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的另一个年轻干部听完,哈哈笑出声:“现在各行各业都卷,咱们也卷起来了,这是大势所趋。”
一路轻松闲聊,倒是将先前的凝重气息冲淡不少。
等载着狼牙几人的军车驶入乌市军区机关的营区大门,时间已接近这天下午的两点钟。
汽车兵将车停稳。
米伟下了车,对郑西野道:“郑队,饭点儿都过了,我先带你们去食堂。”
郑西野让姚海洋等人先去吃饭,自己则问米伟:“张政委在哪儿?”
米伟皱眉:“郑队,你也先吃饭吧。”
郑西野摇头拒绝,道:“喀渠市的爆恐袭击有组织有预谋,我这里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想先跟张政委交流一下。”
米伟迟疑两秒,知道这位大佬一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只好点点头:“行。你跟我来吧。”
几分钟后,两人径直来到营区办公大楼,敲响了位于三层最里侧的那间办公室门。
朴素硬朗的木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着二一式秋季常服的中年男人。他头顶头发略显稀疏,其貌不扬,中等身材,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正紧蹙着眉头,浏览手上的加密文件。
听见敲门声,穿军装的中年人头都没抬,平静地说了句:“请进。”
米伟先迈入一步,敬礼,道:“政委,狼牙的郑西野同志来了。”
闻言瞬间,张青山猛地抬眼望向门口。看见站在米伟身旁的俊伟青年,他脸上霎时绽开笑容,起身快步迎上去。
“郑西野同志。”张政委握住郑西野的手,笑道:“一路辛苦了,快请坐。”
郑西野礼貌笑了下,弯腰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
张政委朝米伟招手,道:“米伟,去,给郑队倒杯茶来。”
“茶就不喝了。”郑西野平和婉拒,接着稍停两秒,沉声道:“张政委,我想详细了解一下,三天前发生在喀渠的爆恐袭击事件。”
提起喀渠的爆恐袭击事件,张政委脸色顿时微凝。
他先是将整个事件的始末详细讲述了一遍,继而长叹一口气,说:“郑西野同志,你也知道,咱们省是西北边陲,长久以来,一直是反华势力重灾区。据我们判断,这次的爆恐袭击,应该只是敌人的第一步动作。”
郑西野静默了会儿,问:“消息封锁了吗。”
米伟搭腔:“为了不引起老百姓恐慌,所有主流媒体都打过招呼了,但是还是有一些视频和图片流出去。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各种带节奏,唉,看着就心烦。”
郑西野说:“自媒体时代,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米伟苦笑:“互联网上水太深了,敌人潜伏在群众里,躲在网线后,防不胜防啊。”
张青山看向郑西野,说:“郑西野同志,你们狼牙的情报部门在全世界都是最顶尖的,我相信在喀渠爆恐袭击发生之后,你们那儿肯定有消息。”
郑西野垂着眼皮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奥秘组织’。”
米伟面露茫然。
张政委也是微微一愣。
两人同时摇头。
郑西野便沉声道:“奥秘组织是一个暴力犯罪团伙,前身是国际上恶贯满盈的□□‘里神教’。这个组织没有固定的落脚点大本营,总部设立地点暂不明晰,人员组成十分复杂,世界各国的都有,他们经常受雇于更大的幕后组织,在世界各国从事暴力活动,危害他国国民安全,破坏他国秩序,从而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青山琢磨数秒,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次的爆恐袭击是奥秘组织干的?”
郑西野:“就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确实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会偏偏选现在?”米伟狐疑地皱眉,“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郑西野说:“奥秘组织的破坏行动,通常会发生在各国的敏感时期。你认真想一想,近段时间乌市会有什么大事。”
米伟认真一思忖,一拍脑门:“INE亚洲经济论坛?”
