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闻知在孙慧那边待着, 就也不着急。
左雪岚虽然不满意他结婚的事, 但不满意也没有用。
贺屿之从小就这样, 比较固执。
越是有反作用力要求他不做什么,他就越是偏要做什么。
虽然因此生气,但左雪岚也毕竟是个母亲。
贺屿之自从结婚后就总是往沪城跑,周六日就算回北城了也是在新家,一个来月没怎么见上面,心里怪想儿子的,中午打电话给贺屿之让他回去。
“什么时候回家来看看啊,都周末了也不休息?“
“今天有应酬。”贺屿之回。
“你不知道回家就算了,你那老婆也不知道来看看公婆。每次回北城就知道回娘家,你说这像话么?”
左雪岚说。
贺屿之皱了皱眉,坐在椅子上一边看文件一边回。
“她回自己妈妈家说明有孝心,心里有家庭,这是好事。不回你才更应该担心。”他说着,语气冷静平淡,一点没有受到左雪岚的负面影响。
“行行行,你就护着她吧!”
“你看你因为她,天天累死累活的回沪城,人家闻知领情吗?”左雪岚说。
“她要是真喜欢你,根本就不会忍心让你这样三天两头的跑,早就跟着你老老实实回北城了!”
左雪岚义愤填膺地说。
贺家老爷子是北城人,当初创业也是在北城发的家,势力范围以及人脉都在淮河以北。
即便后来慢慢做大了家业,也还是以北城为影响力核心区,再向外辐射状发展的。
贺家目前只有旗下的生物医药在苏市,以及新能源总部在北城,生产却在杭市。
贺屿之之所以总要两边跑,是因为沪市虽然也有贺家旗下的品牌连锁酒店,但体系跟运作盈利模式都已经成熟,根本不需要他去跑,等着分红就行。
但需要他管的又恰恰在其他城市,就导致他目前总是很忙的状态。
左雪岚的话似乎是刺到了贺屿之的某根神经。
男人握着钢笔的手停了下来,剑眉锁得更紧:“就算不结婚我也一样要几边跑,不要把什么问题都丢到她身上。”
“而且后面我会在沪市创建新公司。”他回。
“什么新公司?你爸怎么没跟我说?”左雪岚愣了一下,而后问,“做哪方面的啊?”
“是我自己的。”
贺屿之回,声音略显冷淡:“跟贺家没关系。”
“你个臭小子,什么叫跟家里没关系……”
左雪岚那边还想继续说他,但贺屿之不想再听,直接说了句挂了后便将通话关了,将手机放到一旁。
男人随后靠在椅背上,英俊的眉骨之间染上了一些疲乏。
他确实很累,但说不清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
有种压抑的感觉。
—
晚上,贺屿之留在苏市跟合作方的老总跟当地主管招商引资的代表吃饭。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
贺屿之本来就是寡言的人,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上学时旁人都觉得他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但接手公司后不得不去沟通很多事情,否则野心和抱负便无法施展。
这种场合,环境都是雅的。
外面是正经的苏州园林,里面也是明清时苏式的装潢,梨木桌上十几万的茶、墙上几百万不止的理庵真迹,以及屏风后穿旗袍,弹曲儿唱软语的小姐——
这地儿一般人进不来。
但偏偏越是这样极雅的环境,里面的人又是最俗最卑劣的。
送钱送礼,请所谓的名人作陪都是常规操作。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后再把对手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似乎手上不沾上一些血和其他人的汗泪,就很难爬到这样的位置上来。
苏市这边接待的人倒是有几分人脉,请了几位当地出身的漂亮女明星,以及两个所谓混迹娱乐圈的文学家作陪。
其实都是些投其所好。
当地接待的人往往会做背调,提前打听好场上重要的那几位人物私下喜好如何。有的喜欢音乐,就叫个歌手;有的喜欢点文艺,就送点名家名画。有点龙阳之好的也会献几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过来。
但没人摸得清贺屿之喜欢什么。
都是猜而已。
贺屿之不爱说话,只是一定要说几句的时候才会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左雪岚今天那通电话的事,他心情一直不太好,话就更比平时少一些。
或许也正因为此,才会弄得对方误以为是没有接待好。
菜是一道一道上的,酒却是一杯一杯喝的。
酒精度数高。喝到中后半程时,贺屿之已经有了些醉意,但还算清醒着。
一位服务员小姑娘在上甜品时不小心将贺屿之放在旁边的酒杯蹭掉了下来。
啪得碎了个角,里面的酒液也溅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酒香味。
那姑娘急忙赔了对不起,赶忙去捡了拿起来。
贺屿之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那位接待的人估计是看他今晚脸色本来就不好,不知是想拉拢还是怎的,借题发挥一样骂了那个服务员小姑娘,话算是难听,弄得那个小姑娘紧绷着身体,吓得脸色刷白。
“你知道这一杯酒多少钱么?”
“两百万一瓶,这一杯你说你怎么赔?”
