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朵枝

作者:朵枝  录入:05-08

  “我靠——顾诗筠,你认真的?”
  顾诗筠依然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
  秦悠然摆了摆手,掩着嘴角说道:“我问你,上次你给他发的那条信息,他后来回了吗?”
  顾诗筠这才想起来,之前秦悠然拿着她的手机言传身教,字里行间都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不堪入目。
  所以程赟愣是一个字没回。
  后来遇上余震,她也没再想起来。
  再再后来,直升机失事,手机直接淹湖里了。
  她摇头,“没有,你那条实在太露骨了。”
  秦悠然还在一个劲地笑,她将外套脱下披在肩上,一边看着红十字会的大巴缓缓从旁边开过,一边哂笑道:“行,等回去了,我慢慢教你。”
  顾诗筠沉默片刻,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因为她现在烦心的事还很多,这次跟杨馥宁结下梁子,以后普外还不知道该怎么混。
  “算了,我估计得重新找医院了。”
  秦悠然傲慢地斜睨她,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前方的杨馥宁身上。
  “那不一定,我听邹珂说,好像已经有人让她滚蛋了。”
  -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除了住院部和急诊室还灯火通明,整个世和医院都一片寂静,连医院环卫工喂养的野猫都不见了踪影。
  蓉城的五月,带着湿润的凉爽。
  顾诗筠站在医院门口。
  她将外套脱下来放进包里,正准备问蒋乔借手机叫车,就见一辆磨砂漆面的黑色越野吉普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愣住,以为是来接蒋乔的,站在那毫无反应。
  直到男人从驾驶座下来,走到车后尾将后备箱打开,她才跟触电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军嫂同款——差点忘了,她是有老公的人。
  程赟伸出手,朝她的行李箱示意道:“给我吧。”
  他没穿标志性的迷彩军装,只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
  宽松的牛仔裤将腿修饰得颀长笔直,夜色下的一双眸子垂在眼睫下,锋芒尽数敛去,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开歼-2S的歼击机飞行员。
  顾诗筠稍稍踟蹰,将行李箱递给他,“谢谢啊。”
  程赟接过,面不改色地道:“不客气。”
  顾诗筠又指了指一旁的蒋乔,“能帮忙把蒋乔也送回去吗?”
  程赟皱了皱眉,“好像不顺路。”
  顾诗筠解释道:“她就住我公寓对面。”
  见这话题突然就转向了自己,蒋乔跟个雕塑一样站在旁边,咧着嘴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她也是才知道程赟就是顾诗筠老公这回事,面对一对比陌生人还客气的夫妻,她比谁都尴尬。
  “不用不用!我打车就好了!”
  她赶紧拿出手机叫车,然后拎起行李箱就朝大路的方向跑去。
  没了缓解尴尬气氛的催化剂,顾诗筠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
  等车子开动之后,她才发觉刚才程赟的那句“不顺路”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男人根本就没往自己住的公寓开,而是转头上了高架桥,往城西的方向开去。
  “你去哪啊?”
  顾诗筠懵道。
  程赟把持着方向盘,将胳膊肘自然垂落在车窗边,淡然说道:“带你回家。”
  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家。
  再说,你是我老婆,还能带你去哪?
  “……”可顾诗筠心口怦怦直跳。
  她回头看着逐渐远去的世和医院,赶紧说道:“我住幕府路……”
  “我知道。”程赟侧目看了她一眼,“所以我去你那个小公寓,把你的东西全搬到我们家了。”
  他加重了“我们家”这三个字,视线糅杂着看不透的意味深长,不容置喙。
  顾诗筠脑袋里嗡地一声,跟道雷劈下来似的,噼里啪啦砸她头顶上,哐哐哐地全明白过来了。
  “所以你问我要家门密码,就是为了帮我搬东西?”
  程赟依然平静地将嘴角勾起,喉结一滚,从容不迫道:“不然呢?”
