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趴床上捏着手机想事情,忽然听见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闲庭信步似的。
许芳菲两只脚丫子晃了两下,转过脑袋。眼睛还没见着人,头顶上方便笼来大片阴影。
郑西野弯下腰,两只胳膊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将她整个身子都圈进自己的空间。
他单腿跪上床,低头亲她的脸蛋:“跟阿姨说了我们要回去了?”
“嗯。”许芳菲翻了个身仰面躺下,两只胳膊自然而然伸出去,搂住他的脖子。
郑西野侧躺在许芳菲旁边,手臂勾住她的细腰将人抱进怀里,手指捏住姑娘的小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垂眸打量。
须臾,郑西野微皱眉:“崽崽,你怎么像有心事?”
许芳菲轻叹了口气,只好将小萱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他。
郑西野定定盯着她,神色专注,当一个安静耐心的听众。然而,在听见“赵书逸”这三个字时,郑西野眼底的光明显冷沉几分。
“小萱这种情况,找心理科的医生做疏导是应该的。不过……”郑西野说着,忽而轻挑眉峰,意味深长道:“赵书逸一个能在常青藤提前结业的高材生,回凌城的小医院当大夫?牺牲小我,为家乡建设添砖加瓦,以前可没看出来他这么伟大。”
许芳菲心下好笑,拿指尖轻轻戳他脸:“看看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刻薄又毒舌。”
郑西野表情凉凉:“对待情敌,刻薄是我最基本的敬意。”
许芳菲:“。”
许芳菲懒得跟这只醋王东拉西扯。她鼓了下腮帮,道:“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所以我专门上网查了,也打电话给凌城市儿童医院问了,赵书逸确实是那里的心理科医生。”
郑西野勾了勾唇,在她下巴上轻咬了口,称赞道:“小迷糊蛋有这警惕性不错,值得表扬。”
许芳菲被他啃得痒痒的,挣又挣不开,躲又躲不掉,莫名觉得自己就像一根被大獒犬咬住的肉骨头。
她脸越来越红,脑袋也越来越晕,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努力稳住呼吸,说:“不然还是让我妈带小萱去看看?万一是我们想多了呢。”
郑西野专注吻着她的耳朵,漫不经心道:“我前几天才和江叙联系过,他在京城出差,后天就回。到时候让他陪着阿姨小萱一起,有个照应,你看怎么样?”
许芳菲:“嗯好。”
商量完,郑西野单手搂住怀里的女孩,另一只手捞过一旁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息:【回凌城之后带小萱去看心理科,顺便留意一下那个心理医生,叫赵书逸。】
发送完,江叙秒回:好。
郑西野便随手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男人的吻密密麻麻,暴雨般落下。
男人的手也不闲着,修长粗粝的指掌摩挲着姑娘一身细致水嫩的皮肤,轻而易举便让女孩眼眸迷离,神思都快飞到天外。
“阿野……呀!郑西野,你给我等一下!”
许芳菲脸红到滴血,抱住他的脑袋使劲晃了晃,用残存的理智轻斥:“吃午饭的时候,你明明说下午让我睡午觉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郑西野倾身吻住她的唇,在她甜美的唇舌间哑声道:“崽崽乖,觉晚上再睡,现在睡我。”
许芳菲羞得脖子都红了个透,捂住脸,小声抗议:“可是……我好累呢。”
许芳菲甚至开始怀疑,郑西野是不是个正常人类。
这惊人的尺寸,惊人的需求量,惊人的体力值,试问哪一项是正常人类男性该有的?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英年肾衰的可怜未来。
郑西野大手握住姑娘细细的腰肢,在她耳边温言细语,哄道:“昨晚你很累是因为你到了太多次,今天你尽量控制一下。我们天黑就结束,晚上我让你休息,好不好?”
许芳菲羞得快要抓狂,忍不住面红耳赤地瞪他,羞愤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那种事……那种事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吗!”
而且,居然还要到天黑?
