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冗长又尴尬的死寂悄然而至。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呵护的妻子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扇他一巴掌。
“?”他懵然眨眼,话语哽在喉咙,一时间语无伦次,“我只是……”
说不出话,只能举起手里的毛巾。
顾诗筠看到,眼神渐渐缓和,却也没给他好脸色,合上衣服从他怀里微微一侧就挪回了床上。
“别碰我,疼。”
脸颊隐隐发烫,虽不是尽全力,但力道也不小。
程赟看着她执拗的背影,耐心道:“筠筠,我昨晚已经道歉了。”
顾诗筠依然岿然不动,“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
“……?”
怎么?
还有这种说法?
照她这么说,以后他碰她、他看她,都要道歉吗?
程赟张了张嘴,若有所思地喟叹一声,沉声道:“你在发烧,我只是帮你擦擦身体,让你舒服一些。”
“用不着。“她固执己见,就不回头,“我挺舒服的。”
毛巾拿在手心,已经凉透了。
程赟怔然坐了坐,又起身去洗毛巾。
水滴哗哗的声音传来,顾诗筠本以为他会离开,却没想到这男人又大步折了回来,直接把她从被子里给捞了出来。
“……程赟?!你干嘛……”
不等她反抗,程赟就已经剥去她的衣服,反手把她桎梏在怀,用她那件薄衣将她的双手捆在了背后。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开歼击机都没这么累。
这种小局面,火力压制,基本全胜。
帐篷不大,燃起的气焰却不小。
顾诗筠几乎涨红了脸颊,在他怀里像个蚯蚓一样扭来扭去,“程赟!你变态啊!”
行吧,好心好意哄她,真心实意给她擦身体,他反倒变成变态了。
程赟蹙眉,淡淡道:“随你怎么说。”
说完,他拿过毛巾,按照秦悠然的嘱咐仔仔细细将她的身体擦了个干干净净。
他速度很快,手法也轻,擦完便给她松了手腕,又把衣服给她穿好了。
从头到尾,眼眸不偏不倚,冷静自若。
然而顾诗筠却和他不在一个频道。
她咬着下唇,牙痒痒地盯着他,“你就那么喜欢用强的?”
作者有话说:
何止
-
第42章
程赟沉默斜睨, 在她那气鼓鼓的脸上淡扫之后,不置可否地垂了垂眼帘。
对, 他就是喜欢用强的。
那又怎样?
晾好毛巾, 他帮她掖紧被子。
略站了片刻,沉声道:“对不起,不会了。”
就说吧, 这次古圭拉之行是不是魔怔了,两个人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对不起就快占一半。
顾诗筠怔怔看着他, 没有再说话。
程赟擦干手, 将外套穿上,道了句晚安便掀了帘子静然走出。
夜空的一轮明月皎皎如水。
秦悠然正抱着洗漱脸盆往回走,看到他从顾诗筠的帐篷里出来, 脸上仿佛还挺火辣的, 便故作诧异地挑起声调, “哎哟, 那么久?真是辛苦了。”
程赟早就习惯了她的阴阳怪气, 泰然道:“还好。”
还好?
这也叫还好?
没照镜子吗?
秦悠然傲慢地耸耸肩,没再搭理他,便回了帐篷。
夜色沉寂下来。
本以为是个满是回味的不眠夜,可不多时,她又出现在了程赟的帐篷门口。
她拎着一包冰块,白眼都快把天灵盖给掀翻了。
“你老婆让我拿来的,喏, 敷一下吧。”
-
连续两天, 两个人都配合得十分默契。
客客气气,
相敬如宾。
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蒋乔依然蒙在鼓里, 每天勤勤恳恳,什么都不知道。
秦悠然也表现得像个国家一级话剧演员似的,当面唱红脸、背后唱白脸,时不时来个冷嘲热讽,惹得程赟差点心梗。
关键就是,她好像和顾诗筠越走越近了。
中午正吃着饭,秦悠然隔着桌子还非要插一句话。
“哟,程队长,你这半边脸好像有点肿啊。”
印子浅,其实没人说的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这话一出,两桌的人皆纷纷侧目,一个个跟放大镜似的、隔着十万八千里就开始打量起来。
一个年轻的男护士说道:“确实,左脸好像确实有点肿,是不是睡觉睡落枕了?”