  顾诗筠咬着下唇,心中一簇无名火无风自燃,但她已经上了贼船,连家当都被人搬走了,除了老老实实跟他住过去,还能怎么办。

  她闷了好半晌,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领证没多久,我就让我家人帮我在浣南别苑挑了一套。”程赟不紧不慢地说着,正巧遇上一个红灯,便抬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刮,“精装修,正好吹了两年的风。”
  啊这……
  婚后财产?
  那倒是不错。
  顾诗筠默了片刻,忽地想到什么,问道:“家人?我记得你不是父母走得很早吗?在你小时候……”
  程赟解释道:“我还有个姨妈,我是她和外婆一起带大的。”
  “哦,这样……”
  顾诗筠窘迫地努了努嘴,自从相亲的时候知道他从小父母双亡,她就没再问起过他的家人。
  天,又下起了小雨。
  入夜之后,也起了薄薄的一层雾。
  车子飞驰在反着镜面光泽的油柏路上,微弱的路灯灯光把两个人的脸色都染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暧昧。
  等到了家,顾诗筠才幡然恍悟,刚才一路的尴尬窘迫,不过只是浅尝辄止的开胃小菜。
  面对房子里唯一的一张大床,这才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睡哪?”
  她站在门口,死活不肯进去。
  程赟脱下外套,帮她把行李拎进房门。
  暖黄色的灯光中,梳妆台已经摆满了她平日里用的化妆品,还有一套全新的高端护肤品等着她拆。
  他缓步走过来,双手从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问道:“你说呢?”
  顾诗筠下意识地一颤,侧头躲开他,“别……我还不习惯……”
  她涨红了脸,模样更让人欲罢不能。
  程赟沉声道:“顾诗筠,等你习惯了,我就归队了。”
  她是个慢热型的人,谁都知道。
  慢到什么程度呢?这就没人知道了。
  顾诗筠错开他的唇,面颊轻轻划过,涩涩麻麻地……
  她转过身,用双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微微低下头说道:“我们不是先要谈恋爱吗?”
  程赟不是滋味地轻嗤,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筠筠,相亲的时候,你可是亲口说的,能不能不谈恋爱?”
  顾诗筠依然用自己的小拳头抵着他的胸口,哪怕一毫米的距离都让她能久逢甘露般地大口呼吸。
  她红着脸,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反悔了,我不想要什么平淡如茶、心如止水。”
  程赟问:“那你要什么?”
  顾诗筠低声道:“我想要糖衣炮弹、甜言蜜语。”
  她说着,抬起头来,额头蹭过他的下巴,缓缓勾勒着他的下颌轮廓线,“可以吗?”
  这模样,跟一只主动蹭过来的猫咪似的,冷中带着暖,谁能拒绝。
  她沉默、僵持、最后的通牒……
  程赟倏地放开她,虽然疲惫无奈,却依然客气可见地说道:“嗯,你先去洗澡吧。”
  “呼……”顾诗筠跟得了特赦令似的,几乎想都没有想,直接就抱着自己的睡衣跑向了主卧的浴室。
  热水麻痹了神经,温暖浸透了心扉。
  等出了浴室,程赟已经换了一套居家的衣服,正斜靠在床上,拿着一本军事航天的杂志,有一眼没一眼地翻看着。
  顾诗筠敢肯定,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见她出来了,他微微抬眼,“水热吗?”
  顾诗筠佯装笑意,僵着身子往前挪了一小步,“嗯,热的。”
  因为没穿内衣,她的曲线有着自然而然的垂落感,哪怕就这么轻轻一挪,都是视觉的冲击,瀑布般砸落在眼前。
  程赟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就这么等着。
  既然是夫妻,她又能睡到哪去?
  顾诗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这种感觉,就像一条溯回逆流的三文鱼,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是死亡,还要拼尽全身血脉往上冲。
  算了。
  反正她身上哪哪都被他看过。
  不就是同床共枕吗?
