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欺负闻知,影响了闻知以后的考学,那就得不偿失了。
闻知抹了抹眼泪,“没有……只是我不适应。”
她不想让母亲难做。
就算是因为贺屿之,她也不能说。
闻知明白母亲还需要在这里工作,而且也不可能让雇员去找雇主兴师动众找说法。更何况自己的学费都是贺家出的。
但孙慧还是能看出来,闻知只是不说而已,但背地里肯定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才这样,声音里都带着水声。
何况她也有听说过,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喜欢欺负人,何况如果真的被有权有势的家庭欺负了,她们就母女俩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再加上自己女儿脸上那块胎记,也不知道在学校里会被闲言碎语说成什么样。
到底还是心疼亲生女儿。
孙慧在闻知旁边坐了好久,看闻知哭得泣不成声,最后才狠下心说:“行。”
“你先等妈妈明天去找资助你的那个爷爷说一声情况。毕竟是人家资助你在这边上学的,就算回去也说一声比较好。”
“而且你要回去读书也要联系人。”
“我先拜托你爸爸之前的朋友看看,那边公立学校能不能接收你。”
闻知坐在旁边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力气回应。
—
而另一边,公馆别墅的三楼。
贺屿之做什么都没心情。
他打游戏打不下去,学习也看到字就烦,满脑子都是女孩儿那张平静却又让人心疼的脸。眼睛红彤彤的。明明没有哭,眸子里却好像常含泪水。
手机上还不断有消息弹出来。
白天那几个男生也后知后觉的感到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何况贺屿之那个样子,傻子也看得出来在意。
“实在不行给她买买礼物,女生都喜欢的。”
“你就说点儿好听的话哄哄就好了。”
杜时泽出主意说,“我看她性格也挺好的,估计不会太往心里去。你说点好听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女生的情绪都是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她要是喜欢你的话,那就更简单了。你就承认下错误,说自己是开玩笑不就行了?”
贺屿之看着手机上的字,皱了皱眉。最后干脆关了手机扔到一边,到阳台上抽了根烟。
他心情不好,看什么都觉得烦。
想摔东西,但又觉得实在幼稚,勉强忍住了。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但仅仅依靠于公馆外面路灯以及月光的光亮,便已经能将屋子里照亮。
高瘦白净的少年拉开全透明的推拉门,到了外面露台的沙发上坐下,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礼物么?
也不知道闻知喜欢什么……
他就只知道她喜欢学□□不能送几箱练习册吧?
少年在露台上抽了还没几口,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马起身回了房间把刚刚被他扔到一边的手机重新拿过来。打开浏览器,搜索:“给女生送什么礼物好?”
贺屿之两只手靠在玻璃栏杆上。
夏天的夜晚,连风都显得闷热凝滞。
手机微蓝的光线映亮少年清秀英俊的眉眼。他第一次给女生买东西,还真感到头疼,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
但更让贺屿之心烦的是,他不确定是不是送了礼物,闻知就会开心些。
毕竟她跟别人都不一样。
—
无论是楼上的男生,还是楼下的女生,都是心神不安的到了第二天。
直到第二天起床,闻知都还是恍恍惚惚的状态。
她一晚上没有睡好,整个人好像游离在世界之外。
早晨背着书包上楼梯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人,对方是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很不耐烦的回过头来说了句:“没长眼睛啊!”
闻知吓得直发抖。
她好像很难再相信任何一个男生,就仿佛所有异性都对她是厌恶的、有敌意的,嘲讽的。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过了多长时间,她好像都清晰的记得昨日走廊上,背后是灰蒙蒙的天,夏日倾盆的雨,那四五个男生对她的贬低与嘲笑——
包括她最喜欢的人。
彼时的闻知仍无法全面了解到这件事对她影响的深远。
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连见到男生都会害怕。哪怕是对她亲近的人、善良的人,她都已经会本能的思考,这是不是对方戏弄的手段,是不是想看她出洋相。
可闻知也同样痛苦不堪。
她本不想以自己的黑暗面,去揣测别人的善意和喜欢,可这种过往的经历,却又让她一次次下意识的自我防备。
自从昨日的开始阴天和雨季,好像就这么一直从青春延伸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年岁。
始终有一朵厚重的乌云笼罩心头,迟迟不见放晴。
昨晚孙慧答应了她回去念书的事,闻知此时沉着的心稍稍缓解了些。
希望一切顺利。
一年前的她有多么渴望融入这里,此时的她,就有多么想尽快逃离。
—
上课时,贺屿之总是回头往她这边看,又被几个老师说了。
闻知能感觉到他回头看她,但心里没有什么感觉。
她只是看着老师,也不在乎贺屿之是不是会因为看她而被老师说了。
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但或许,正是因为闻知一直没有给对方想要的回应,哪怕是一个眼神,才导致第二节 课才一下课,贺屿之便过来了。
当时闻知正在写着题目,就感觉旁边不声不响走过来一个人,正站在她左手边的过道里。
少年挺拔的身板挡住了她原本可以接触到的一点阳光。
她知道是贺屿之,但不想理。
“出来谈一下,好不好?”