贺屿之听着,不知道自己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懒懒掀起眼帘看了那姑娘一下,竟觉得这女生此时的神情跟高中时的闻知有些像。
大抵是年纪相近吧,也比较瘦,肤色偏白。
或许也是一样平常家庭出生的小孩,一提到几百万的数字,身上便露怯又紧张。
估计这姑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对方又是市里的领导,自然被吓坏了。身体紧绷着,两只手搅在一起,眼底发红,绷不住快哭了的样子。
他想,如果是闻知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也会这样窘迫的忍着眼泪吧——
他见过她那种样子,被他欺负的时候。
贺屿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赖秘书,你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这么激动。”
“要是心疼钱的话,这瓶酒就算在我头上好了。”贺屿之说。
对面那人这才赔了个笑脸:“不是不是。主要是看她这小小年纪毛手毛脚的,不批评批评估计以后也记不住。怎么可能真让她赔,就算要赔也赔不起啊。”
贺屿之笑了笑,没再继续搭话。
其实他已经累了。本来就是没有耐心的人,现在却总是被迫参加这种饭局,听一些虚伪的场面话。
多少让人烦躁。
—
后面贺屿之喝得有些多。
其实倒不是被灌的。目前还没什么人能把他灌醉。他今天是自己心里有事压着,喝着喝着,不知不觉就超了量。
苏市的接待方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贺屿之被几个人连说带笑地送到了套房门口。
等进去,门关了。
聒噪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他扶了扶额,头还是有些晕,开了灯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脱了西服外套,随手丢在套房客厅的沙发背上。顺便拿出手机来看了眼。
微信上面一堆消息,但都是工作相关,没有他最想看到的。
置顶最上面的对话框始终安安静静的,除了一句好的就再没有别的话。
男人垂了垂眼,长睫掩盖住情绪。
但那张精致英俊的脸上,却还是有失落一晃而逝。
不知是左雪岚,还是他内心另一个自己在他耳边不断说着:“她根本就不爱你。”
“她一点都不在乎你。”
“无论你做什么,你们都不会再回到以前了。”
……
贺屿之有些自嘲似的笑了下。
闻知好好的在家,估计早就睡了。他自己在这边乱想些什么东西,自寻烦恼罢了。
男人摇了摇头,将手机扔到旁边,转身向卧室那边的床走过去。
谁知他刚转身走了几步,便看到不远处的床上模模糊糊有个人形,裹在被子里。
而另一边,一条白净细嫩的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露在外面。
在安静燥热的夜晚,套房深蓝色的真丝床品上,那条胳膊显得莹润如白玉一般。视线顺着那白玉向里,是隐隐半露出来的女人的肩膀,浑圆光洁。
最高端的勾引,往往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很明显,那是一位女人的手臂。
贺屿之站在原地,原本混乱的思绪一下子被世界里那抹突出的白炸得异常清醒。
作者有话说:
小狗:不建议,我是有家的男人
真想讨好我,让我老婆对我好点吧。
———
【重要!!重要!!】
4/27日起全文大修。
前面的内容和情节都会加以调整及删减,删减过后字数不变,会将整体往前移,并补充后面的新内容(所以不用担心已经花了的晋江币白花,保证调整的都是你们已经看过的。新章节再买也都是新内容。我应该是写好新的再往前调整移动。)
由于这部分工程量巨大,所以无法保证加更。但依然会日更,只不过字数可能维持在每天三千这个样子。
后面情节部分会按节奏写完。小狗和知知在经历一个大的破碎后才能真正迎来双向的真心交付,然后才会甜甜甜。
本文将于5月17日正文完结。
4月27到5月17日之间日更正常,但重在调整,养肥随意,追日更的也可继续。想直接看甜的也可,大概5月10左右会真正和好(只是估计),前期会经历一次阵痛。
大家可以通过章节名判断什么时候开始甜,后面和好后章节标题会写比较甜的字眼。(知知很善良,自我感觉没什么需要避雷的点。全程没有出轨,也不会有第三者)
最后,邀请大家共赏一段来自于史铁生的名言:
我知道了,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自卑,或者在自卑的洞穴里步步深陷,或者转身,在爱的路途上迎候解放。
—《病隙碎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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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烤焦面包”◎
贺屿之站在原地, 一瞬间变得清醒万分,脑袋里原本因酒精而产生的混乱迷茫已无影无踪。
血液因冷固而凝结。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房间里出来的。直到重新回到大厅,头顶明亮的水晶灯光照到身上时, 才有了一丝安定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后怕, 以及隐而不发的恼怒。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值班的男经理上前, 小心翼翼地问道。
今晚有大人物入住,他自然知道。上面市里的领导都有指示过, 今晚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只是他见贺屿之出来时,多年的直觉便告诉他:这件事似乎要出岔子了。
贺屿之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而后蹙眉摇了摇头。
“不用。”
他差一点点就犯了错误。
就一点点。
因为心情不好,今晚确实放纵了,喝得有些多。但也幸好他酒量没有那么差,剩下了一丝清醒。
就是这一丝清醒解救了他。
贺屿之甚至都不敢想,如果自己再喝的多一点后果会怎样。
或许第二天醒来就已经万劫不复。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跟戒烟, 戒酒不同。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有了永远的烙印在。
就算没有闻知,他自己也会忍受不了。
—
因为周末要跟组里的同事聚餐, 闻知很早就从孙慧那边回来了。
贺屿之说晚上有应酬,她也就没等对方, 早早熄灯睡了。
贺屿之不在的时候,她就比较自由。有时候也会在床上滚两圈, 熊抱着被子睡觉;又或者洗完澡出来忘记拿东西了, 也敢捂着胸口, 光溜溜地跑出来拿衣服。
但贺屿之在的话, 就不能这样了。
闻知昨晚睡得沉, 什么都没有感知到。等第二天光大亮, 闹铃响过后起床,出了卧室门才觉得有些不对。 当看到家里桌上东西摆放的位置跟自己睡前稍不一样时,她心里还略微发毛了下。
直到她看到沙发上有贺屿之的西服时,才稍稍放下了心。
他昨晚回来了?
闻知皱了皱眉,不自觉过去看了眼门口,果然看到了男人锃亮的黑色皮鞋。
她曾经独居过一段时间,对这些事情就比较敏感,警惕性也高,怕是家里进了坏人之类的。如果是贺屿之的话就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