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在书里描写的男主陈思贤是意气风发的,仿佛开挂一般成为人生赢家,现在陈勇被枪毙,陈家倒台,一切都有了变化。
“梁同志,你好。”
“你找我有什么事?”梁宝珍也不愿意和这人有交集,他如同书里写的,吸了无数人的气运成了改革开放的弄潮儿,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远离他,绝对是正确的。
“昨天碰到你和...许盛杰同志。”提到许家人,陈思贤有些难以启齿,他是一个道德感比较高的人,自己父亲害死别人已经让他震惊到没脸见人,更何况是见受害者的儿子。“你们是不是想买那处四合院?”
“是又怎么样?你到底想说什么?”梁宝珍不知道他今天来是干嘛的。
“是这样的,如果你们想买的话,我可以让给你们。”陈思贤一脸诚恳,仿佛想用这座四合院的购买权来赎罪,“现在卖四合院的人非常少,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丈夫心里能好受一点,也是我们家的赎罪。”
“不必了。”梁宝珍觉得有些可笑,这人在当初陈勇罪行曝光后还想借着他媳妇儿娘家的力量保陈勇一条命,现在来表演什么赎罪?
之前他知道亲弟弟陈思明的恶劣行径也是帮着掩藏,说好听些是守护家人,说难听些是助纣为虐。
“你不敢去找盛杰,是担心他听到这些话揍人?”梁宝珍想到陈家人的所作所为就心气不顺,现在装得道貌岸然,真遇到事儿也只会包庇,“你们家人别出现在我们面前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了。至于那座四合院,你们爱买不买,我们不需要你特意让。”
“你误会了,梁同志!”陈思贤急于为自己辩解,“我是担心许同志压根儿不愿意听我说话,这才找上你,我是真心实意想赎罪的,或者你们家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不,就算办不到的,我也愿意去做。”
“别了,我已经说过,你不出现就是为我们家好,我们家不欢迎姓陈的人。”
梁宝珍退后两步,把院门一关,发出砰的一声响。
门后,她还在生气,怎么会有这么没眼色的人,自己的出现就是在提醒许家的伤痛,还非要出现找存在感,戳人伤疤!
陈思贤失望地垂着头,怔怔看着禁闭的许家远门,静待片刻,只能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和媳妇儿丁晴租住的大杂院,与家里断绝关系的丁晴也少了几分过往的优越状态,俨然是个融入这市井生活的妇人,刚刚还和妯娌董佳燕因为两块蜂窝煤的事儿吵了几句。
“怎么样了?”见到陈思贤回来,丁晴快步上去询问。
“梁宝珍没同意。”
“哎。”丁晴有些失望,“不然后面每天再去试试,或者我去吧,我和她都是女人,应该能说上话。”
“晴晴,苦了你了。跟着我,一点儿福都享不了。”
“你说的什么话呢!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什么日子我都愿意过!”丁晴不停安慰着男人,“只要许家慢慢接受我们的示好,到时候关系缓和了让记者拍照登报,这就是一则美谈。我舅舅说了,你这算是不惧家庭变故,勇于承担责任,和受害者家属化解仇恨,替父亲赎罪,到时候各大报纸一宣传,你就是典范是标杆!”
这是陈思贤冥思苦想出来的一招,加上丁晴舅舅是市日报编辑,到时候运作一番,总能把自己身上一切见不得人的东西抹去。
背负着杀人犯儿子的名声,对于经商或者结交政界人物都不利。
不过,关键还是得许家人配合。
父亲一直是陈思贤心里的一座大山,哪怕他害死了人也无法磨灭半分,陈思贤想起决定父亲定罪的关键证据——录音机,就眼神发狠,家里的录音机,到底是谁寄到公安局的。
知道这事儿的应该就三个人,母亲郭明丽,弟弟陈思明和他媳妇儿董佳燕。
“哥,吃饭了。”
陈思明进屋叫人,他们一家搬离了国棉厂家属楼,现在租住在一处大杂院的正房,一共六口人住着,陈思明一家三口,母亲郭明丽和陈思贤两口子。
郭明丽精神状态不太好,有时候爱说胡话,唯有吃饭的时候比较老实,还是特别爱穿漂亮衣裳。
陈思明和董佳燕现在看着也落魄不少,不过好在大哥陈思贤东山再起,至于陈家小妹,之前就考上了外省的大学,没在京市。
“思明。”陈思贤把弟弟叫进来,现在家里没了主心骨,他当大哥的更得撑死这个家,“爸那个录音机会不会是你媳妇儿寄出去的?”
