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郑思韵应下,“奶奶肯定没事,我中午给她打个电话。”
郑晚莞尔,眼底下也有着淡淡的青色,“好。”
郑思韵匆忙吃完早餐下楼,准备出发去学校,走着走着,电光石火之间,她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到了一起——等等,难道说,叔叔跟妈妈就是因为奶奶的事情发生矛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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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柏轩在偶尔没那么忙的时候,也会顺带关心一下儿子。
今天早上,他就亲自送儿子去上学。
虽然没指望能够如别家那样父子情深,但他还是希望儿子能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并且给予回报。这回报很简单,只需要他将季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好。
季方礼前段时间的折腾,自然也瞒不过季柏轩,司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板,即便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如实地汇报给他。
季柏轩理解,却也费解。
有什么必要将心思放在一个疯疯癫癫、不知所谓的人身上?
简静华能做得了什么,她又有什么本事做得了什么?
不过既然是儿子的心思,他也不会阻止就是了,反正对他来说也没影响。
“你小姨最近怎么样?”季柏轩仿佛闲聊一般提起。
季方礼愣了愣,“还是老样子。”
小姨的确又找了份工作,这让他……
挫败。
人的感情是经不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耗费。
她不想走,那就不走吧,总之,他也很忙,在不久的将来还要出国留学,不如就这样渐行渐远。她不走,那他走。
季柏轩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气定神闲地说:“方礼,你以后走的路,是不寻常的路,不要让那些人影响到你。除了给你添堵,他们什么本事都没有,你如果将这些……无足轻重、啼笑皆非的事放在心里,还为此不痛快,那才是着了他们的道。”
“虽然你跟雅宁都是我的孩子,但你跟她不一样。她有她妈护着,我当然会将更多心思放在你身上。”
季方礼安静地听着,心情也逐渐开朗。
他走的这条路,小姨不懂,他又何必勉强要她懂。只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母子,他也不懂,小姨怎么可以一边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他,一边做的事情却没有一件是为了他好的?
他不懂,真的不懂。真正为了孩子好,应该是像晚姨这样,晚姨让思韵开心无忧,为了思韵的前途独自带着她回了东城。
而他呢,参加一个物理竞赛居然还要瞒着她,她知道以后还对他歇斯底里。
即便他没有回到季家,他跟小姨恐怕最后都会隔阂深到两看相厌。
季柏轩也看得出来季方礼跟简静华之间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懒得去管。
哪怕他没有出手,哪怕他没有将儿子带回来,这对「母子俩」哪天处成仇人也不奇怪。
“你回来也有这么久了,应该知道阶层分明,国际学校的学生接触不到贫民窟的人,你以后交的朋友,也都是这个圈子的人。”
季柏轩耐心地教导他,“当然你偶尔想寻找刺激,想看看河对面的那些人是什么样子,过什么样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始终要记得,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玩一阵也就够了。”
“你还小,别想那些事。”他又说,“好好学习,之后我会安排你出国留学,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为成为……”
他停顿了几秒,季方礼的心口一跳,父子俩此刻心照不宣。
季柏轩又缓了缓语气,“为成为更好的人做充足的准备。”
季方礼目光变得沉静,点了下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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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静华现在
租的房子环境比以前更好,至少有能晒到太阳的阳台。
离清明节也越来越近,简静华前段时间就联系上了领养猫咪的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白领,脸蛋圆圆的,看起来就很可爱。
简静华看着这样年轻的女生,心里怅然却也喜欢,连忙拿了酸奶跟蛋糕招待。
小白领很害羞腼腆:“姐姐,不用了,我最近在减肥,不敢吃这些。”
说来也很巧,两人都在同一栋写字楼。
她问了同事有没有人有兴趣养猫咪,同事帮她去问,这就联系上了小白领。
小白领一直都很想养自己的猫咪。
见了简静华发的照片后,更是爱得不行,很有仪式感地购买了猫猫玩具还有猫猫爱吃的冻干。
简静华失笑,“你一点儿都不胖。”
小白领才接过酸奶,喝了几口后,见简静华抱着猫咪,神情凝重而不舍,她小声问:“姐姐,你怎么……不养它了呢?”
简静华抬起眼眸,笑着摇头:“我好像不太会养宠物,不只是宠物,养什么都养不好,一团糟。”
“怎么会!”小白领瞪圆了眼睛,“你把它养得多好,感觉它也很喜欢你。”
简静华没再说什么,最后亲了亲猫咪的脑袋后,将它放进了航空箱里,低声说:“谢谢你啊,小不点,陪我这么久。再见。”
……
东城容纳了五湖四海的漂族。
各地习俗都不一样,临近清明节,在偏僻的地方,也能见到有人给远在天堂的亲人烧纸。
简静华也端着盆子找了个角落,打开打火机,烧的却不是纸钱。
有照片,有各种资料。
上面的主角都是季柏轩。
他才是一切悲剧的起源。她不会忘记。
说她心软也好,说她懦弱也罢。她的确失望也绝望,可她没有忘记,她最最痛恨的人是谁。
简静华静静地烧着,偶尔烫到手指,她也面不改色。
她感到开心,因为她马上也要自由了,好像回到了高考前夕,她即将交一份最最满意的答卷给自己!
