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今天想去哪里?”
严均成看向郑晚。
郑晚也没有想法,她大学时就来过这边,那时候看什么都新鲜,现在连旅游攻略都提不起劲来看。
“随便到处转转。”他说。
“好嘞!”
宽敞的商务车内,司机边开车边熟练地跟他们介绍首尔一些有特色的景点。
他热情好客,讲话幽默,严均成寡言,郑晚倒是被司机的妙语连珠逗得开怀。
“二位要不要去南山塔看看?”
司机诙谐介绍:“我看很多旅游团都会将南山塔作为必去景点,您二位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就在前面掉头。
很多情侣还有夫妻来这边度蜜月都会去南山塔,那里可以挂爱情同心锁,寓意是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到了晚上,还可以在观景台上看到整个首尔的夜景。”
郑晚微怔。
之后便是尴尬,她突然想起,大学时期来这边时,她跟陈牧也去过南山塔,那时候她才二十出头,也为韩剧着迷。拉着陈牧买了两把锁,锁上都写上了他们的名字。
过了十来秒,就在车内气氛近乎于沉寂时,严均成淡淡开口,“我不信这个。”
郑晚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
司机乐呵呵地笑:“就是个彩头。”
严均成圈住她的手腕,手掌之下是她的脉搏,感受着她的心跳。
他凝视她,平静而克制地说:“我只相信我的手。”
锁,死物而已,锁得住什么。
只有这一双手,才能牢牢地抓住她不放。
郑晚却不喜欢脉搏被人控制这样的感觉。
她微笑着,稍稍使力,转动手腕,目光宁静地跟他十指紧扣,“很少会有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去南山塔挂锁吧?”
司机正在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他看不到他们后座的暗流涌动。
他笑道:“有肯定有,不过还是年轻人居多,年轻人信这个,首尔就这么大,有些人不知道跟多少人挂过锁,寓意是永结同心,那一颗心得掰成多少瓣才够分啊。”
严均成默不作声地盯着跟她合握的手。
郑晚继续跟司机闲聊,她轻声说:“既然是彩头,也不必去介意到最后有没有白头到老,只要挂上去的时候是真心的就好。人这一生碰到那么多的人,虚情假意的毕竟还是少数。”
司机乐呵呵道:“就是这个理,所以啊,这锁它就是个彩头,要真灵验,这就不是塔,是月老庙了。”
郑晚微微一笑,表示认同。
严均成颔首,终于再次开了尊口,“它确实不会灵验。”
郑晚已经侧头看向了车窗外倒退的风景。
“大部分都不会灵验。”司机说,“这就好比,有多少人最后能跟自己初恋结婚白头到老呢。”
严均成收回目光,似乎司机这话令他感到愉悦,他眉目舒展开来。
锁,自然不会灵验。
区区十二年罢了,算什么白头到老。
区区十二年。
到最后跟她白头到老的人,是他!
第47章
郑晚跟严均成又在首尔多呆了一天,正好周五下午回到东城,昨天他们就商量好,今天一起去接思韵放学。
还没到下班的高峰,一路顺通无阻地来到中门口——即便严均成有钱有势,他也得乖乖地遵守公立学校的规定,将车停在外面。
时间还早。
郑晚跟严均成坐在车上休息,她头靠着车窗,正低头回复着顾客的消息。
感受到亮光跟咔嚓声,她无奈地偏头,果然,严均成正拿着她送他的相机在拍照。
他还是跟二十年前一样,对拍风景完全没有兴趣,她合理地怀疑,他压根就没有摄影爱好,他只是喜欢拍她。
“要不要叫上严煜?”郑晚问他,“他跟思韵一个班,正好我们也要去吃饭。”
严均成对此也没有意见。
于是,正耐心地坐在课桌前等待着下课铃响的严煜收到了来自叔叔的消息。
他目光僵直。
在这个世界上,严煜可以坦然地拒绝任何人。只有面对自己叔叔时,「不」这个字显然烫嘴得很。
他也有好奇心,想看看叔叔究竟是怎么谈恋爱的。
不过迟疑了十几秒钟,他飞快地、谨慎地回复了消息:【好的,叔叔,下课后我会跟妹妹一起过去。】
等消息发送出去后,他一手托腮,想了又想,终于知道那一丝不对劲来自于何处了。
“……”他在上课时间段回复了叔叔的消息。
这等于直接就承认了他上课没听讲在玩手机。
严煜咬紧牙关、狠狠地捶了自己大腿一下。
晚十分钟回消息叔叔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啊!!