陈思明听到这话,愣了一瞬,他是没想到大哥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哥,爸都走了多久了,你怎么还想着那个录音机。应该是妈精神不好了寄出去的,你也知道,她被吓到了,说话做事情都没有理智。”
陈思贤看着精神明显不对的母亲,一阵心酸,不过哪怕是精神不太好了,郭明丽还是只给陈思明夹肉。
当真是刻在骨子里的疼爱。
丁晴对婆婆郭明丽的偏心也看在眼里,只更加心疼自己男人,都是郭明丽的儿子,怎么就能如此区别对待?
——
许盛杰今天去了店里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发现媳妇儿正在给院里种的花浇水,顺便也替珊珊的枇杷书浇水。
“我寻思要不要把枇杷树给移到珊珊窗户前去。”
珊珊六岁了,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睡,不过她还是有些怕怕的,主要还是她想象力过于丰富,能把屋里再正常不过的东西看成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特别爱自己吓唬自己。许盛杰想着让她能看到外头的枇杷树,觉得有她最爱的树陪着她,兴许就有动力了。
梁宝珍觉得这主意倒不错,“一会儿回来问问她。”
说话闺女的事儿,梁宝珍看着许盛杰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今天陈思贤来过了。
说吧,担心他生气,又想起父母的事儿,不说吧,她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两口子要坦诚呢。
哎,愁人。
“怎么了?”许盛杰一眼看出媳妇儿有心事,两人夫妻八年,彼此已经十分了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明白。
“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不方便说?”他走过去接过媳妇儿手中的瓜瓤,替她浇花,“是哪个同志告诉我的,两口子之间要坦诚,别瞒着对方,不然有人得生气。”
梁宝珍听出许盛杰口中的揶揄,睫毛轻颤看向他,眼珠子转了转,“有时候不说可能是为你好呢。”
双标,妥妥的双标!许盛杰当时也是为媳妇儿好没说,可是他没胆子翻旧账。
“也可以,那我下回瞒着你什么事儿,你可不能生气啊。”
“哟,你这都开始给我打预防针啦?是不是已经有事情瞒着我了?”
“我哪儿敢!”许盛杰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赶出去睡的记忆过于惨痛。
“知道就好。”梁宝珍这才满意了。
“那你不说,我也生气了啊。”许盛杰作势要吓唬她,反正不管了,先生气。
“然后呢?你生气要干嘛?”梁宝珍还挺好奇,他能怎么着?“是不是今晚要把我赶出去睡?那也成,我一会儿就去小雅旁边的屋子睡,不对,我现在就去铺床吧。”
“哎!”许盛杰被媳妇儿逗笑了,这是惩罚她吗?这是惩罚自己吧!
完蛋啊,怎么生气和惩罚也输啦!
他一把拉住作势准备去西厢房的媳妇儿,将人扣在原地,“这也太便宜你了。”
“那你能怎么着?”梁宝珍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虽说已经二十八,可这眉目如画仿佛还是当年二十岁的灵动少女。
尤其是她歪着头浅笑嫣然看着许盛杰,带着几分得逞的胜利姿态,让人抓心挠肝地发痒。
许盛杰自然不甘示弱,凑到媳妇儿耳边耳语一番,两人挨得近,梁宝珍觉得像是有根羽毛似的在自己耳边扫,以及,这男人说得话是不是太不正经了!
“你个老不正经的!”
“敢说我老?”