第80章
简静华烧完纸回自己的小窝。
猫咪已经被小白领带走,整个屋子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正在她放空思绪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里闪过一丝波动。
终究是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她的身体比意识更快,接通了这通电话。
电话这头的季方礼也很不自在。这段时间他没来找她,电话联络也少了许多,他的确感觉到轻松,只是这通电话他也不得不拨出。
清明节快到了,他这次作为季家的长孙,会被季柏轩带着去季家墓园祭拜,即便季太太心生不满,却也拦不住这件事。
然而同时季柏轩跟他说,已经找了最好的风水师,预计明年清明节之前,要把他生母的墓迁进季家墓园。
他知道这是为了他好,这一举动之后,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他更加知道,爸爸跟继母在争斗在打擂台。
无论如何,这件事他希望小姨能尽量心平气和地对待,不要再节外生枝。
季方礼即便已经打好腹稿,可话堵在喉咙,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姨,这不是坏事,迁来东城之后,我们也更好祭拜。”
简静华麻木地听着。
刚才烧纸的火烫伤了她的手指,她都不觉得痛。
那现在呢?
“知道了。”简静华平静地说。
季方礼已经做好了她会歇斯底里的心理准备,一听这话,反而愣住,无措地喊了声:“小姨……”
简静华沉默片刻后,“我还有事。先挂了。”
季方礼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小姨的反应太不对了。
他蹙眉,心想,还是等清明节之后他再过去看看小姨。
到时候小姨骂他打他,他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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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晚提着保温桶下班。
这个点还没到下班的高峰期,地铁车厢上也有座位,思来想去,她还是主动给严均成发了条消息:【我应该还是晚上九点左右到家。】
她头靠着一边的挡板,手一直攥着手机。
这似乎是一道无解题,她不知道正确答案,他也不知道。只能安慰自己,日子还长,谁家里没有一本难……
念的经呢?她也实在不能对他苛求太多,他们是夫妻,不是对立的正方反方。
办公室里。
严均成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拿着钢笔在文件上签字。
他一字一字地看着这条消息。
他们俩其实都是倔强的人,她认定了她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内心深处,他不是意识不到自己在无理取闹,如果她真的顺从了他,对陈母不管不问,那她也就不是她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难掩心中的愤怒——并非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
他愤怒自己无法冷若冰霜到底,直至今时今日仍然畏手畏脚,明明有很多种办法让这些人不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做得到的,但他偏偏放任自流。
他愤怒自己无法包容温柔到底,明明知道只要他说一句听起来好听的软话,不仅他们之间凝重黏稠的气氛一扫而空,他还会收获她更深一层的爱意,但他偏偏连装都不愿意装。
严均成心情烦闷,将手中的钢笔往桌上随手一扔。
他其实是想砸了的,但视线触及到摆放在办公桌上的合照,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十分的怒气,也就只剩四分。
一直到郑晚走出地铁时,才收到了严均成的回复:【好。】
郑晚叹了一口气,跟随着人群往医院方向走去,东城的几家医院都极有名气,全国各地的疑难杂症患者都往这边来,即便已经是快六点钟,医院门口以及住院部的人也不见少。
陈母跟王叔对她的到来都很开心。
两老都有足够的退休金,并不缺钱,只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东城,心里也有些忐忑,尽管郑晚也没办法为他们做什么,但这无疑也是定心剂,至少真碰到个什么事,郑晚也能在旁边帮着。
王叔还跟妻子念叨:“咱们要是一早就给小晚打电话就好了。”
陈母却不爱听这话,“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多难,还要上班,我是真不愿意麻烦她!”
半路夫妻就是这样,如果是王叔生病住院,那他的儿女不能不管。
可现在是陈母住院,哪好意思麻烦继子继女,而她只有陈牧一个儿子,陈牧也已经去世,并没有可以依靠的孩子。
郑晚算是
填补了陈母心里那一块空。
“我炖了点汤。”郑晚拧开保温桶盖,拿了两只碗出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王叔却很捧场,“看着比医院食堂还有外卖可强太多了!小晚,我这段时间陪你妈住院,她有没有瘦我还不知道,我少说也瘦了五斤。”
“那您多喝点。管够。”郑晚笑。
“小晚,你不喝?”
郑晚摇头:“我出来之前尝了一碗,这会儿还不饿呢。”
说着,她又走到床尾,拿起今天检查的片子还有单子仔细查看。
她不是医学生,也看不懂,只能慢慢琢磨片子上的诊断结果。
碰上不懂的专业词汇,她也会借助网络搜索。
王叔跟陈母很捧场也很给面子,将排骨汤都喝了个干净,陈母打发王叔去洗碗。
东城进入春末,六点多天也没见黑。
陈母昨天晚上就一直在琢磨郑晚结婚这件事,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对,生怕郑晚误会,又压低声音说:
“你现在能再找一个,我心里很为你开心,思韵今天中午还给我打了电话,我没好问,她自己跟我说她叔叔对她很好。”
“思韵爸爸心里也许对我有埋怨。”陈母算是掏心掏肺了,“那时候他刚考完,志愿还没填,我就跟他王叔在一起准备结婚。我知道他对我有隔阂。”
郑晚忙说:“没有,您想多了,他从来没有怪过您,他曾经还跟我说过,很感谢王叔能够陪伴照顾您。”
陈母想起儿子,眼中也有点点泪光。
她静静地平复内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真心实意地说:“我昨天总会想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开心,无忧无虑,都不用问你,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的儿子。这几年,你已经很辛苦了,虽然每次见你,你还是笑,但我还是会为你难受……”
她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昨天我一见你,就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开心。我为你高兴。”
郑晚在想:他猜错了。
无论是陈母还是她,在过去见面通电话时,提起陈牧的次数也很少。
遗憾、悲痛这样的情绪,早在头两年时几乎就已经用光,那也是对她、对陈母而言,最痛不欲生的一段时间,等度过之后,她们甚至会刻意……
地避而不谈。
她担心陈母听了心痛。
陈母也担心她听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