终于听到下课铃响,严煜大声呼唤郑思韵:“妹妹,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
郑思韵:“……”
五分钟后,教室里的同学几乎都走光了。郑思韵跟着严煜来了洗手间,她只在外面等着,严煜发现自己今天抹了发蜡,担心叔叔会冷声骂他丑人作怪,这大冬天的,他忍着冷水的冰凉刺骨,一点一点地将头发上的发蜡洗干净。
郑思韵靠着一边的墙,见他瑟瑟发抖地出来,笑得都快直不起腰。
“你等下别说。”
严煜才洗干净发蜡,头发软塌塌地贴在额际耳边,他无奈地说:“你可别笑了,再笑当心岔气。”
郑思韵努力憋住,还是没忍住,眉梢都是笑意,“你……不至于这样吧。”
严煜叹气,“我怀疑我叔叔上辈子是教官。有一年不是流行破洞裤吗,他看我穿了,那眼神冻得我打冷颤……”
他模仿严均成的神情跟语气惟妙惟肖,“严煜,你哪个垃圾桶捡的裤子还到哪里去。”
郑思韵放声大笑,比了个拇指,“绝。”
虽然严煜这样吐槽,但她是从上辈子重生回来的,她听说过很多传言,小严总跟严总虽然是叔侄,但情同父子。
或许部分有心人会揣测,严煜是心机城府太深,作为严均成的侄子,他自然要极尽所能地讨好这富可敌国的叔叔,来为自己谋取绝好前程。
可真正跟严煜相处下来,郑思韵发现,严煜心思纯净,他并非是那种利益大于一切的钻营者,她更相信叔叔的眼光,但凡严煜心思不正,以叔叔的雷霆手段,他绝不可能将自己的心血交给严煜,哪怕严煜是他的亲侄子。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学校,看到了那辆车。
郑思韵走在前面,严煜乖乖地离她半步距离,两人上了车,坐在后座。
一周没见到妈妈,郑思韵欣喜雀跃,倾身,手搭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雀跃道:“妈妈,首尔好不好玩?”
“还好。”郑晚努力回忆,“烤肉还挺好吃的,不过你叔叔不喜欢。”
严均成正在开车,闻言也回了一句,“那边没什么好吃的。”
郑思韵笑,自在地跟他聊天,“不会啊,我看韩剧里那些炸鸡都好香,还有拉面也是!”
严煜嘀咕了一句,“那是泡面。”
郑晚一怔,哑然失笑,“严煜,你跟你叔叔好像,你叔叔前几天也说了这句话。”
严煜正襟危坐,听了这话,诧异地看了一眼,只看得到叔叔的后脑。
他心里也为婶婶这句话而感到开心。
他最喜欢听别人说——严煜,你跟你叔叔很像。
只可惜,他活了十五年,只听几个人这样说过。
他从来没对外人倾吐过,在这个世界上……
他最最佩服最最崇拜的人就是叔叔。
郑思韵偏头,盯着严煜的脸看了看,又凑过去看严均成的侧脸,也认同地说:
“的确,严煜跟叔叔长得也挺像的,都是浓眉高鼻梁。不过,严煜没有叔叔高。”
气氛轻松,严煜也大胆地跟她聊天,“妹妹,我现在才十五岁。”
他才十五岁,还有很多长高的空间!
“那叔叔,您还记得您像严煜这样大的时候身高多少吗?”郑思韵问。
郑晚含笑看了眼开车的严均成,替他回答,“他在高一的时候就有一米八四了。”
严煜:“?”
郑思韵惊讶:“这么高,那叔叔现在有多高?”
