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表兄共梦后——卧扇猫

作者:卧扇猫  录入:05-21

  “这孩子脑后有反骨,性子又肖似他那生母,矜傲倔强,若不严加管束,只怕我谢蕴会沦为世家中的笑柄!”
  谢泠舟攥紧佛珠,驱逐邪念,表妹纯真无暇,他若染l指她,与禽l兽有何异?
  他闭上眼,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碰撞发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就在佛珠即将被扯断,珠子要迸裂四溅的关头,他渐渐慢了下来,像幼时很多次情绪爆发时一样,克制着把那些浮出水面叫嚣的欲念压制下去。
  可是他控制得住浮在水面上的念头,却控防不住冰山之下潜伏的那些,它们趁他不设防备时袭入梦乡,蛊惑着他。
  没关系,这是梦。
  他把那张白纸带回佛堂,仿佛故意对抗那些被压抑已久的本性,在那樽高达一丈的神佛的注视下,将其肆意沾染。
  谢泠舟一半意识被邪念所控,成了执剑任意屠戮的刽子手,任凭耳际传来多么孱弱的哭喊求饶,都不心软。
  另一半意识飘到半空,融入那樽佛像里,透过神佛的眼睛,俯瞰着下方。
  他看到他们走到佛前,在他的诱哄下,崔寄梦很乖地在蒲团上跪下了,于佛前双手合十,温顺虔诚。
  等她意识到不对,为时已晚。
  谢泠舟抬起头,薄唇嫣红,像最有耐心的夫子那般,哄着诱着,“乖,你不懂也无碍,我一点点教你。”
  夜半时分,闷了多日的天儿终于绷不住了,蓄压已久的骤雨冲破乌云束缚,决堤洪水般,倾盆而下。
  京陵每年盛夏的雨都很大,这一夜的雨更是下得洋洋洒洒,豆大的雨点捶打院中芭蕉叶,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伴随着娇弱低泣,软得能沁水。
  她无力踹他胸膛,搬出谢蕴说过的话欲将他逼退出温暖室内,“不可以……我是二表兄未婚妻子,是你未来弟媳……”
  “那又如何?”
  那句弟妹被潺潺雨水冲得稀碎。
  这一个荒唐的梦,长得无休无止。
  雨夜好入眠,此刻的皎梨院被雨帘围了起来,陷入安睡。
  值夜的是摘星,下雨凉爽,一改前几夜的燥热,因而小丫头睡得特别沉。
  可内间的崔寄梦却睡得不安稳,时而发出痛苦的梦呓。
  小丫鬟摘星半睡半醒间,听到小姐房里传来微弱的说话声,她闭着眼竖起耳朵细听,“不可以,求你,不要这样……”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哭腔,像她家小姐,但又不像,小姐的声线没这么媚。
  可过一会又没动静了,只听见外头雨滴拍打芭蕉的声音,摘星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困得很,又睡过去了。
  而帐子里,崔寄梦还睡着,窗外檐下灯笼的光照在白色中衣上,雪一样安静纯白,只是中衣的主人却睡得不踏实。
  眉头紧皱,胸口因呼吸急促一抖一抖,嘴巴也微张着,像是溺水了在呼救,却因在梦里发不出声音。
  嘴唇嗡动半晌,终于低低哭了出来,这一声凄婉动人。
  这回是真的把摘星吵醒了,小丫头鞋都顾不上穿,急急奔入内间。
  只见崔寄梦不知梦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手抓着被褥,双膝屈起,足面来回蹭着褥子,后背紧张地拱起,正往上方送。
  好像被一个只看不见的野兽狠狠叼衔着一样,十分可怜。
  摘星凑近一看,小姐脸上冷汗涔涔,不,不止是冷汗,还有眼泪。
  她哭得十分难受,胸口都在颤。
  小姐落水后一直做噩梦,如今模样,可不就像是溺水了么?