天。
现在才下午一点多,离天黑起码还有六个小时啊喂……
郑西野啄吻着她的唇和耳垂,道:“之后要回凌城过年,年后又是气候峰会,到时候我会很忙。崽崽,我们要抓紧年前这段能单独相处的时间。”
许芳菲迷迷糊糊间听见他的话,微微愣了下,反应过来:“气候峰会,那到时候很多国家的元首不是都要来云城?”
郑西野:“嗯。”
许芳菲:“狼牙要负责安保工作吗?”
郑西野:“嗯。”
许芳菲一下心疼起来,捏捏他的耳朵,“那你确实有的忙了。”
郑西野眸色深不见底,侧头亲她的手指,又微张薄唇,把她嫩嫩的指尖含进嘴里,直勾勾盯着她,轻柔□□。
许芳菲全身燥得想要着火一般,嗖一下把手缩回来,鹿眼湿漉漉的,羞怯又犹豫地望着他。
郑西野低头贴近她,亲了她的唇瓣一下,又亲了第二下,第三下。
他闭上眼,额头紧紧抵着她的,轻声近乎撒娇似的说:“崽崽,老婆,宝贝,我想要你。”
许芳菲一张脸蛋红扑扑,心尖都被他喊酥了。
又想到,气候峰会云集各国元首政要,每年这种政界大会的安保工作都是狼牙牵头负责,任务极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务必确保所有细节万无一失,郑西野的压力必然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大。
她有多喜欢他,就有多疼惜他,当然不忍心再拒绝。
须臾,许芳菲贴过去亲了亲他的鼻梁,羞涩地支吾:“那……那你把窗帘拉严,然后把电视机打开。”
郑西野:“为什么?”
小姑娘绯红的脸蛋藏进他肩窝,小声说:“现在大白天又是周末,肯定很多人在家,我怕别人听见声音。”
郑西野指腹轻摩她滑腻滚烫的颊,“你想出声的时候就咬我。”
许芳菲大囧,担心又认真地问:“我咬你你不疼吗?”
“你那小牙软绵绵的。”郑西野低头吻她,忽然一笑,轻声:“不过你实在忍不住也可以喊出声。宝贝,我特别喜欢听。”
许芳菲:“……”
*
夜深人静,云城东郊,某废弃厂房内。
一辆白色面包车从夜色中疾驰而来。进入厂房大门后,司机猛打方向盘狠踩了脚油门,后车轮重重碾磨地面,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吱”音。
随着这记猛刹,货箱内也兀然“哐当”一声,像有什么重物被野蛮抛甩,飞起撞上背后车门的内壁。
下一瞬,面包车的副驾驶室车门开启,下来一个满身刺青的外籍雇佣兵。他目光凶悍,眉心到左脸位置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踩着军靴大跨步走到后车门前,唰一下拉开车门,从里头拎出来一个黑色麻袋,随手丢到地上。
“唔唔唔……”
黑色麻袋里发出阵惊恐的呜咽声,被捆绑在一起的双脚胡乱踢蹬,慌乱失措到极点。
雇佣兵见状,不耐烦地踹了麻袋一脚,用英语咒骂了两句。
麻袋里的家伙立刻老实,瑟缩着,一动不敢动。
雇佣兵讥讽地笑了下,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道高大背影,恭恭敬敬地用英语说:“老板,人我们带来了。”
蒋之昂抽完最后一口烟,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吸吸鼻子,转过身,迈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走到了黑色麻袋跟前。
他眼睛还红着,脸色却冷漠无澜,比一个手势,底下人立刻上前将麻袋解开。
里头的人两只手被反剪着绑在背后,双腿也被死死困住,胶带封嘴,黑布蒙眼,蜷缩在全是灰土垃圾的地上,瑟瑟发抖,仿佛一只任人宰割的蝼蚁。
蒋之昂弯下腰,一把将中年人蒙眼的黑布拽落。
中年男人双眼长时间处于绝对的黑暗中,骤然照进一丝光,晃得他眯起眼睛别过头。等视野清晰、看清蒋之昂的脸,中年人眸中霎时迸射出浓烈的惊诧与心虚惧意。
“谷叔,别紧张。”蒋之昂脸色平静,双手伸出去,温柔地替中年人理了理衣衫,“是我,昂仔。”
谷叔,也就是唐宅管家,他满头大汗目光警惕,死死盯着蒋之昂,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蒋之昂自顾自接着说:“您在唐宅待了这么些年,替唐玉打理着里里外外,那栋屋子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您的眼睛。这次请您过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了解一下,我妈死那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您只要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保证天亮之前把您从哪儿来,就平平安安送回哪儿去,行不?”
