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恶魔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大脑光速运转。他很快便认出了那个男人就是他之前看到的跟在贤者大人身边的那个赏金猎人,只不过对比起之前所见到的模样, 现在的他的样子实在是有点,该怎么说呢……
床上的赏金猎人扑腾的方式已经进化到了上半身率先弹起,而下半身接着落地的流畅循环之中,小恶魔灵光一闪,心情在餐馆中看到的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一个完美的形容词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啊,我知道了——看起来很是新鲜呢。
并不知道身后男孩心中所想的林珩有些头痛地看着把床当成跳床来用的赏金猎人,开始后悔起自己怎么不干脆直接把他打晕。
自己只是离开了十分钟的时间他就物种进化,那他要是离开的时间再长一点塞克斯是不是就要破窗而出去狩猎了啊?
林珩只是略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画面太美,他有些不忍观看。
他秉承着人文主义的关怀走到床前,对着不断进行跳跃运动的赏金猎人尽量语气平缓地问道:“你不是应该入睡了吗?”
塞克斯的动作停下来了,他保持着一个十分标准的俯卧撑预备姿势抬起了头,语气呆板地说道:“我睡不着,所以打算锻炼一下。”
林珩沉默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十分完美但又蕴含着危险的笑容,转过头去轻声细语地对着沃罗司提说道:“好孩子,你先把头转过去。”
沃罗司提十分听话地将头转了过去,顺便闭上了眼睛。在确定他看不见自己这边的动作后,在外人眼里慈悲而圣洁的大贤者俯下身子,五指合拢一个手刀,狠狠地劈在了男人的后颈上。
啪。赏金猎人像是一条死鱼一样白眼一翻,趴在了床上,没了动静。
在做完这一切后,林珩转过身,十分温和地对着紧闭双眼的小恶魔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我去找老板要几桶水,先把你洗干净。”
说完,他便作势要往外走,在路过沃罗司提时顺手拍了拍他的头。小恶魔原本呆愣愣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身旁仿佛再次环绕了一圈五颜六色的小花花。
在一脸不舍地目送着大贤者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沃罗司提终于有心情来观察这间他偷窥了整整半天的房间。作为价值一个银币一晚的旅馆,这间房间的装修以及布局很明显是配得上这个价格的,但这些家具落在沃罗司提的眼中便显得寒酸起来。他有些不满地在心中想道:就这些东西,配得上大贤者大人的身份吗?
在他的想象里,大贤者就应该住在远离人间的贤者之塔上,拥有着数不尽的财富以及各种魔法用具,自旋转楼梯往上走,每一层都可以看到如山般的书籍。元素妖精们是贤者之塔的专属管家,负责为大贤者大人管理塔中的清洁事务;魔力沉淀而形成的浮灵则是塔中的宠物,负责在闲暇时间供贤者大人观赏与逗趣……
至于这种装修精美的小旅馆?呵,简直辱没了大贤者大人的身份与气质!
他一边在心中愤愤不平地想着,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赏金猎人。
这个男人他忽然不动了,难不成是刚才大贤者大人为他治疗了吗?看着赏金猎人安详(?)的神情,小恶魔一槌定音了这个猜测。
没错,一定是这样,大贤者大人在为他治疗了精神疾病后便怜悯他失控的神经,让他陷入了深眠之中以此来恢复精神!大贤者大人果然是大贤者大人,多么的善解人意啊!
在成功说服了自己之后,他心情十分激动地左看右看,想要找个地方坐下,却看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犹豫了起来。之前自己还没这么在意,但现在看着自己身上的脏污,他却有些嫌弃自己了。
如果弄脏了大贤者大人房间内的家具的话,会不会被他所厌恶……不对,大贤者大人拥有着如此高尚的品德,又怎么会因为小小的一件事而厌恶我?
话虽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找了块没有铺上地毯的空地坐了下来,并且留意着不让自己弄脏旁边的毯子。
即使大贤者大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感到厌恶,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在坐下来之后,他便有些迷茫的开始左顾右盼起来,或许是因为打水也需要时间、又或许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等待实在是太过漫长了些。
因此,在阴差阳错之下,他的视线在房间内巡视——随后看见了飘落在地面上的牛皮纸。以他的视角,刚好可以看见一些模模糊糊的字符,并且隐约从那些字符之中感受到魔法的气息。
这是大贤者大人所记录下来的魔咒吗?他看了一眼又一眼,那张牛皮纸上磅礴的魔力一直在彰显着存在感,最后还是忍不住走到了那张牛皮纸旁,将它捡了起来。
既然掉在地上了,那就帮大贤者大人放回桌面上好了……他的这个念头还未在脑海中闪到一半,就不小心看到了牛皮纸上所写下的字符,顿时,仿佛有一只冰冷的触手从他的耳道钻入大脑中,将他的脑浆搅成了一摊乱七八糟的糊糊。
还处在未成年时期,对于任何精神攻击都格外脆弱的小恶魔双目呆滞地向后踉跄了一步,张开嘴想要尖叫出声,但是却迷茫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边仿佛环绕着粘稠而又没有生机的呓语声,似乎有无数个人正紧贴着他的耳朵不断复述着他无法理解的话语,又好像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原本铺在地面上的绒毛地毯此时在他的眼里却爬满了粘腻而又细微的触手,不断的蠕动着,发出恶心的声响。
无法被理解、无法被认清、无法被察觉,这种折磨让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向后倒去,重重摔在了地上。男孩过于瘦削的身躯与地板相接,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原本指挥着老板将水桶搬上二楼的林珩隔老远便听见了动静,心中咯登一下,脚步加快,抢先在老板的前面打开了房门。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一双泪眼汪汪的紫色眼睛。黑发的小恶魔一个飞扑扒在了他的腿上,可怜巴巴地向他喊道:“妈妈。”
这一声妈妈差点没把林珩的CPU干冒烟,他艰难地理解着这个词语的意思,在发现不管怎么理解好像都只有一种意思后心情开始跌宕起伏,最后定格在了麻木之中。
他十分熟练地往自己的桌上看去,果然,那里有一张牛皮纸。
啊,又是一个新的临时疯狂状态呢。
林珩低头看着沃罗司提眼中满满的眷恋之情,忽然感觉自己的胃开始疼了起来。他尽量柔声细语地哄道:“你要不要先放开我?”