“那可不嘛?我二十多,你三十多,你不老谁老!”梁宝珍埋汰完人就准备跑,却被许盛杰拦腰抱起,插翅难飞。
就这么插科打诨,梁宝珍终究是没把陈思贤的事儿说出去,许盛杰也没逼迫媳妇儿,反正她愿意说就说,不说肯定也有道理。
然而,几天后,陈思贤居然找到他面前去了。
服装店门口,陈思贤找上许盛杰,把对梁宝珍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不过许盛杰可没有宝珍那么好说话,尤其是陈思贤一直在他面前晃悠,说些令人犯恶心的话,他压着满身怒火,转身就走。
“许盛杰同志,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家做得不对,但是我爸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们家也因为这事儿落得现在的下场,我今天来也是想跟你道歉,并且想要跟你赎罪,老一辈的事儿其实也过去了,希望你不要对我抱有这么大敌意。毕竟我和你父母当年的死没有关系。”
许盛杰侧头看着这个满嘴仁义道德说的人,捏紧了拳头,见他一直喋喋不休,这个陈家人不断提前自己父母,仿佛一只苍蝇一直在自己跟前晃,还非要反复提起过去的事情,一次次揭开你的伤疤。
“滚。”
不愿和这人多言,面上露出些狠厉神色的许盛杰冷冰冰吐出这个字儿,踏步进了服装店。
一旁的洪三儿是半路过来偷听的,听了一耳朵就来气了,什么玩意儿啊。谁要跟你个杀父杀母仇人的儿子亲亲热热说话啊,还不要抱有敌意?
我呸!
“滚滚滚!给我们滚远点儿!”洪三儿比许盛杰横多了,对着陈思贤就是破口大骂,“我们这儿不欢迎姓陈,来一次我们打一次你信不信!”
等打发走了陈思贤,洪三儿还没骂够,转身看着许盛杰的背影有些替兄弟难受,不过他也说不出什么煽情掏心的话,只过去把着他的肩膀闹道,“怎么说,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爸我妈可惦记你。”
“改天我去看看叔叔阿姨,今天家里还有事儿。”
“行,我爸可给你留了好酒,我都不能沾的,我妈说了给你□□吃的,给你烧肉,早点来啊。”
“好。”
许盛杰从服装店回去的路上便平复了心情,他刚刚听陈思贤说起才知道,原来这人昨天去找过宝珍了,不过宝珍明显是不希望自己再被提起伤心事儿,所以不愿意讲出来。
他也就当不知道,至于今天陈思贤又找上门,自然也没必要对宝珍说,何必大家徒增烦恼。
今晚家里确实有事儿,他要回去给闺女移栽枇杷树。
珊珊还是得习惯自己睡觉,爸爸告诉她让枇杷树陪着她,她立马同意了。
毕竟这是她亲自喂养的树,是整个院子里她最宝贝的东西。
移栽之前,珊珊反复和爸爸确认,“爸爸,它不会坏吧?你要小心一点儿,轻一点儿哦。”
许盛杰心想,一颗小小的枇杷树还需要怎么小心?不过算了,看着闺女认真严肃的模样,他也认真应下。
将枇杷树移栽到西耳房前的整个过程都很顺利,树根栽进提前挖好的坑里,再将周遭的土壤埋好,用脚在附近踩踩给踩平整,珊珊也跟着去,小脚踩踩踩。
这棵枇杷树真的蹭蹭蹭地就跑到自己屋子前面啦。
她蹦蹦跶跶跑进自己的屋子,站在窗户边踩上小凳子,或者站在床上,正好都能看见玻璃窗外的枇杷树,爸爸没有骗人!以后自己住在这里,真的能看到枇杷树。
“妈妈,我要自己睡觉。”有枇杷树守着自己,她可不怕黑夜了!
“希望你这回说得是真的。”在梁宝珍心里,珊珊要自己睡这句话的杀伤力基本和狼来了差不多,一次次被骗,已经不太值得期待了。
夜里,许盛杰和梁宝珍将闺女安顿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两人躺到床上各自看书看报纸,不过都不太看得进去。
梁宝珍合拢书页,转头看过去,身边的男人也将报纸放下了,她身子凑过去,和许盛杰商量,“你觉得珊珊一会儿会不会跑回来?”
这话问得已经是很有经验,因为从五岁到六岁的一年时间里,珊珊已经四次放出豪言壮志要一个人睡一个屋,结果次次都以跑回爸爸妈妈屋里告终。
不过人还是有进步的,第一次是嗷嗷哭着回来的,第二次是哭得梨花带雨回来的,第三次是没掉眼泪只红了眼眶沙哑着声音要找妈妈回来的,第四次最出息,对于这套流程已经很是熟练,并且觉得之前的自己有些丢人的珊珊是强颜欢笑回来的。
一进屋就说担心妈妈没有自己抱着睡不好,要回来和妈妈一块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