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似要发火。
“娘子赶快吧,为夫困了,早点解开这腰带,你我也好早点安睡。”
可被李怀叙一句简短的催促打断。
她眨了下眼,听出他话音里浓浓的困意。
“知,知道了,我快了……”她思考了不过片刻,原本想要与他硬碰硬的姿态便立马换成了僵硬的虚与委蛇。
“我还没有解过男人的腰带,你别急……”
她想,能把这个人拖睡着,总好过要跟他继续折腾,又陷入新一轮的蛮横挣扎来的好。
于是她双手假模假样的,在他的腰间开始不断游走,希冀他能在自己解开腰带前,彻底睡着。
被他这么抱着实在太不舒服,在他睡着后,她一定要想办法赶紧将他挪开,自己也换个舒服的姿势。
可想要李怀叙睡着,到底也没有那么容易。
公孙遥一边留心倾听着他的呼吸,一边又要不断在他的腰间进行摸索,近距离闻着他身上弥漫的酒味,渐渐便也觉得头昏脑胀,意识模糊不清。
加之男人的腰,与姑娘家的实在也没什么不同,除了宽了一点,板硬了一点,她摸来摸去,起初还有点新鲜的好奇,到最后,只剩下烦闷的无趣。
终于,在把醉酒的李怀叙彻底哄睡着前,她居然自己先睡死了过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的片刻之内,原本趴在她肩上已经快要不省人事的酒鬼,突然又睁开了眼睛,神色甚是清明。
—
翌日晨醒,屋内的蜡烛燃了一夜。
房中床榻上帐子未放,被褥倒是已经不知何时被翻开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公孙遥于暖和的锦被中睁眼,察觉到腰间搭着一只很重的手。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只男人的手。
她脑袋混沌须臾,不过片刻又睁大了眼睛。
她转过身去,瞧见躺在自己身后距离极近的一张俊脸。
是李怀叙的脸。
她再往前靠一点,就能碰到他的鼻尖,贴着他的额头。
她不禁呼吸轻轻一滞,有些回想不起来昨夜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何她同李怀叙便会睡在了一床被子里。
虽然……好像除了这等结果,他们也没有第二种可能可以选。
她有些纠结,又有些幽怨地瞪了眼他,搬开他似铁锤般沉重的手臂之后,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
万幸,身上里衣都是完好的,身子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只是大红的喜服外衣不知何时被人褪去,掉落在了床前地上。
她张望了眼,立马便又转身回去看那醉鬼。
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她便是他,自然别无第三种可能。
想起昨夜的那番折腾,她俯身过去,想要将这醉鬼打醒。
但就在她低头靠近的一刹那,原本还好好睡着觉的人,便仿佛会预判似的,突然睁开了一双天生会笑的桃花眼。
公孙遥动作与叫嚷都已经准备就绪,却全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皇子妃这是……?”
李怀叙眯着尚未清醒的眼眸,看着抱着枕头快趴到自己身上的女人,语气似疑惑,又显滑稽。
“不,不小心……”
“不小心在床上跌倒,快摔到我身上了?”
李怀叙勾了勾唇角,替她将拙劣又磕磕绊绊的借口补完。
公孙遥脸上一时有点挂不住,结结巴巴继续找着借口道:“不,不是,我本是想叫你起身的,我们巳时便要去拜见陛下与皇后娘娘,午时还要陪淑妃娘娘用饭,断不能迟了。”
“皇子妃叫人起身,都喜欢贴的这么近?”他继续逼问。
“我不是……”公孙遥欲言又止。
我不是想要拿枕头将你打醒么?
李怀叙似乎看出她的别扭,轻轻啧了一声,大发慈悲地抬了抬腿,道:“行吧,我明白了,看在你坚持不懈用心良苦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满足一下皇子妃的要求。”
公孙遥又登时疑惑。
可马上她便知道李怀叙说的是何意思了。
他藏在被窝底下极不安分的脚,正一点一点地跨越该有的界限,搭在了她的小腿肚上。
春日里衣料轻薄,他炙热的触感极其清晰。
“你……混账!”