贺屿之头一次用小心而温柔的语气,微微俯下身问她。
女孩儿却始终低着头,指尖虽然捏着笔,却迟迟没有真的写字。
他在她旁边时,还是会让她紧张。但这种紧张已经只剩下负面的恐惧和绝望——
一种想要结束和逃离的绝望。
“我要写作业。”她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只是仍然低着头回答。
或许是她因为始终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全然拒绝且淡漠的情绪。以致于平日里纨绔又不可一世的少年,破天荒地在她旁边的过道里蹲下来,试图让自己的视线跟面前的姑娘平齐。
而不是一上一下。
贺屿之怕自己再给到她压力,让她不舒服,把她吓跑。
其他人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
原本还因课间而热闹喧嚣的教室,好像也随着贺屿之到闻知身边的那个时候安静了许多。
班级里人时不时在往贺屿之跟闻知那边瞥,但又因为惧怕那个脾气暴躁又家世显赫的少年,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一个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其实时不时眼神早已经黏在了上面。
毕竟这个场景真的很诡异。
原来行事鲁莽、危险、直接、平时又是暴脾气,眼高于顶,平时什么漂亮姑娘都看不上的校草,居然也会展现出那样一种低姿态的样子。
更劲爆的是,他所面对的人还是班里那个最不起眼的女生。
虽然同班这么久,大家或多或少也见过贺屿之欺负闻知时候的样子。
但那时候大家也只是以为他讨厌她,单纯看她不爽,但直到这时才察觉出事情的复杂。
他喜欢闻知??
这确实是一个足以让全校都轰动,并且沦为茶余饭后笑谈的八卦。
毕竟那位男主人公,从来都是风云人物。
但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背后又会说些什么,贺屿之也不在乎了。
他心里现在已经足够的烦,甚至已经自暴自弃地不再去理会那些七嘴八舌的传言,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他更在乎闻知,可不可以不要再在意他昨天的话。
“那晚上一起回去,好么?”
他蹲下来问她。
“不用,我坐公交回去。”闻知淡淡地说,声音轻柔却冷漠。
女孩儿的目光始终如一地落在面前的化学卷子上。
贺屿之皱了皱眉,有片刻的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哑然,但还是试探着问:“好,没关系。”
“你喜欢坐公交的话我晚上陪你一起。”
“你一个人不安全。”他说。
贺屿之见闻知始终不理她,自己又无法像以前一样直接把她拉起来拽到外面去,只能一切顺着她来。
少年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泥潭,看不清方向,也借不到向外的力。
他只能皱着眉,又回了前排的座位。
直到贺屿之走后,闻知才微微放松了下身体。明明是说着关心她的话,但贺屿之现在说的话,却又那么让她讨厌。
什么叫她喜欢坐公交的话就陪她一起。
她明明只是不想跟他在同一个空间相处而已。女孩儿坐在座位上,捏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直到指尖都泛了白。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
明后天放假,也不知道妈妈那边问转学的事情顺不顺利,
一想到这儿,闻知便有些惆怅跟担心——
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耿悦问,“贺屿之这两天怎么这么奇怪。上课的时候也总回头往你这边看。”
“他是不是抽疯的时候欺负你了?”
“没有啦……没担心。”闻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
如果一定要闻知说在这里有没有不舍得的人,那可能就是任课老师和耿悦了吧。
老师是因为这边的老师专业水平都很好,对她也不错;而耿悦则是因为,她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耿悦有没有把她当做朋友。
但至少在闻知这里,耿悦是她在这所学校遇见过的,温暖的人。
—
余下的一天,闻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在学校的时候,贺屿之没有再过来烦她。但一下了晚自习,那个少年就像阴魂不散一样跟在她后面。
贺屿之真的没有坐贺家的车回去,而是非跟着她挤晚上的公交。
闻知不想理他。
所以即便贺屿之一路上试图跟她讲些,他不是故意那样说之类的话,闻知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女孩儿死也不说话,贺屿之也没有办法。
他觉得他的耐心已经快在这件事情上用尽。此前自己从来没有对一件事这样上心,对一个人这样低声下气过。但闻知却统统不领情。
晚高峰的公交车很挤。
他好心帮她拿书包,她也不肯,就仿佛看不见贺屿之似的。
女孩儿始终低着头,独来独往。
好不容易下了车,回了公馆,临分开时,贺屿之还是忍不住拉了闻知一下,“你在这儿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闻知却只站在原地,摇了摇头:“不用的,我什么都不需要。”
其实女孩儿的样子也没有很冷,或难以靠近。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本身就是软软的。哪怕说出拒绝的话时,声音对于贺屿之来说声音都是好听的,细腻且温柔。
这总是让他有种错觉,觉得她会原谅他。
“我给你你就拿着。”他皱了皱眉说。
但闻知像是狠下心来不打算要了一样,甚至一点都不好奇他要送什么东西给她。
既然贺屿之油盐不进,她便干脆从对方旁边过去准备直接回房间。
少年站在原地攥了攥拳,脾气上来,直接握住她的手腕。
“你要是不再这里等,一会儿我就会拿着东西去敲门。所以你是想在这里收,还是等我一会儿去敲。”
他问,声音微微压低了些。
毕竟骄纵久了的人,脾气一时半会还是野性难驯。
见他这样说,闻知倒是终于顺从下来,没再往回去的方向走。
贺屿之看着她,心里稍微安了安。
可看着女孩儿温顺的样子,心里又不自觉酸软。自己又欺负她了,真是不该。
所以他重新放低了语气,尽量温柔的同她说话:“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少年说完,便跑去找了管家。
他让人买了礼物,现在也应该到了。但在学校不方便给。他还是想在私下里给她,看着她收下、甚至戴上。
当贺屿之重新回来的时候,闻知果然还站在原地。
女孩儿面色平静,看到他拿着礼物回来也没有高兴或惊喜的神情。眼睛里淡淡的,像是不会流淌也不会泛起涟漪的湖水。
但至少,她在等他。
贺屿之从楼上下来,看到闻知还站在那里,心里就莫名高兴了一下。而后跑过去将装着礼物的盒子跟袋子给她。
“给你的。”他说。
“我可以不收么?”闻知轻声问。
“为什么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