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相吾

作者:相吾  录入:05-07

  她能察觉到荀引鹤已经在尽力给她安全感了,但是他们的日子太浅,感情也太浅,没有办法抚平沈知涯的背叛带来的深刻伤害,所以江寄月对于荀引鹤也觉得很抱歉。
  她知道ᴶˢᴳ他喜欢的那个自己是过去的自己,那个完整的,拥有蓬勃生命力与数不清的爱的自己,而不是现在这个敏感又多疑,连爱与被爱都要迟疑的自己。
  一日两日还可,等日子长了久了,荀引鹤会不会感到失望与疲惫,甚至讨厌起她。
  因为是她把他喜欢的女孩杀死了。
  江寄月不知道,她只是没有办法自控地胡思乱想着。
  荀引鹤用手撑起自己,似乎是想坐起来,江寄月忙扶住他,荀引鹤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让她撞进那包容的茶香与书卷香混合出的温柔中。
  荀引鹤道:“以后这些话我少说些,不给你压力了,你只要感受我做了什么就好了。卿卿,漂亮话谁都说,几次的小殷勤在巨大的回报面前不算什么,你要看的是在每次选择后,我都是为了什么。”
  江左杨没有出事前,沈知涯娶江寄月完全是高攀,不仅有如花美眷做嫁娘,还有江左杨的名声也不知能给他添多少砖加多少瓦,有这样的好处在前,沈知涯自然愿意走个五十里地买串糖葫芦。
  只可惜,江寄月一直没想明白这层,那时候的她,眼里没有名利,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只是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而已,世家清流,贫民子弟,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在她眼里,沈知涯的爱也不该掺杂其他,因此最后他的背叛才会迅猛如疾风。
  荀引鹤道:“我告诉你这些日子我们不好相见,不是因为还有阻拦,所有的阻拦都已经被我摆平了,你只需等着陛下赐婚,安心做新娘子就好。”
  江寄月小声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荀引鹤道:“你忘了,你还没有和离。”
  江寄月小小“呀”了声,道:“那我什么时候回去找沈知涯和离?”
  荀引鹤道:“你与他的关系素日在旁人眼里如何?”
  “不好……也不坏吧。”沈知涯很少带她见人,少有的借送解酒药时的露面也都是被匆匆赶走,江寄月有些泄气,“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在人前说我的,但至少昭昭来我家几次,没有看出什么来。”
  荀引鹤道:“既然如此,你又以什么样的借口与他和离?你与他和离后,我又要等多久,大家才不会把这两桩婚事联想在一起,说你是是嫌贫爱富?一年,还是五年?我等不及。”
  江寄月想了想,荀引鹤说的确实没有错,便是如今和离了,她搬走后独居,最是容易出是非的时候,她不能与荀引鹤有往来,否则很难不被人嚼舌根。
  可这是非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大家才会觉得她重新议亲也没问题了,江寄月也没数。
  江寄月道:“你主意多,你拿个主意。”
  荀引鹤道:“我的主意是,近几日回家关好门窗,看看书,画会子画,不必出门,等时机到了,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江寄月听得是满头雾水,不知他究竟在卖什么关子,想问荀引鹤,荀引鹤却两手捂住她的耳朵,道:“小女孩,脏事就不要听了。”
  江寄月狐疑看他:“你又要去算计沈知涯了?”
  荀引鹤吃味道:“怎么,舍不得了?”