  这有什么难的。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到床边,然后一点一点蹭上去,再一点点地躺下去。
  说实话,活了那么多年,头一次身边躺个男人,还是个不太熟的老公,哪怕他动一下、吱一声,都让她无比局促紧张。
  她侧过身,掖紧了被子。
  刚想闭上眼睛,冷不丁地,身后人问了一句:“要关灯吗?”
  作者有话说:
  要。
  -
 
 
第47章 
  窗光映出月色的影子。
  交织着朦胧的氤氲感, 将整个房间都笼罩上一层濯濯的暧昧暖色。
  顾诗筠几乎想都没想,“不要。”
  关了灯, 满眼都是漆黑, 谁知道他要干什么。
  可程赟好像另有所图,话锋一转,不咸不淡地说道:“原来你喜欢不关灯啊……”
  顾诗筠遽然怔住, 待领悟他的意思之后,她倏地紧绷着自己的身体, 像个垂死蹦跶的虾米似的, 转过身来着急道:“那还是关吧!”
  也就是悄然一瞬。
  随着手中灯线的拉扯, “咔哒”——坠入黑暗。
  几乎是同时转过身,两个人就这么相望相看、不偏不倚地对上了眼睛。
  咫尺之间,呼吸簌簌而下, 沉入胸口。
  唯一的光, 就是窗外隐隐绰绰的月光皎娆。
  顾诗筠怔怔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睛,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两只手作拳缩在胸口, 一动都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冗长得就像一台永远无法完成的手术,对顾诗筠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她闭上眼睛,等着,岿然不动地等着。
  然而过了很久,程赟才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抬手, 抚过她滚烫的脸颊, “是秦悠然教你的吗?”
  顾诗筠懵住, 双手往后缩了缩, “啊?”
  夜色浓郁,依偎着的是熟透红透的脸颊,程赟见她迟钝的样子,不觉哑然失笑,只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不用跟我撒娇,你是我老婆,本来就应该我娇着你,不是吗?”
  他没再逼她,亦把这份习惯使然的压迫感尽收眼底,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漫长就此开始。
  煎熬变成了执着。
  顾诗筠瞪着眼睛,凭空看着天花板,怎么都睡不着。
  -
  第二天一早。
  斑鸠蹿飞在树梢尽头,颠簸出几片细碎的叶子,又啼叫着振翅飞走。
  睁开眼睛的一瞬,顾诗筠便习惯性地去寻找碧空盘旋的秃鹫和翻飞的经幡。
  恍惚了好久,她才发觉,自己是在家里。
  家里……
  对,家里……
  家里??
  她陡然睁大眼睛,眼眶逐渐充盈,视线逐渐清晰,直到满目璀璨晃荡在白纱的窗帘,才去找昨夜躺在身边的那个男人。
  眼眸转了一圈,
  回头,就见程赟正抱着手臂站在门口。
  晨光熹微之间,他半倚半靠,明明脱了军装,却依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
  “我刚去买了早饭,还热着。”
  他指了指餐厅的方向。
  “哦。”顾诗筠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坦白讲,她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怎么睡着的,更不知道今天早上怎么醒来的,只知道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麻的,想来一晚上都没敢动。
  她抬头,正视着墙上的时钟,时针和分针正不偏不倚走成一条笔直的线。
  嗯?
  六点?
  她诧异问:“你几点起来的?”
  程赟淡然说道:“五点多,习惯了。”
  “……”顾诗筠咧了咧嘴角,窘迫地挪开视线,“这样啊……”
  讲个笑话,结婚两年,她连自己男人的生活习性都不知道。
  见她依然迷迷糊糊的,程赟扬了扬下巴,问道:“要再睡会儿吗?”
  顾诗筠一听,陡然间睡意全无,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浴室走,“不睡了不睡了!”
  那么大一张床,还是欧洲进口的白标席梦思。
  她可不敢多待。
  程赟目送她进了浴室,只字道:“好。”
  洗漱过后,顾诗筠披了一件珊瑚绒的睡袍便坐上了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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