反应过来的她涨红了脸,直接踢开他的脚,在榻上跪坐起来,离他老远。
李怀叙悠哉悠哉,眨着亮闪闪的桃花眼:“我怎么混账了?难道皇子妃不是这个意思?”
公孙遥辩解:“我从无此意!”
“那昨夜是谁睡着了非要扒我的腰带,把我弄醒不说,还死活要我给你脱衣服,盖被子的?”李怀叙好整以暇,一只手支着脑袋,继续悠悠闲闲地看着她。
“你胡说!”公孙遥自是第一时候反驳,“我睡着了是天底下最安稳之人,怎可能缠着你胡来?”
“没缠着我胡来,那我是自己吃饱了撑的,喝醉了又醒过来,主动帮你脱衣服,主动帮你盖被子的?”
那好像……也不太可能……
公孙遥迟疑了。
昨夜那纨绔喝的烂醉,指望他能主动醒来照顾人,那不是天方夜谭?
可她今早的确是外衣也脱了,夜里睡觉时被子也盖的好好的,难道……还真是她把他缠醒,要他做的?
可她昨夜也没喝酒啊,怎可能做那种事?
不对,是喝了一杯的。
合卺酒。
可不过一杯,也不至于夜半会突发情况,起来发疯吧?
眼瞧着她越来越陷入自我怀疑,李怀叙眉眼渐弯,大清早的心情便相当不错,忍不住抿唇浅笑起来,淡淡的梨涡挂在嘴边,似春风和煦,又添诙谐。
公孙遥思来想去,意识到还真有可能是自己胡来之后,小眼神便开始飘忽不定,不敢去瞧他的样子。
“即便,即便那真是我缠的你,那也赖你,谁叫你昨夜喝那么多的酒,把我也给熏醉了的?我这人最吃不得酒了,一杯就倒……”
“一杯就倒,就能把之后的事情都给赖掉了?”
这人怎么胡搅蛮缠?
公孙遥耐心不足,理不直,气却壮:“总之,不论是昨夜还是今朝,我都从无勾引你的意思,你少往自己脸上添金了,赶紧起来洗漱,不然陛下同皇后娘娘该等急了。”
“等急了就叫他们等呗。”李怀叙显然还不是很想起来,转过身去伸了个懒腰,闲闲地叮嘱道 ,“还有,你这称谓可该改了,什么陛下皇后娘娘的,该叫父皇的叫父皇,该叫母后的叫母后,见了母妃也该喊母妃,还想不想要多拿点东西了?”
国朝习俗,新婚第一日,新妇敬完酒后,公婆还会给新妇备一份礼物,多少表示心意。
寻常人家有给镯子的,有给金锭的,公孙遥都见过,但此番是天家,她想,这礼物,定是只多不少的。
她瞄了眼李怀叙,李怀叙坦坦荡荡地看着她。
她无端想起婚前公孙云平与自己的叮嘱,当时她还在与他怄气,自然是什么难听的话都与他怼,但仔细想想,他的叮嘱其实的确不无道理。
他是好人是一回事,他嗜赌贪玩又是另一回事。
“那陛下与皇后娘娘赐的东西,还有淑妃娘娘的,都是我一个人的,是吧?”她试探着问道。
李怀叙不满地又啧一声。
公孙遥立马想起来改口:“父皇同母后的恩赐,还有母妃的恩赐,都是我的,对吧?”
李怀叙有心逗她:“若是我说,那东西应该我与你对半分才对呢?”
“你休想!”公孙遥果然跳了起来,“从古至今,嫁妆同新婚第一日的赐福都是新妇一人的,你凭什么要?”
他忍俊不禁,似嫌弃地朝她摆了摆手:“行行行,给你给你给你,都是你一个人的,不过都是些妇人短见,你若是把这东西给我一半,我拿它去赌坊,立马就能叫你一两变二两,二两变万金!”
