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黛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并非百分之百确定。”
青容:“可以坐我的灵舟,全速前进的话,最多一个月便能到。但之前路过朱女一族时,我的灵舟被撞坏了,目前尚在修理中。”
明黛:“要修多久?”
青容推了推眼镜:“原本还需至少七日,但尊者赠了我不少材料,大概还需两天时间。最快三日后便能出发。”
三日之后,这个时间倒是卡得刚刚好。
明黛犹豫了一下,很快便同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青容最后那句话倒是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之前都忘了问,谢道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三界城一乱,妙音门身为其依附的宗门,几乎首当其冲,明黛原以为他这段时间会很忙,没想到竟然会在西海境内碰上。
谢惊安看穿了她的想法,无奈地笑:“实不相瞒,某是为了求药而来。”
明黛闻言有些意外:“求药?”
谢惊安笑而不答,反而转头看向窗外那一出闹剧,问:“你觉得伯都城中这些子民看起来如何?”
嗯?
明黛一愣,正要顺着开口,却听江淮声忽然出声打断道:“有话直说,何必打哑谜。”
谢惊安淡笑着瞥了他一眼,也不再绕圈子:“如今外界魔种肆虐,多半都是因为食用了天雨果。”
“而天雨果原产西海,按理说,情况应该更为严重才对,但西海境内却鲜闻伤亡,诸位不觉得有蹊跷吗?”
明黛:“所以……”
谢惊安:“所以,此番某便是为了这魔种的解药而来。”
第185章 ◎这颗妖丹,你随时来取◎
另一边。
时间倒转回几个时辰之前。
奇安在那只大妖的带领之下,先是去找巫医清理了疮面,而后又穿过重重守卫,最终来到了一处山门前。
一行飞鸟从林中惊飞,呼啦啦地掠过穹顶,而后又远远地盘旋下来,停在树梢上,歪着脑袋打量他们。
还未过山门,奇安便感受到了一阵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像是回到了青山峰上。
明明离开剑宗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却莫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大妖停下脚步,语气十分客气:“再往里走便是禁地了。”
“其中有一方温泉,乃是同时引了地热与灵泉之力所建造的,泉中灵气纯粹,又不至于太过霸道,正适合疗伤。”
“我等身份低微,又有孽气在身,无权进入,少……少侠一直沿着这条路往里走,莫要回头便是。”
妖族的修行方式与人类略有不同。
既可以依靠吐息纳气修炼自身,也可以凭借吞噬他人或者妖兽的妖丹来助长自己的修为,两种方法都十分普遍。
前者见效慢,但胜在妖丹纯净;后者来见效极快,却会在妖丹周围形成一层难以消散的孽气,被灵气所排斥。
随着吐纳修炼,这些孽气会被慢慢净化掉,但若是贪心不足,一味地依靠吞噬来晋级,体内的孽气便会越累越多,最后爆体而亡。
可话又说回来,西海地处偏远,灵气本就稀薄,单纯依靠吐纳,修为很难精进。
这种情况下,能够成为“大妖”的,手上不可能没沾过血。贸然靠近灵泉,无异于自讨苦吃。
因此奇安也没勉强。
他点点头,用兽语说:“多谢。”
大妖:“少侠不必客气。”
他低着头,态度越发恭敬。
而奇安则抬起头来将那山门谨慎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才迈开脚步,拖着一身的伤病,慢吞吞地穿过山门,身影消失在一阵薄雾之中。
与此同时,树上飞鸟落地,化作一道人形。观其气息,竟也是一只大妖。
飞鸟问:“情况如何?”
另一人答:“的确是伯都血脉。”
二人望着那山门,神色说不出地凝重。
大妖先前撒了谎。
他确实身怀孽气,无法靠近灵泉,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此处山门早就被犽下了禁制,除了直系血亲,无人能进。
但除了当年的英夫人,犽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而先王的那些子子孙孙更是早在他篡位之时便被他灭了个干净。
算来算去,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
“这么说来,当年那个孩子果真没死?”
“噤声。”
“怕什么,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是说那孩子刚生下来便被王上……”
“——便被如何?”
飞鸟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冰冷得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声音。二人顿时浑身一震,噤若寒蝉。
犽:“说。”
二人随着犽征战多年,深知他的脾气,飞鸟索性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属下有一惑不解,还请王上明示。”
“当年的事,虽然鲜少有人知,但若是属下没猜错的话,此子应是先王与英夫人的遗腹子,对吧?”