郑晚之前看过他的体检报告,想了想,回道:“应该是一米九,我没记错吧?”
严均成手握着方向盘,正好露出了左手手腕上的腕表。
他点了下头,“是。”
“严煜,你现在有多高?”郑晚不愿意冷落了他,主动问道。
严煜耷拉着脑袋,低声回:“一米八。”
郑思韵皱眉,“你看起来不像有一米八的样子。”
严煜恼羞成怒,“妹妹,你成绩这么好,应该知道四舍五入吧?”
郑晚都被他逗笑,在母女俩的笑声中,严煜挫败地回:“一米七八也算一米八。”
“那一米八二、一米八也算一米八吗?”郑思韵好奇而真诚地发出询问。
严煜正经地回:“那算一米八五。”
郑思韵鼓掌,“好弹性的四舍五入。”
车内气氛热闹,连严均成都面露一丝笑意。严煜的心情也很放松,逐渐地也慢慢放开,跟郑思韵斗嘴,郑晚偶尔会说几句话,在某个瞬间,严均成甚至有一种错觉。
他跟她带着他们的孩子,他们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郑思韵也满脸笑意,印象中,总是只有她跟妈妈两个人,虽然她们母女俩也足够开心温馨,但终究还是少了一丝热闹,而现在,也被叔叔跟严煜填补。
严均成带着他们来了盛观。
严煜都只来过一次,下车后跟郑思韵一样,忍不住四处打量,他小声跟郑思韵说:
“这是我叔叔的私人会所,几乎不对外开放,也就只有成源集团的员工可以来,不过我听说员工也会把晚餐券对外售卖。”
郑思韵若有所思地点头。
来到顶楼,电梯口经理已经等候着了,严均成想起什么,对经理说:“还有没有空着的包厢?”
经理忙不迭点头。
严均成看向了挽着郑晚手臂正好奇四处观察的郑思韵,说,“思韵,在这里给你留个包厢,你想跟同学过来吃饭就跟他提前打个电话。”
郑思韵「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叔叔,不用不用!”
经理却很会来事,已经将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了出去,交给郑思韵,“包厢随时留着,过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郑思韵只好接过名片,心还怦怦直跳。
郑晚拍了拍她的手背,抬眸,跟严均成对视——她就算不赞同他这样奢侈的做法,但在他的下属,在他的晚辈面前,也不会出口否定他,他要面子,自尊心又强,有的话还是他们两个私底下说。
严煜羡慕得眼都红了,他在盛观还没有包厢呢,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跟郑思韵说说好话,蹭她这个大小姐的包厢。
严均成轻描淡写地扫他一眼,“你少带那些狐朋狗友过来。”
严煜懵了一下。
直到经理又给了他一张名片,他才回过神来,晕乎乎地跟在他们后面往专属通道走去——等等,这个意思是,他也有了包厢?
严煜攥紧了名片,极力控制自己上扬的唇角,耶!
……
严均成在盛观的包厢阳台观景最好,可以俯瞰这片的景色,远远地还能看到那围着城区外的城河。
四人落座,很快地送来餐汤、前菜跟主菜。
郑思韵跟严煜都处于长身体的时候,现在学习任务又重,哪怕是在课堂上浑水摸鱼的严煜也常常感到饥肠辘辘,两人埋头,专心用着晚餐,吃相很香。
郑晚跟严均成面对面坐着,出于习惯,当牛排上来时,严均成伸手端过她面前的盘子,又拿过她的刀叉。
这一举动也吸引了郑思韵跟严煜的注意。
两个孩子齐刷刷地看向严均成的手。
严均成正在给她切牛排。
郑思韵吃了一惊。
严煜也吃了一惊。不过两位都是表情管理的能手,很快地屈服于严均成威严的气势,两人都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作鹌鹑状低头专心切面前的牛排,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当事人郑晚却感到些微窘迫。
他有这样的习惯,但也不应该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私底下怎么样都行,当着孩子的面还是应该端庄正经一些。
她也不好直截了当地说出口,再看看思韵跟严煜如出一辙的行为举动,她微恼,抬脚就去踢坐在她对面的严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