郑西野点头。
“原来如此。”张青山垂着眸,若有所思。半晌,他再次望向郑西野,道:“郑西野同志,你提供的这个情报非常关键,感谢你。”
“政委不用客气。”郑西野说,“离亚洲经济论坛开幕还有三个月,之后一周,我会帮助你们尽可能完善各方兵力的部署工作。”
张青山喜笑颜开:“好,好。”
米伟眼瞧着两人聊完,便站起身,低声试探说:“政委,这儿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带郑队去吃午饭?”
张青山一听这话,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表,惊了。他沉声厉斥:“你这小子是不是缺根筋。这都两点多了,饭都没吃你就把人郑西野同志领上来?”
米伟顿时换上副哭丧脸,无奈道:“我让郑队先去吃,郑队他不干啊。”
张青山又气又无语,赶忙起身亲自送郑西野下楼。
到楼梯口时,郑西野转身看向张青山,温和道:“张政委,留步。看您午休的时间都还在忙,不用送我了。”
张青山手头的工作确实堆成山,抱歉一笑,拎着米伟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把狼牙大队的贵客们招待好。
郑西野在在食堂简单吃了个午饭。之后,米伟便领着他们几个去了内部招待所。
这种招待所全国统一,每个部队营区的标配,不对外,只供出差人员或者来访军属居住。房型也很单一,标间双人床,没电视没空调,除了两双拖鞋外,所有洗漱用具都需自备。
郑西野和姚海洋住到了一间屋。
部队里的男孩子大多不讲究,一个个糙得很,姚海洋更是个中典型。
他进了门,将自己的行李包放地上,便随便选了张床便往下一躺,完全不在意赶了大半天路,衣服上都是灰和汗。
姚海洋掏出手机看微信,然后摁下语音录入键,掐着嗓子柔声说:“亲爱的,我平安到达出差单位了。想你哦,么么哒!”
手指一松,发送。
五大三粗一个彪形壮汉,腻腻歪歪发语音,场面何其惊悚。
郑西野整理行李的动作顿住,微侧头,冷冷瞥了姚海洋一眼。目光极其的一言难尽。
姚海洋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说:“哈,女朋友,黏人得很。我给她报个平安。哈哈。”
郑西野闻声静默几秒,也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往置顶的聊天对话框里发了条文字消息:【崽崽,我到乌市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半晌没有回音。
郑西野眉微拧,捏着手机就那么巴巴地等。等了老半天,余光瞥见屏幕上方的显示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会儿是工作时间,手机压根没在她自己身上。
“……”心下自嘲,他失笑摇摇头,随手把手机丢床上。
这时,姚海洋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道:“对了野哥,听说咱们单位又要面向全军选人了?”
郑西野漫不经心地应道:“可能吧。”
“我还听说,这次可以内部推荐。”
姚海洋翻身坐起来,同郑西野闲扯:“我以前在海军陆战队有个铁磁,长得牛高马大的,身体素质特别强悍,枪法也老准了。沈寂沈队都老夸我铁磁,说他前途不可限量。野哥,沈寂啊,沈寂你知道吧,就海军陆战队的队长。”
郑西野:“嗯。”
“能被沈队夸几句的人可不多!”姚海洋提起自己的铁哥们,骄傲得跟自家娃考上了清北似的,又说,“那小子一直想进狼牙,结果上回笔试没过。你说,我要不要给他内推一下。”
郑西野:“随你。”
狼牙这位老大,个性冷淡,话也少得可怜,好在队员姚海洋是个碎嘴子,唠起嗑来没完没了。这俩人住一起,可谓天生一对。
姚海洋同志聊天的兴致颇高,并且丝毫不受郑西野队长的冰块脸影响。他低声又说:“内推名额就给了一个,还只是免笔试。野哥,兄弟我先问清楚,你那儿有没有想推荐的人?”
郑西野神色微凝,想起昨晚和许芳菲视频时,那崽崽念叨着想进狼牙,打听这、打听那,清莹灵动的明眸亮着两簇希望的小火苗,扑闪扑闪,漂亮得跟星星似的。
须臾光景,郑西野漠然答道:“没有。”
*
“什么?你想进狼牙?”
