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王一觉睡醒,睁眼之后,忽然察觉不好。
坏了!
怎么睡着了?!
英哥儿发现玉镇纸碎掉的事儿没有?
他手肘撑住床榻,翻身坐起——
就在这时候,却听“咔嚓”一声脆响,自自己身下传来。
燕王:“……”
燕王:“…………
什么b动静。
马上拉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第169章
这一瞬, 燕王大脑的运算速度达到了顶峰。
刚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什么东西被压碎了?
尼玛不会是——
他心里边将将浮现出一个猜测,就见那边儿大侄子跟诈尸似的从塌上弹起来了,然而二话不说直奔他这边来, 脸上还挂着一种看似亲近、实则奸猾的笑容:“呀,真巧!”
“四叔你也醒啦?”
燕王:“……”
皮笑肉不笑.jpg。
嘴上不言不语,他心思转得倒快, 飞速的盘算着——被自己压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自己先前偷偷藏在他被褥底下的那块四分五裂了的玉镇纸?
这小子什么时候挪过来的?
等等。
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事儿也没什么可怕的啊!
毕竟他自己知道,那玉镇纸是假的嘛!
也就是英哥儿不知道, 才觉得是拿住了自己的把柄。
燕王想到此处,心绪顿松,眉宇就此舒展开来,徐徐坐起身道:“是啊, 真巧, 英哥儿你也醒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底下人是怎么做事的, 把地龙烧得这样热。”
朱棣一边附和他,一边轻声埋怨着,用手中那册薄书扇风。
就是这么一动, 书页里边哗啦啦掉出来几块碎玉。
他好像是给惊住了,下意识后退几步:“这什么东西?!看起来仿佛是件玉器?四叔见多识广,您要不要来看看啊?”
燕王:“……”
啊这?
又缓缓躺回去。
拉起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我准备的碎玉还在他那儿, 那这会儿被我压碎的东西是什么?
尼玛, 大侄子不会是把真品给弄过来了吧?!
燕王想到这儿,生生给惊出来一身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带着身下都有些潮湿。
再转念一想, 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儿——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打算用玉镇纸来戏弄他的?
他真敢捋老爷子的虎须?
燕王如此思量,一时之间却也不敢下定结论,人就跟被施了咒似的被困在床上,进退两难。
偏朱棣就在这时候过来了,还虚情假意的关心道:“四叔还不起身吗?偏殿里宫人们想来已经晾好了茶,侄子跟您一起去喝?”
燕王:“……”
燕王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我还想再躺会儿,你先去吧。”
朱棣脸上关切之意愈浓:“四叔,您没事吧?我看您脸色仿佛不太好?要不要差人去请个太医来看看?”
燕王惊得险些从塌上跳起来:“不必了!我没事,我很好,英哥儿,你且去吧,我稍后便来。”
朱棣嘿嘿笑了两声,不仅没有离开,反倒一屁股坐到他床边上了:“我看四叔脸色涨红,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他试探着伸手去拉燕王盖在身上的被子。
燕王猛地发力夺回那被褥一角,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朱棣身体前倾一点,不怀好意道:“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四叔只需要跟我说一句‘我输了’便可。”
燕王听他如此言说,便知道今日之事必定是这小兔崽子蓄意设计,一时真真是恨得牙痒,至于这小子所说的什么讲一句“我输了”即可——笑话!
皇甫家的男人绝不认输!
燕王死死的扯住被褥,梗着脖子紧盯住面前的大侄子,宛如一只斗战中的公鸡,通身都在警惕着。
朱棣压根没跟他硬碰硬,见状马上就扯着脖子开始摇人:“爹?爹?!你快来看看,四叔躺在床上起不来,是不是生病了啊?爹?!”
燕王:“……”
燕王下意识就要去拦他,可是那小子鬼精鬼精的,离得又远,要想抓他,就得起身。
这一旦爬起来,身下的东西可就隐藏不住了!
燕王一张脸都憋红了,却愣是拿他没办法,更可怕的是,他真把太子招来了!
太子本也是午睡刚醒,听见动静过来一瞧,就见弟弟躺在塌上,面容扭曲,一副挣扎着想要起身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太子惊了一下:“怎么了这是?”马上就要使人去传太医。
燕王一把拉住哥哥的袖子:“别!大哥,我没事儿!”
太子狐疑的看了儿子一眼。
朱棣满脸无辜。
太子又上下打量燕王:“没事你倒是起来啊?”
燕王:“……”
燕王进退两难,踌躇难言。
太子见他似乎并非身体不适,倒好像是有些难言之隐,遂摆摆手打发了人出去,没等燕王反应过来,便猝不及防的发力,将他盖在身上的被子掀了。
燕王大叫一声,下意识翻个身遮住了方才发出一声断裂声响的地方,不曾想等了好一会儿,却都没听见太子的声音。
燕王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就见太子的目光正落在床榻中间偏下的位置。
他目光顺势往下一扫,只见那床褥上好大一团潮湿的水渍,难怪他方才一直觉得身下潮乎乎的……
燕王:“……”
太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神情异常的复杂,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帮弟弟把被子盖上了。
燕王:“……”
太子干咳一声,马上从床榻边上站起身来。
这档口燕王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在这大好名声马上就要烟消云散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太子的衣袖:“大哥!”