  “哪能舍不得,要是舍不得,上回你针对他,我就说了。”江寄月嘀咕,“亏你能想到那种方法。”
  荀引鹤笑笑:“既然不心疼他,那就只管等着看好戏罢。”
  江寄月紧握他的手道:“沈知涯如何,我不关心,但是娘亲……”在荀引鹤灼灼目光注视的压力下,江寄月终于迟钝反应过来,改口道,“沈姨她素来对我不错,我有些担心她。”
  荀引鹤漫不经心道:“我只是放了个饵给沈知涯,要不要上钩还是看他。如果这般还能闯出祸来,她总得接受自己究竟生养了个怎样的儿子。”
  江寄月默了默,道:“她好可怜的。”
  “所以啊,前车之鉴,我们需得避开。”荀引鹤道,“往后我们有了孩子,我们得做一对严父严母好好管教他,让他天天抄圣人书,背错一个子就罚跪祠堂,不准吃饭。”
  “你那是好好管教吗?你那是虐待孩童。”江寄月道,“你要这样,生了也不让你养,没你这样做父亲的。”
  荀引鹤淡淡地笑,他没说这是他做孩子时的真实经历,只是哄江寄月:“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生了该怎样教,全听卿卿的,我不会做父亲,就不来乱指挥了。”
  这也是句实话,荀引鹤已用上他所有爱意去做一个好夫君,等轮到父亲这个身份,恐怕他的爱意已经所剩无几,何况他对所谓的好父亲实在陌生。
  但这已经是后话了,荀引鹤有时候深夜抱着江寄月,摸着她平坦的小腹时都会觉得惊异,这样小的地方竟然能孕育出他的孩子吗?
  这样的惊异与他对自己的质疑时常交叠着出现,但看到江寄月对养育孩子的期待,他便什么话也没说。
  他只是道:“卿卿以后会是个好母亲的,只是也要教教我,该怎样做个好父亲。”
 
 
第61章 
  江寄月讶异无比:“你怎么会不是个好父亲?”
  荀引鹤想了想, 掩过心中所想,道:“家里的孩子都怕我。”
  江寄月笑了:“肯定是因为你太严肃了, 还总是想罚他们抄书, 所以他们才怕你。”
  荀引鹤也跟着她笑:“可能吧。”
  正说着,门又被叩响,传来侍枪的声音:“相爷该睡了。”
  江寄月惊讶得不得了:“相爷, 你的属下敢管你欸。”
  荀引鹤有些无奈:“我是有些严肃,但不至于不近人情。”
  侍枪又在门外道:“相爷该休息了,仔细没休息好, 再发热。”
  江寄月忙应道:“我这就让他睡。”
  荀引鹤挑眉:“还说别人, 你胆子也挺大的,都敢管我了。”
  “相爷都说自己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我自然也要趁着机会多多蹬鼻子上眼。”江寄月笑起来时眼睛总是弯成了月牙,甜得像酒酿, 叫荀引鹤见了就不自觉沉醉。
  荀引鹤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女孩笑起来多好看,该多笑笑的, 不要总像刚才那样愁眉不展。”
  江寄月瞪了他一眼, 忽的就张了嘴去突然冲荀引鹤咬去, 原本只是为了吓吓他, 让他松手别捏着自己, 都被他捏得感觉自己肉嘟嘟的了, 却不想荀引鹤动也没动, 就那样待在那儿任她咬。
  江寄月的牙齿本就只是松松地合着, 见状忙松开,埋怨道:“怎么都不知道躲一躲?”
  荀引鹤道:“既然知道卿卿舍不得咬我, 何必躲。”
  江寄月道:“刚才还说怕肩背疼, 现在倒是肆无忌惮起来了, 还不快松开我,别又出血。”说着担忧地想去检查他的伤口。
  她本是半跪在床榻上,如今也只是直了身,但因为要检查伤口,还是略微弯了腰,荀引鹤顺势扶住她柳枝般的腰,大掌轻轻托着,江寄月瞥眼望去。
  荀引鹤漫不经心的样子:“卿卿,你现在还叫我什么?”
  江寄月方才叫他相爷,原本以为这早已被打岔过去了,却不想他还记得。
  荀引鹤从前就提过改口的事,但江寄月总觉得他是随口一说来哄她,便没有当真,如今不过晃过月余,却不想竟成了真。
  或许,他根本是从来没有与她说过什么戏言,他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真心。
  江寄月道:“现在改口还早呢。”
  荀引鹤挑眉道:“还早吗?”
  江寄月道:“又还没有真的成亲……”
  其实亲昵的称呼那么多,便是唤荀引鹤的字也比生疏地叫他相爷好,江寄月说到底还是害羞了。
  荀引鹤看着她,沉吟了下,道:“你下床去,那儿有个斗柜,打开来看里面的第二层。”
  江寄月依言走过去,问道:“里面是什么?”