秋季的午后,和煦日光浸润了整个步行街区,远处街角的桂花树在风中摇曳,娇小的花朵迎风飞舞,落在行人的肩上头上,像一粒一粒黄色的星辰。
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能看见两名邻窗而坐的年轻女孩,一个穿着深绿色薄款打底衫,一个穿着蓝色齐踝长袖裙,远望去,画面色彩艳丽和谐,就像一副融进暖阳中的油画。
听完许芳菲的话,张芸婕被嘴里的冰美式呛到,惊讶得捂着嘴,低呼出声。
“嗯。”许芳菲喝了一口自己的生椰拿铁,点点头。
今天是周末,张芸婕来云城出差,顺便便约室友许芳菲出来见了个面。张芸婕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从这位乖巧漂亮的老同学口中,听见如此骇人听闻的言论。
张芸婕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压低声:“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能进入狼牙,原本就是每个军人的理想。”许芳菲拿勺子搅着咖啡,轻轻一笑,“我有这样的念头也不奇怪吧。”
张芸婕噗嗤一声:“可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许芳菲认真思考了几秒,微抿唇,说:“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理想和抱负。”
张芸婕好奇:“还因为什么?”
因为不想再经历一次又一次未知的分离,不想再承受一次又一次未知的恐惧。
因为想守在喜欢的人身边,与他并肩战斗,陪他度过每一次危险,闯过每一次难关。
许芳菲摇头笑了下,说:“因为一些个人原因。”
张芸婕噗嗤一声:“小许同志,你现在说话可是越来越官方了。”
许芳菲:“这叫谨言慎行。”
“OK。”张芸婕思忖一息,说:“你之后如果想多了解一些狼牙选人的信息,可以问问梁雪。她应该在搞行政,对这方面的消息比我们灵通。”
“好的。”
两个女孩天南地北地聊着,没有出发点,也没有目的,就只是随心所欲地分享各自实习生活的见闻、体会、感悟。
太阳快落山时,张芸婕看了眼腕表,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一起吃饭吗?”许芳菲说,“这附近有家西餐厅,是网红店,口碑很好。难得能宰我一顿,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呢。”
张芸婕考虑到许芳菲家庭情况不太好,不好意思让她请客,连连摆手说不用。
许芳菲当然不肯。
大学时,307几个室友都对许芳菲很好,她蒙受张芸婕关照三年,心里对张芸婕的感激无以言表。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实习期有工资,她攒了些钱,自然想请张芸婕吃顿好的,作为答谢。
一番拉扯,最后,张芸婕难却盛情,只好笑着应承下来。
在西餐厅吃完晚餐,一把镰刀似的弯月已爬上树梢。
夜幕柔静垂落。
张芸婕的出差单位离西餐厅有十来公里的距离,许芳菲帮她查过路线,发现坐地铁要换乘两次,便给张芸婕叫了一辆网约车。
上车之前,这对老朋友拥抱了下,依依惜别。
道完别,许芳菲替张芸婕拉开后座车门,目送班长上车,继而又目送搭载着班长的白色汽车,淹没进大都市夜晚的车水马龙。
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会儿,许芳菲挥别的胳膊垂下来,侧身刹那,没留神,竟和背后酒吧出来的一群人迎面相遇。
这伙人酒气冲天,有男有女,男的都年轻,小的看着二十四五,大的也不过三十一二,每个都是一身大牌货。而被他们胡七八糟搂怀里的女孩儿,衣着清凉,有的露着一双修长美腿,有的露着沉甸甸的事业线,年纪更小,甚至不乏青涩如学生的稚嫩面孔。
云城繁华迷人眼,豪门成堆,有钱人如同过江之鲫。
这一带又是市中心,坐落着许多高档酒吧和高档会所,自然时常有富二代们在这儿出没,喝酒泡妞找乐子。
显然,这是群才潇洒完的二世祖。
许芳菲目光并未多留。她微垂了脑袋,侧过身,径直绕开这些人,大步离去。
背后一双眼睛瞬也不离,死死盯着那道纤细柔美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