他满面悲愤:“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你别走……”
太子:“我没想走。”
他目光落在塌上略略一停,继而又飘忽着挪开了。
他纯粹是有点洁癖。
燕王更难受了:“大哥!”
他死拽着哥哥的衣袖,看一眼旁边刁滑的大侄子,再想到自己前后两次被这小崽子戏弄,还有这段时间以来没日没夜的被老爹剥削,只觉得悲从心来,潸然泪下:“大哥有人欺负我,你得帮我!”
朱棣原地呆住,回神之后,瞠目结舌道:“这家伙要不要脸啊?他是小孩儿吗?怎么还跟家长告状?!”
他气势汹汹道:“那可是我爹!”
朱棣马上开口,看着太子,软软的道:“爹……”
燕王胡乱抹了把脸,对着他怒目而视:“我跟我哥哥说话,有你什么事?一边去!”
朱棣:“……”
太子神情微妙的挑一下眉,看一眼弟弟,再看一眼儿子,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摇一下头,为之失笑。
燕王都已经开始抹眼泪了,先从这段时间以来吃得苦开始讲,讲到一半又说起那天侄子戏弄自己,然后又小声提起自己看见内侍总管教训小内侍的事儿,继而又大声控诉侄子戏弄自己这个叔叔!
太子从头到尾耐心听完,又好气又好笑,瞥一眼旁边目光躲闪的儿子,沉着脸问:“是真的吗?英哥儿。”
老实说,太子素日里是个温缓的性格,可一旦板起脸来,威严毕露,朱棣还是很打怵的。
他屏住呼吸往前蠕动了一下,低着头没敢吭声。
太子见状轻哼一声,示意弟弟起身,又去看他身下被褥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燕王眼见着大哥从褥子底下摸出来半块芝麻酥饼。
他真是恨得牙痒痒。
燕王:“你好恶毒的心肠啊,往我褥子上倒水,污蔑我尿床?!”
朱棣:“不是你先往我褥子底下塞碎玉镇纸的吗?!”
燕王:“你还往我褥子底下塞芝麻酥饼呢!”
朱棣:“这是一报还一报,谁让你往我褥子底下塞碎玉镇纸?!”
燕王:“归根结底还不是你先戏弄你叔叔我?!”
朱棣:“我怎么知道叔叔你心眼儿跟个芝麻似的,这么点小事儿还要报复回来啊?!”
燕王:“……”
燕王悲愤大叫:“大哥,你看他!”
太子起初还被这叔侄俩吵的头疼,听到最后,却是忍俊不禁。
心下失笑,脸上却不显露分毫,仍旧是冷冷的板着,喝道:“吵什么吵?堂堂亲王皇孙,如同市井中人一样彼此攻讦指责,像什么样子?!”
燕王与朱棣鹌鹑似的,齐齐一缩脖子。
太子冷冷觑了他们几眼,正待再说句什么,却听外边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
他转目去看,却是亲军都尉府指挥使严钊亲自前来,神情肃杀,向他致礼之后道:“皇爷听闻燕王殿下与皇长孙争执,使臣前来传召他们御前问话。”
朱棣也好,燕王也好,二人反应如出一辙,先是一惊,继而心生悚然,然后两双眼睛带着央求,齐齐去看太子。
老爷子的脾气,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要真是动了气要喊打喊杀,能劝住他老人家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太子又一次被气笑了。
原来你们俩还知道害怕呢!
他有意给这俩人一个教训,接收到了求救的眼神,却没有做声,背过身去,冷冷拂袖道:“去吧!”
朱棣与燕王顿时面露绝望。
……
前殿里,皇帝正在理政,听闻燕王与皇长孙前来,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素日里皇家行礼,都是行家礼即可,可这会儿朱棣与燕王心虚,实在不敢如平日行事,当下老老实实的跪下身去磕头行了大礼,没听到回应之前,便都战战兢兢的缩着脖子,一声也不敢吭。
燕王在为自己今日的小小报复心虚。
本来其实只是一件小事的,英哥儿也还是个孩子,他这个做叔叔的,跟七岁小儿计较个什么劲儿?
还有专程用老爹的玉镇纸搞事,或多或少也有些犯忌讳。
朱棣也在为自己今日的小小报复心虚。
本来其实只是一件小事的,他这个做侄子的戏弄叔叔在先,之后明知道对方设套,却反过来将对方套住……
又大喊大叫,惊动了太子,叫老爷子知道,不定觉得他有多毛躁,难当大任呢!
在燕王面前,皇帝一直都是严父,前几天虽然慈爱了一点,但先前二十年的记忆,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转圜的?
在朱棣面前,皇帝一直也都是严父,这辈子他才开始多久呢,更多的判断,还是取材于上一世的父子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