  说话间已经把柜子打开了,看到里面放着一锭银子,不知道有多少重,荀引鹤道:“旁边有个小称,你拿起称一称,大约有十两,都给你了。”
  江寄月挑眉:“好端端地给我银子做什么?”
  荀引鹤道:“改口费。”
  江寄月茫然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不正经,从来只有公婆给改口费,哪有……”
  荀引鹤紧接着道:“哪有什么?”
  江寄月才知上当:“才不告诉你,你自己猜!”
  荀引鹤闷笑起来,却不想牵扯到伤口,笑声变成了嘶声,江寄月边说他活该边赶紧丢下银子去看他,荀引鹤原本还忍着疼,江寄月才靠过去,他便展臂去捉她:“改不改口?”
  急得江寄月提醒他:“你的伤,你的伤!”
  门外的侍枪终于忍无可忍,把门拍得格外响:“相爷,你还要不要痊愈了?”
  江寄月与荀引鹤立刻停了,不闹了,面面相觑着,又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江寄月小声道:“这样久了,他还在呢。”
  荀引鹤道:“侍枪可是最合格不过的大夫了,上心得很。”
  江寄月道:“那我们更不要辜ᴶˢᴳ负他的好意了。”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与侍枪道歉:“我马上催着他睡。”
  侍枪板着脸:“相爷主意大,从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属下劝不得也很为难,夫人既在相爷身边,也该看管着他些,不能让他胡来。”
  江寄月被他这样说,反而像是做错事的是她,忙道:“我记得了,我下次一定好好管他。”
  等门合上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对荀引鹤气冲冲的:“我这就把烛火吹灭了,你赶紧睡,哪有你不睡,我被说的道理。”
  荀引鹤笑:“这就是夫不教,妻之过了。”
  “别在那儿乱改《三字经》给自己摆脱责任了。”江寄月吹了蜡烛,催促他,“快睡快睡。”
  荀引鹤拍拍空了一半的床榻:“你上来。”
  江寄月道:“我不上来了,别床上睡舒服了,到时候要走还走不掉。”
  荀引鹤道:“你要走到哪儿去?”
  江寄月道:“你半夜发疯让我来陪你,却忘了我们的关系还不清不楚,万不能被人看见,我只能辛苦些,趁着夜色悄悄回去了。”
  荀引鹤道:“明日回去也一样,有侍刀在,他会帮你掩好踪迹的,快上来,我帮你暖好床了。”
  江寄月嘀咕:“都夏天了,谁要你暖床了。”又叹气,“你的属下都叫上夫人了,我们这行径却跟偷/情似的,别的小姐都是书生夜翻绣窗,偏到我这儿是反的,我成了做贼那个,来姑娘闺房采花。”
  荀引鹤道:“姑娘已经轻解罗带恭候多时,只是不知道采花女侠何时才能赏脸。”
  江寄月啧了声,踢掉鞋,爬上了床,又有些担心:“我会不会压到你伤口?”

  荀引鹤睁眼说着瞎话道:“你夜里睡得乖,最安稳不过了,不用担心。”
  江寄月便躺下了。
  过了会儿,她又问道:“明日我几时走何时?你若早醒,记得把我叫起来,我昨夜没睡,
  明日怕是醒不过来。”
  荀引鹤问道:“好端端的,昨夜为何没睡?”
  江寄月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荀引鹤见她这样子就明白了,若只是担忧他的安危,她坦荡点承认了就是,如此这般吞吞吐吐,必然是在怀疑他把她给抛下了。
  荀引鹤咬牙:“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我为你吃了多少苦,还这样怀疑我。”
  江寄月双手合十抵在额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心胸狭隘,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明明是男欢女爱的故事,却被她说得这般一本正经,荀引鹤感觉自己不是什么沉浸在爱河的男子,而是被商鞅徙木立信而徙的那根木头。
  他的胸口闷得疼。
  荀引鹤道:“说句对不起就好了?一点诚心都没有。”
  “那你想让我怎么赔你?我想不到,但只要你说,我都尽力去做。”江寄月这般说,倒不是她敷衍,连怎样赔礼都不愿去想,而是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能为荀引鹤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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