五、六成利钱。”
“五、六成?这么黑心?跟你借米的都是开不了锅的人,你还收他六成利,万一赶上荒年,那岂不是收不回来?”
“我收五、六成算是良心的了,妹妹,别人还有超过十成的。放的都是质举,押了房屋土地的,不怕他还不起债。
直接放举不押的,都是些官宦子弟,我这点钱还不够放,东都城里做得最大的,还要数史家。”
裴煜说得理直气壮。
洛泱把他的柜坊业务都了解个大概,这才说:
“二表哥,我的羽毛笔和麻雀牌给你,也可以不用给钱,你原打算给我的钱,换成东柜坊将来收益的分配权利。也就是说,我用这两件东西,当你的二掌柜。”
“呵!就是你现在不要钱,将来指着我赚钱了你再来分?小女子好打算。”
裴二没算过这样到底亏还是赚,不过这是洛泱提出来的,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行!那将来麻雀牌、羽毛笔的收益你分五成。”
他向阿兄挤了挤眼睛:家产都分给她了,你自己看着办。
裴煊别过脸装作没看见。
洛泱却笑道:“我现在只要你东柜坊的一成,麻雀牌和羽毛笔还只是个开始,说不定我几时又梦见什么好东西,都交给东柜坊。以后,万一我捡到钱了,我再追加本钱。”
“那……也成!”
裴二别的不知道,昨晚学了一宿麻雀牌,他知道这玩意能成。
再加上自己柜坊表面架子大,里面的本钱却不多,分小表妹一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银兑换铜钱,咱们做吧?典当做不做?咱们还可以学进奏院的做法,在长安、杭州、幽州、广州、武昌,都开几家分柜,那咱们的飞钱业务,能比进奏院更灵活。
不但可以两京对地方,还可以地方对地方,现在藩镇割据,没人能做到。但飞钱不是目的,目的是用灵活吸引别人把银钱放到我们柜坊来,池子里的银钱多了,打个存取时差,我们放举的钱不就有了?”
“你等会……亲妹妹,你是认真的?咱们哪有那么多本钱?”
本钱?我有啊!
矿山里出来的金银铜铁,除了上缴朝廷,自己可以自留两成,这部分是国家允许流向民间的金属。精准挖掘,自己提炼,两成已经很可观了。
本小娘子掐指一算,文宗朝起开征的茶税很快就要推出,提前买下茶山,承接运输和销售,也做个皇商,甚至能左右茶叶品控等级,把整个产业链从头到尾控制在自己手上。
盐铁税我来晚了,三分税收天下的茶税,我志在必得。
此时的盐铁税,大多进了当权士族的私库,朝廷得到的不足五成,还有那么多吃公库的硕鼠。茶税必不能再走老路。
再借助陈留大长公主的政治影响,加上我阿爹的武装保护……
嘎嘎嘎嘎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洛泱调皮的眨了眨眼,低头吃掉了碗里最后一个馄饨。
裴家两兄弟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位小表妹,对了,阿娘说过,泱儿失魂,定是在河底遇上了洛神……
阿娘真是太有见识了。
不遇神仙,变不成这样。
“不管怎样,我们先从这两件小东西做起,我寻思咱们这麻雀牌能随意买,但小册子不能随意卖,需要成为我们茶庄的庄客,庄客身份也能卖钱,我们把一批先学的人抓在手里,将来举办比赛,我们做他们背后的……”
“你等会!”裴二打断道。
“嗯?”
“我去拿纸笔,阿兄,你衙门有事你先走,我和小表妹必须详谈。”
裴煊已经懵了:
说好的替我俩撮合呢?