  她知道小主子远离家乡很不容易,摘星亦鼻尖一酸,伸手拍了拍崔寄梦肩头要把人叫醒。
  正好崔寄梦长长哭吟一声,从梦中惊醒了,像被卸去浑身的力气,瘫在床上怔怔看着帐顶,急剧地喘l息着。
  摘星赶紧上前扶起主子,发觉崔寄梦后背被冷汗浸湿了,身上热乎乎的。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没有……”
  崔寄梦声音软的吓人,甚至有些颤抖,她先是摇摇头,再点点头。
  这时住在耳房的采月和管事嬷嬷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急忙赶过来。
  “小姐这是又魇着了?”嬷嬷心疼地问,而采月更是担心,要去点灯。
  “别……别点灯!”崔寄梦惊呼,她拉过被子盖住腿,遮住被浸透的亵衣。
  “我没事,我只是梦见阿娘了。”
  屋里主仆四人都陷入了沉默,嬷嬷和摘星采月是心疼,而崔寄梦则是因为羞愧。
  她说了谎,她没梦到阿娘。
  采月见小姐垂着头在沉默,看上去情绪低迷,不免想起十年前的那件事,那时她十五,崔寄梦还是个七岁小孩。
  她心疼地上前抱住崔寄梦,“好小姐,那些都过去了,现在小姐在京陵,老夫人、老爷夫人们都疼爱小姐,二公子也很喜欢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替小姐高兴的。”
  崔寄梦本来只是羞愧,采月的话一出,她记起母亲的过往、祖母的殷殷叮嘱。
  又想起来谢氏后,外祖母、舅舅和舅母的疼爱,表姐和表兄们的关照……
  这一切出自于亲情,更因为她是二表兄的未婚妻子。
  可她明知自己和二表兄有婚约,却梦到和大表兄纠缠,甚至还是在佛堂中,她透过那樽高大佛像的眼,望见下方不知羞耻的二人,放肆得连神佛都在唾弃。
  二表兄可会怪她?
  大表兄是否会厌恶她?
  今日又是阿娘生辰,阿娘的事本就是崔寄梦心结,如今又做了这样的梦,此刻,她害怕自己将来会重蹈阿娘覆辙。
  羞愧、惶恐……诸多情绪在心口翻腾,崔寄梦捂住脸,压抑地哭出来。
  荒唐的一夜过去了,黎明时,骤雨停歇,阳光从云层间隙中溢出。
  院子里海棠花被落了一地,还留在枝头的那些也不怎么好,花瓣被雨打出嫣红折痕,折痕处似乎渗出了血,像美人被揉红的粉唇,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糜艳感。
  沉水院里。
  谢泠舟头昏脑涨,手撑在额头,揉着发痛的额角,从榻上直起身子,瞧见一片狼藉的床榻,不禁皱起眉。
  他大概是疯了。
  此刻他才相信谢蕴当年说的话,他脑后的确有反骨。大概中药只是契机,其实是自小被压抑多了,才会如此。
  起身唤来云飞:“收拾一下,扔了。”
  “另外,备水。”
  云飞想问备凉水还是温水,看到榻上凌乱的痕迹,心里有了数。
  他比主子大了两岁,常被夸稳重,但偶尔在深夜想起那个白日里多看一眼都不敢的姑娘,也会一阵躁动。
  主子中了药还能稳住自己,不愧是克己守礼的正人君子,云飞越发敬佩。
  敬佩之余,他又忍不住替昭儿姑娘难过,察觉到自己在为她芳心难托而难受,又开始为自己难过。
  泡过凉水澡后,谢泠舟身心内的余烬被彻底浇灭,双眸如深潭,宁静幽冷却有股空落落的茫然。
  云飞侧目望去,只见公子正不疾不徐地整理衣衫,昨夜狼狈的模样一去不返,他依然是那个白衣玉冠的矜贵公子,经过沉水院的古松下,身姿从容,如松柏傲然。
  只是,他有点纳闷。
  今日公子休沐,与同僚更是没有约,为何会装扮得如此……郑重?
  好看是好看,可他这样穿,给谁看?
  片刻后。
  谢泠舟到了谢老夫人房里,众人都已齐聚一堂,唯独有一个人没来。
  原本觉得不该来,祖母和他大概都不愿看到对方,但当他回过神时,人已经在去往主屋的路上。
  也是,孝道不能废。
  谢老夫人看见孙儿时,苍老的手稍顿,心虚地眨了眨眼,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招呼谢泠舟,“团哥儿来啦,正好你姑父从岭南带回些荔枝,今晨刚差人送过来。”
  众人有说有笑地吃起荔枝。
  谢泠舟在谢泠屿身侧落座,看见二弟拿着手中的荔枝,不时抬头望向门外。
  谢迎鸢眼尖,拉长了声音:“奇怪,阿梦表妹往日都是最早的,怎的今日还没来,再不来,二哥哥可就坐不住了呀!”
  众人一阵笑,谢老太太看着谢泠屿手里荔枝:“可不,阿屿往年最爱吃荔枝,这会怎的食不下咽?”
  谢泠屿倒也不害臊,挑了挑眉:“我的荔枝,自然是要留给表妹的。”
  一旁的王氏见儿子痴痴的模样,也调笑道:“人都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这小子还没娶媳妇呢!”