谷叔内心千回百转,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蒋之昂朝谷叔竖了个大拇指,继而刺啦一声,替唐宅管家把嘴上的胶带撕去。
蒋之昂:“说吧。”
“昂少,蒋太太的死,唐小姐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谷叔满脸的诚恳无奈,“她是年纪大了,心肌梗塞猝死走的,咱们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您节哀吧!”
蒋之昂盯着谷叔,扬眉:“你说的是实话?”
谷叔点头:“当然是实话。”
蒋之昂安静几秒钟,闭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便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指。
边儿上一个雇佣兵会意,立刻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将其中的视频连线画面展示到谷叔眼前。
“爸爸!我好害怕,救救我,救我……”
扬声器里传出一声接一声少女的哭泣哀求,破碎如夜莺在深夜唱响的哀歌。
只一眼,谷叔两只瞳孔便骤然充血。他裂眦嚼齿,愤怒地大吼:“蒋之昂!蒋之昂你这个畜生!我女儿才十五岁,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雇佣兵撤走了视频。
蒋之昂又点了一根烟,抽一口,呼出烟圈,说:“谷叔,你女儿长得很可爱啊,我手底下的人都很爱护她,祖国的小花朵嘛,当然要好吃好吃招待。”
说到这里,蒋之昂倏的一顿,阴恻恻回转头来,轻声:“不过,要是你再不跟我说实话,她估计就没这么轻松了。”
谷叔双目赤红,痛苦地哀求起来:“昂少,你别逼我了,算我求你,别逼我了,你知道背叛唐玉是什么下场,我如果背叛她,我会没命的。”
蒋之昂用力吸吸鼻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好玩极有趣的事,蹲下来拍拍谷叔的脸,说:“跟我说实话,你可能死,不给我说实话,你女儿一定死。谷叔,你是个当老爸的耶,难道还打算牺牲女儿保你自己的命?”
谷叔瞳孔剧震,半天说不出话。
蒋之昂饶有兴味地歪了歪脑袋,揉揉鼻梁,道:“这样吧。我数三个数,这就是你的考虑时间。等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改口,那你女儿的处境就惨咯。”
谷叔:“……”
蒋之昂竖起一根手指,“一。”
谷叔内心天人交战,十根手指狠力收握成拳。
“二。”蒋之昂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三根手指也缓缓往上升,“三……”
“我说!昂少,你放了我闺女,我说,我全都告诉你……”
想到女儿稚嫩的脸庞,谷叔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谷叔了解蒋家这个小少爷的疯癫阴狠,为了让女儿脱险,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痛哭流涕道:“蒋太太无意间闯进了唐宅的地下室,看见了BOSS的脸,所以BOSS才杀她灭口的……你也知道,BOSS谨慎多疑,这么多年,除了唐小姐和你爸爸他们,根本没人见过BOSS长什么样,蒋太太是犯了死忌啊!”
尽管早有猜测,但当事实真相如此鲜血淋漓地呈现在眼前时,蒋之昂仍旧痛心疾首,悲愤交织,无以复加。
他揪住谷叔的衣领,愤怒得声嘶力竭:“妈的!说,给老子说!黑弥撒到底是谁,你在唐宅这么久,你不可能不知道!”
谷叔颤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BOSS只有每个月的13号会来唐宅,每次来,也只见唐小姐一个人,我要是见过BOSS,我也早就没命了……”
蒋之昂闭上眼。
短短几秒间,无数关于母亲的回忆画面,支离破碎,从他眼前飞速闪过。从他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他惹下大祸被老爸暴揍扔去凌城,再到蒋家被郑西野背叛,老爸被实施死刑,而他在监狱里度过暗无天日的数年……这近三十年起起落落狗屎般的人生,唯有母亲是他蒋之昂唯一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