“我才不要空口无凭的万金,我就要这一两。”
公孙遥语气笃定,说罢这些话,朝窗外望了眼天色。
意识到如今真的已经不早了,她又回头,想叫李怀叙赶紧去洗漱。
不想,那杀千刀的竟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来到了她的身后,在她回头的一刹,将她吓得够呛。
“你——”
她差点后仰摔下榻去。
幸而李怀叙拉住了她。
“你怎么起身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无意识地抓紧他的臂膀,蹙眉不满道。
“起身需要什么动静?”李怀叙觉得好笑,见她安全之后,便松开了拉着她小臂的手。
公孙遥察觉到他的动作,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同样抓着他的。
她赶紧也松开,心绪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无言转身准备下榻。
可李怀叙又拉住了她。
她终于被磨出了点脾气,忍着最后一丝耐心问他:“又有何事?”
而那人懒懒散散,没个正形地笑着:“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父皇母后的称呼都已经改了口,那我的呢?”
作者有话说:
老九:乖,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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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夫君(大修)◎
公孙遥一怔,耳根末梢便突然烧的通红。
都已经拜堂成亲,李怀叙这话什么意思,她自然明白。
只是她还有些拉不下来脸面。
她嗔怪地看了李怀叙一眼,没有搭他的话,自顾自下了床榻,去屏风前穿衣。
“我娘子生的这般貌美,却长了张不爱说话的嘴。”李怀叙瞧着她沉默的背影,遗憾道。
“也罢,娘子不爱说话,日后话都交给为夫来说便好,只是……”
他说话惯喜欢吊人胃口,一句刻意拖长的尾音,便足以勾起公孙遥无限的好奇。
屏风前刚穿上了外衣、如今正准备低头系腰带的女人,手中攥着两根长绳,青丝披散,未施粉黛,听到他的话,就这么直愣愣地回头,脸上未经雕琢的颜色,透着姑娘家最单纯的美丽。
李怀叙一时不察,竟就有些看呆了眼,思绪一下被勾回到济宁寺夜半初见她身影的那一刻。
那样的公孙二小姐,实在太惹人怜。
他渐渐的,便收起了嘴角挂的吊儿郎当的笑,话也顾不得接着说了,一声不吭地下了床,三两步走到公孙遥身边,夺走了她手中的腰带。
“……昨夜怎么给娘子解的衣服,今日自然也得怎么给娘子穿上才是。”他低头喃喃,“我家娘子,纤、纤、楚、腰,勾、魂、夺、窍。”
一字一顿,垂首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正好将公孙遥的腰带彻底系好。
是个不需费什么技巧的普通绳结,样式不仅透着手生,还有一股别样的丑陋。
公孙遥垂首,不禁想骂他一句登徒子。
而登徒子显然还早准备好了下一步,对着她的腰带自我欣赏了一番之后,便没脸没皮地从她身后拿下了属于自己的外衣,道:“昨夜是我伺候的娘子更衣,今早得有来有往,我们才算是夫妻吧?”
谁要跟你算夫妻?
公孙遥张了张瞳孔,显然想逃。
可李怀叙人高马大,一下揪住她的后脖领:“娘子?”
“我,我不会……”
公孙遥被迫别扭地回头,瞄着他只着一身清凉里衣的身形,瞧见衣裳里头隐隐绰绰的轮廓,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会长针眼的程度。
夜里也就算了,在榻上也就算了,如今青天.白日的,还站在地上,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静下这个心来,面对面为他穿衣系紧腰带。
她垂下脑袋,尽量叫自己不去看李怀叙的身体,脑海中飞速寻找着借口,磕磕巴巴道:“我真的不会,你看,你昨日夜里叫我帮你解腰带,我都解睡着了,我哪里会这些男人的东西,为了不耽误你的时辰,你还是自己忙吧……”
“不会那自然便是要学,难不成娘子觉得我也是天生就会帮你解衣裳系腰带的吗?”
你寻常时候,也有这么勤奋好学吗?
公孙遥真想当场反问他。
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知道同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打嘴仗讨不了什么好处,干脆选择沉默。
等到她觉得自己低头低的实在够久了的时候,才又再次悄悄的,抬头想要瞄一眼李怀叙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