  见状,谢泠屿忙嬉笑着,双手递过手边的荔枝:“阿娘,您吃。”
  “油嘴滑舌,晚啦!”王氏故作不悦。
  谢老夫人被这母子两逗得直乐呵,但见崔寄梦迟迟未到,随之忧虑起来:“这梦丫头不是病了吧……”
  正在这当口,坐得离门稍近些的云氏轻声说:“母亲,皎梨院来人啦。”
  谢泠舟原本在剥荔枝,听到这声通传,几乎是第一时刻抬头看向门外的方向。
  长孙素来稳重,喜怒不形于色,每日请安时就跟玉雕一样坐在边上,这一抬头在谢老夫人看来,算是个大动作。
  老夫人余光瞥一眼再度垂睫沉默的长孙,支在扶手上的掌心紧了紧。
  来人并非崔寄梦,而是皎梨院的管事王嬷嬷,嬷嬷一进门,满脸的内疚。
  谢老夫人心头一紧,暂且把长孙的事抛诸脑后,拄着拐杖身子前倾了倾,迫切询问:“梦丫头可是病了?”
  王嬷嬷是当年服侍崔寄梦母亲的旧人,对小主子爱屋及乌,原本想私下和老夫人说,见众人都在,觉得说出来也许会让主子们对崔寄梦多些疼爱。
  斟酌了下道:“ 回老夫人话,表姑娘没生病,是昨夜做了整夜的噩梦,哭得厉害,醒来后还难过了好久。”

  话音方落,谢泠舟手中剥了一半的荔枝掉落在地。
  红衣褪去一半的荔枝球砸到地面,从朱红外壳中弹出,白腻晶莹的果肉被坚硬地面砸扁,又很快回弹,汁水四溅。
  谢泠舟低垂长睫,盯着那荔枝。
  眸子越来越暗。
  作者有话说:
  男主:孝道不能废,
  祖母:呵呵,我信了你的鬼话
 
 
第24章 佛堂
  ◎窗台上往后倾倒的白玉观音◎
  谢泠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继而掏出帕子擦拭双手, 十足平静,仿佛方才的失态纯粹只是失手。
  他记起先前她失手将猫儿名字写错的事,顿时疑窦丛生。
  怎会如此之巧?
  莫非他和崔寄梦, 在做一样的梦?
  不可能。
  虽自幼与佛经为伍,但佛于谢泠舟而言不过是个肃清杂念、养心静气的工具, 实非信仰, 他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因而对这离谱至极的猜测, 谢泠舟哑然失笑, 当即否决了。
  众人都在留意管事嬷嬷的话, 未曾注意到谢泠舟,只有谢老夫人将一切尽收眼底,但她此刻更关心崔寄梦的事, 因深知外孙女重礼,定然不会仅仅因做了噩梦睡不好而不来请安。
  这孩子定是梦到了极为痛苦的事,管事嬷嬷既然当众提起, 想来并非说不得的梦, 便问:“那丫头做了什么噩梦?”
  “回老夫人话, 表姑娘是、是梦见大小姐了。梦里一直哭喊着不要、不要,醒来后还在哭, 后来一直到黎明才又歇下, 老奴就自作主张,让她们别叫醒姑娘, 自行来替姑娘告假。”
  管事嬷嬷踟蹰片刻, “方才老奴问过姑娘的贴身丫鬟, 才知道原来当年大小姐故去时, 表姑娘……就在边上。”
  本有说有笑的众人陷入沉默。
  嬷嬷怕老夫人伤怀刻意往委婉了说, 其实众人都知道, 崔夫人乃自缢而亡。
  据崔家来报丧的人说,崔夫人存了死志,先服了毒再用白绫自缢,半点活路也不给自己留。谢府众人光是听着都不忍,更何况崔寄梦那时才七岁。
  云氏率先打破沉默:“寄梦是个孝顺的孩子,当年崔老夫人故去,两位爷派人去桂林郡想接她来京,但这丫头坚持要给祖母守孝,硬是一个人在崔家守了三年。”
  昨日是长女冥诞,谢老夫人本就难过,如今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忍泪长叹一声,“是我这个外祖母失职啊!”
  当年老夫人因女儿一直未回信心里有气,对外孙女更鲜少过问,直到崔寄梦带来崔夫人生前问候,她总算找到一个和女儿和解的由头,此时更是心疼外孙女。
  但她已经老了,能为外孙女做的终究有限,唯有替她把这桩婚事落定,便收起伤感,郑重嘱咐谢泠屿,“你也看到了,你表妹不容易,将来可要好生待她,莫学外头那些公子哥儿朝三暮四!”
  谢泠屿正心疼着呢,应了下来。
  一旁的王氏也附和:“母亲您放心,阿屿要是敢,我打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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