程赟蹙眉,淡然地咬了咬下颌,几不可查地沉声嗯了一声。
管他们说什么呢,先嗯了再说。
顾诗筠坐在他的斜对面,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二人目光相接,又急促地收敛了三分,就跟不太熟似的,连应有的情绪碰撞都没有。
秦悠然憋着笑,懒洋洋吃了一口菜,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被人打了呢。”
另一个军医笑眯眯说道:“谁敢打副大队长,别说开战斗机了,人家连近身格斗都是比武第一名,不要命了啊。”
本来一到吃饭的时候,气氛就相对来说轻松些,大家一听都哗然作笑。
可没成想,顾诗筠突然轻描淡写来了一句:“那不一定……”
闻言,众人又把视线都投向了她,尤其是刚才说话的军医,满是好奇地昂着脑袋,好像十分期待她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似的。
顾诗筠轻嗤一声,抬眼看着程赟,淡淡道:“他老婆敢呀。”
话音刚落,刚才哗然一笑的人,更是忍俊不禁。
老婆都搬出来了,哪个男人敢说不。
军医也无奈佩服道:“这个真没法反驳。”
也就程赟一个人苦中作乐,我又招你了吗?
-
吃完饭,又是高强度的一天。
世和医院的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手术任务基本上都摊在了其余人身上。
几个外伤病人的伤口处理完,顾诗筠看了看时间,便直接去了木那河。
河边站着几个当地的渔民,肩上驮着不知名的水鸟,看着像鸬鹚,但个头又更大一些。
看到她穿着白大褂带着红十字袖章,渔民礼貌点头,带着水鸟绕到了另一边,让出一条路。
空军的营地不大,但很明显比医院的营地安静得多,少了医护的奔波,更少了病患的呻-吟。
顾诗筠也不知道程赟在哪,便随便抓了个正在站岗的中士,“你好,我找 2X旅飞行一大队的副大队长,我来给他换药。”
这次她报了职务,中士虽然疑惑为什么是医生来换药,但也没多问,便直接带她过去了。
驻足帐篷前,中士问道:“副大队长,有医生来换药。”
里面男人似乎在忙,声音略有点急促,“让她等会。”
顾诗筠挑眉,在旁边低声说道:“跟他说,医生姓顾。”
中士也没明白,憨憨一笑转述道:“副大队长,医生姓顾。”
这边话音甫一落,里面人就说道:“让她进来。”
顾诗筠跟中士道了句谢谢,便掀了帘子进去。
深绿色的帐篷淬着午后柔和的光,透明的PE膜后闪烁着木那河面的波光粼粼,反射在眼前,将男人裸露的上半身勾勒出硬朗的线条。
只一眼,块块分明。
她冷着脸走过去,将医疗包打开,说道:“搞了半天你没穿衣服啊,我还以为……”
程赟好奇道:“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顾诗筠讪讪噘嘴,因为左右一想,他们这个和尚阵营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话不多说,便开始换药。
这男人也不知道什么体魄,明明擦伤那么严重,这才两天时间,大部分都已经结痂了,如果护理得当,几乎不会有疤。
“坐下。”
她朝一旁的床铺扬了扬眉毛。
程赟应允坐下,调整了姿势将后背留给她。
迎着窗外的光,疤痕更加瞠目。
顾诗筠咬着下唇,心口说不上来地疼,她将伤口旁边渗出的组织液慢慢擦掉,小声说道:“你这次回家,假期有多久?”