第五十六章 赚钱与夺权
洛泱这一顿早宴吃成了午食,等裴煊从衙门里回来,她才刚刚离开。
裴煜把两人商量好的事一一告知阿兄,最后感叹道:
“阿兄,幸好我不做官,要不就错过赚钱的精彩。”
“你别把泱儿带到钱眼里去,赚钱事小,夺了两京某些人的利益,你以为他们能放过你?”裴煊的顾虑并不多余。
裴煜眼皮子一翻,摸着他吃得鼓鼓的肚子笑道:
“阿兄,你高看我了,是她把我带到钱眼里去。泱儿说,我们只有赚到更多的钱,才有能力帮助那些想帮助的人。
她说,桑蚕未吐丝、麦苗未吐穗,我们可以提前收他们的蚕丝和麦子,让他们拿到未来钱度过青黄不接,和放质举不同,既然未来的蚕丝、麦子都是我们的,那品质我们也要监督。
对了,她说,要专款专用,不能像以前,拿了举钱,先跑去斗鸡,买了种子,把种子吃完了还没育苗。
哎呀我滴娘,她的想法不是一个个,是一串串蹦出来的。
阿兄,我以前看不上做官,可泱儿说,只有你成为更有权利的人,才能实现你兼济天下的理想,廉洁的人都不屑于当官,那官位上就会充斥着贪婪之人。
所以,阿兄你负责努力做官,我就负责努力挣钱!”
疯话?
又有几分道理。
等裴煊把今日洛泱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李奏、苏元枫,他俩同样吃惊得下巴都收不回来。
泱儿的大胆想法,实在过于单纯,那需要包容、开放、没有战乱的环境……宛如盛唐。
如今利益之下,各方势力谁会轻易放手?
除非,你的势力更强大。
可她描绘的巅峰之上的美好,又是那么诱人,让李奏着实心动。
河朔三镇敢于和朝廷叫板,至今不对朝廷纳税,不就是因为他们仓廪殷实、兵强马壮?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李奏心中最后的郁结,此刻终于烟消云散:
不错,与其心痛的看着他们伤害国家,不如亲自去引领一个自己喜欢的世界。
苏洛泱,你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惊世想法?你敢想,我就敢做你的坚强后盾。
我就是想看看,你口中说的,国富民强、路不拾遗、蛮夷戎狄皆不敢犯的泱泱大唐。
李奏心意已决,他就不再是当初只想避祸、见子打子的做法。
重生这短短四年的时差,并不足以让他掌握所有先机,但比常人,他已经多了太多胜算。
皇兄空有兴国之心,却疑心重重、优柔寡断,总试图用权术来平衡内臣、制约外臣,对不驯藩镇却又一味退让,朝廷威严尽失。
一朝放任不良,他日举国效仿。
而宦官裹挟着皇权,与不甘退出朝堂的没落士族勾结,这让他更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必须提前布局、主动出击。
李奏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在随风闪烁的烛光中长身而立,继而转头看向他们,粲然一笑:
“泱儿能看透的事,某又岂能装作看不透?此时虽一无所有,假以时日,某终将会用双腿走入大明宫,郎君……可愿助某?”
元枫、裴煊愣了一下,转而又惊又喜,二人忙单膝跪地,拱手坚决道:
“臣,愿肝脑涂地!”
三人热血沸腾,秉烛促膝,谈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留守府里烛光也亮了大半宿。
李逢吉对照着告示上萧太后亲弟弟走失的时间、地点,与萧洪细细打磨,连走失前后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都想得清清楚楚。
“李留守,万一要我找出证人,我......”
“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当时有证人,如今寻不得踪迹。也最正常不过。你刚才说,曾在西禅寺住过两年......嗯,老夫会安排好,你就放心去西京吧。”
“留守提携,萧洪知恩图报。”
李逢吉眯缝起双眼,转脸打量着萧洪,撅须笑道:“国舅何必客气,以后,你我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若是想把船凿沉,淹死的可不止我一人。”
萧洪脸上变了颜色,急忙拱手长揖:“萧洪不敢!”
“你下去吧,我还要写两封信信,不日便派人送你进京。”
李逢吉这次到东都本就不甘,是与牛增孺负气,才故作大举搬迁。两个儿子不争气,外派做了多年刺史,也没什么政绩回京,他还不能离开权利核心。
今日意外得了这个“国舅”,有了为太后寻亲的功劳,他重回长安,就多了一份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