小恶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哪怕是陷入了临时疯狂状态,他也谨记着不能把大贤者大人的衣物弄脏,所以相对克制地往后仰着头,眼泪和鼻涕横流在他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看起来更加凄惨了些。
“不行!如果放开了,妈妈就走了!”
“我不会走的,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林珩不动声色地朝门口看去,酒馆老板拿着水桶,一脸茫然地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使了个眼色,示意老板将水桶放进来。
酒馆老板一个机灵动作,麻溜地将水桶放下后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光速逃离现场。
永远不要看自己不应该看的东西,这是他作为一个情报贩子的生存之道。所以他绝对没有看见有个疑似半恶魔的小孩正在死死的扒着大贤者的腿,也没有听见那个小孩正在喊妈妈!
林珩对酒馆老板的自觉性十分满意,他有些艰难地拖着腿上的小恶魔向水桶的方向走了两步,随后指着热气腾腾的水问道:“你看,你洗澡的水到了,要不我们先洗个澡?”
沃罗司提抬起头,十分警惕地看了一眼那只水桶,在看到缓缓升起的热气时,哭得更厉害了。
“你还说你不会走,你分明就是不要我了,打算把我煮了!”
林珩感觉这句话相当有故事,但是他不想了解,他只想赶紧把这只脏兮兮的小恶魔洗干净,于是他相当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直接拎着沃罗司提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这一次,也许是出于潜意识里对大贤者的尊重,沃罗司提没有死扒着他的腿不放,而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任由林珩将他拎了起来。
沃罗司提被他拎在半空中,眼里满是委屈,甚至还打了个哭嗝。他看着那双冷漠的烟灰色眼睛,仿佛做了一个十分巨大的决定一般,眼睛一闭,牙一咬,大义凛然地说道:“算了,你想把我煮了就煮了吧!反正你也不要我了,呜呜呜……”
说到后面,他装出来的那种坚决再也维持不住了,更加伤心地哭嚎起来。
林珩冷漠地看着他,决定不解释了,手一松,直接将他扔在了放满了温水的水桶里。
在刚刚入水之时,沃罗司提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沸水的洗礼。但很快,他便感觉水温好像有些不对。
唉,这个水怎么一点都不烫,反而暖烘烘的……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紫色的眼睛,手臂在水中划了划,还是这个温度。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妈妈不是要将他煮了,而是真的要为他洗澡!
林珩看他终于想清楚了,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叫他好好的把自己洗干净,就看到小恶魔再次啪嗒啪嗒的掉起了眼泪。
“呜呜……妈妈,你对我真好,你之前从来没有管过我要我洗澡!”从小便接受恶魔母亲放养式教育的沃罗司提头一次感受到了深沉的母爱——虽然对象有点不对劲。
看着坐在水桶里一脸感动的小恶魔,林珩默默地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在关上门前,他微笑着留下了一句话:“是啊,我对你可真好,所以你现在就自己把自己洗干净吧。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有自己管好自己的能力了,加油喔。”
啪嗒,门□□脆利落地关上了。在门合拢的那一刻,林珩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不见。
随便吧,就让他们两个呆在这个房间里吧。
第32章 有人对你发送做客邀请
凌晨三点, 夜幕笼罩在街道上,此刻正是一片寂静,如果放在平日里, 整个莱纳城应该已经陷入了睡眠之中, 但这个夜晚却显得格外不一般起来——无数居民此刻都躺在床铺之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强迫着自己合拢上双眼,脑海中却不断的浮现方才所看到的那一幕,那道宛若神明亲临的身影以及通往星空之上的“门”都成为了他们精神亢奋的催化剂。
谁又能拒绝大贤者呢?就像是幼时所阅读的故事书里的人物忽然货真价实的出现在了面前,并且还亲手救下了你,这种似是梦境又像是真实的感觉让人煎熬无比, 心口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正在不断攀爬。
昏暗的路灯照射在街道的石板之上,照映出上面坑坑洼洼的痕迹,而在两侧的房屋内却不像寻常那般一片黑暗, 而是有微微的油灯光亮透出轻薄的窗纸, 彰显着里面的人还没有入睡。
穿着睡袍的男人神经兮兮地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外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的目光隐隐绰绰的落到了不远处的拉鲁之家二楼的窗口处。在确定街道外并没有巡逻的人后, 他才松了口气, 走到一面古铜色的镜子前将油灯吹灭。
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男人浑浊的眼球诡异地左右动了动, 随即低声念叨起了一串咒语。蕴含着魔力的语言被清晰的说出, 而那面古铜色的镜子也逐渐蒙上一层灰白色的迷雾, 在咒语全数念完后,迷雾变化起来, 翻卷着成为了漩涡。
男人突出的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在那团迷雾散去后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与木质地板相接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近乎将整张脸都紧贴在地面之上, 语气里充满了谄媚以及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