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程赟遽然有些懵,迟疑了半天都没回答她。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仔细算过。
见他支吾不语,顾诗筠耐心告罄,拿手怼了怼他的背,“问你呢,快说。”
她很用力,后背一阵酸痛,程赟低低嘶了一声,“你急什么?”
生长因子敷了厚厚一层,顾诗筠有条不紊地说道:“问问你而已,看你有没有时间养伤,如果不护理好的话,会留疤。”
程赟斜睨看她,若有所思地问:“你不喜欢有疤的男人?”
那这可能比较难。
部队的人,谁不带点伤呢?
顾诗筠淡淡嗤笑,“那没有,我可是外科医生,看多了有伤疤的人,不差你一个。”
她放下手中的胶布,正准备转身去拿剪刀,男人忽地反手一拽,便将她捉到自己的面前来。
顾诗筠别扭躲他,但他力气实在太大挣脱不开,她干脆直接趴在他肩头,帮他继续处理伤口。
贴好了纱布,她低头问:“到底多久?算清楚没?”
程赟双手交叉,环住她的腰,拉近了与自己的距离,“去年的加今年的,两个月,如果你觉得不够,年假我也可以挪进来。”
两个月?
那绰绰有余。
顾诗筠象征性地推了他一下,“够了。”
男人的怀抱熟悉得像一个温暖的港湾,自己坐着小船飘进来,就再也划不出去。
知道不可能推动他,再尝试只会适得其反,顾诗筠没再坚持,暗戳戳地垂下眼帘。
可眼下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上次落水又加上是晚上,看不清楚,但这次,真真切切。
男人的腹肌像是被雕刻成四方金田般,经是经纬是纬,往上是胸口的起伏和喉结的滚动,往下又是坚韧的肌腱和最关键的不可言说。
不管她往哪看,都是瞳孔地震、血脉偾张。
性别对调,看哪都是犯罪。
干脆——
摆烂!
顾诗筠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的身体,目光细细密密,辗转在他紧绷皮肤的每一寸,就像没见过人体结构似的,一瞬不瞬、目不转睛。
呼吸款款,温热得很。
程赟突然问道:“你上解剖课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吧?”
“……啊?”
什么?
她陡然回过神来。
嗯?
她在干什么?
然而不等她有所行动,面前的男人忽地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左胸膛上。
说是滚烫也不为过。
紧致硬挺的肌肉里,跳动着怦怦有力的心脏,一下一下,愈来愈快。
顾诗筠的脸立刻就红若浆果,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
然而她动作幅度过大,失去重心往前倾倒,不仅没逃离,反而顺了人家的意思,整个人都栽入了怀里。
“……”
肌肤的紧贴,呼吸都不重要了。
她睁大了双眼,靠在胸膛之间,气息悄然屏住,一动都不动。
分分秒秒,
都渐入窒息。
良久,头顶才蓦地传来一声:“扯平了。”
顾诗筠一听,噌得抬起头,不明所以:“啊?什么?”
程赟低下头,下巴压着她的耳侧,沉声道:“公平起见,前两天我看了你,今天你看了我,所以我们扯平了。”
扯平?
顾诗筠倏地僵住,两眼发怔地抬头盯着他。
她没听错吧?
这都能扯平?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反复几次凝噎道:“我是医生啊,你是我的病人,我看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别说是什么胸口腹肌有的没的,就算是看他那个地方,她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是肉,没有区别啊。
可程赟并没有这么认为,他审度般地阖了阖眼,仿佛思忖了许久,然后才神情严谨地说道:“那你是我的妻子,我看你不是更理所当然吗?”
也许是这声妻子包含了太多柔情和无奈,也有可能是男人的目光容易让人松懈,明明刚才还士气高涨,只一瞬便又偃旗息鼓了。
顾诗筠愣了愣,仔细咀嚼,好像这句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僵着愣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面对自己的老公,尤其是不太熟的老公,这种心悸慌慌的感觉就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