“王上当年既然厌恶地恨不得将其掐死,如今为何又要大费周章地将他找回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强大的妖力骤然袭来,飞鸟闪躲不及,直接被那力道击中,狠狠撞在山上,几乎快要将他震碎。
犽冷笑道:“朱女一族的人让你来问的?怎么,以为我要死了,这就坐不住了?”
飞鸟的瞳孔瞬间放大,露出深深的恐惧:“王上——”
犽:“收起你那些心思!”
强大的威压瞬间铺开,另一只大妖也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上息怒。”
犽:“怎么,你也是同盟?”
大妖:“……不是。”
犽:“那就滚远点。”
他盯着不远处奄奄一息的飞鸟,眼神阴狠:“看在你这么多年功劳的份上,本座暂时可以饶你不死。”
“但有一点,你们最好记牢了。”
“本座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过问。”
“滚。”
……
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奇安一无所知。
穿过那道山门之后,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奇安谨记着大妖的嘱咐,全程没有回头,闷着脑袋往前走,最后竟是来到了一处山崖边上。
山崖的侧面被罡风挖空,天然的石柱撑起石壁,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廊桥。
而在那廊桥的尽头,则是一座自悬崖峭壁上凿就而成的精美宫殿,晃眼望去,就好像漂浮在云海中一样,让人不由得为其惊叹。
奇安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生怕惊扰了万物生灵。
穿过廊桥之后,他来到了那处石殿前,还没等他靠近,那大门缓缓打开,果然露出一方热气腾腾的温泉来。
风一吹,热浪与灵气扑面而来。
吹得他心旷神怡,也吹得他体内潜藏的魔气越发躁动不安,带来清晰而难以忽略的疼痛。
奇安不敢大意,连忙定了定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上了台阶。
按照巫医的嘱咐,他体内魔气堆积太久,使得伤口迟迟无法愈合,需要先在殿中借助灵气静休,不能贸然下水。
但奇安等不了那么久。
他不想让其他人担心,也不想……受那个人太多恩惠。
大虎谨慎地绕着那温泉走了半圈,确认池中没有危险之后,毫不犹豫地下了水。
温热的泉水漫过伤口,瞬间变得刺痛,令他克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魔气的存在,水中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朝他涌来,穿过伤口、刺入骨缝,两种力量很快便在他体内形成了对抗。
奇安紧紧地咬着牙,巨大的疼痛宛若潮水将他包围,痛得他近乎失声,鲜血在池中蔓延。
渐渐的,水气模糊了视线,连神经似乎也开始变得麻木,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将他从那一池温泉中拎了起来,丢在地上。
“不要命了?”
奇安慢慢睁开眼,看见犽站在不远处,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仿佛是在注视一只蝼蚁。
“……”
奇安勉强撑起身子,一言不发地又要往池水中去,结果却一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他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身后再度响起那人的声音。
“怎么,还不死心?若非本座来得及时,你已经死了。”
奇安忍无可忍,低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可怜?”犽忽然大笑起来,“谁说本座在可怜你?”
话音还未落下,他脸上的神情陡然转阴,竟是直接用妖力将奇安拎着尾巴倒吊起来!
奇安:“放开我!”
犽充耳不闻,冷笑着说:“你以为你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拜谁所赐?”
“那老杂种荒淫无度,遗珠无数,最后竟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得,强娶为妾,可笑至极!”
“这是天道的惩罚!”
“当年本座苦心相劝,可你娘却一再心软,为了将你这孽种生下,甚至不惜与本座决裂——你说说看,你凭什么想死就死?嗯?”
奇安大怒:“闭嘴,你胡说!你这个刽子手根本不配提她!”
犽:“你以为是我杀了她?”
奇安:“难道不是吗?!这些年来,我们母子俩东躲西藏,全都拜你所赐!还有天雨果——”
“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与邪魔合作,助纣为虐,你不光背叛了自己的族人,还害惨了整个修仙界!”
“你怎么配提我娘的名字?”
奇安越说越激动。
可令人意外的是,犽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表露出生气,反而突然笑了。
他问:“谁告诉你的?宋寄词?还是螭龙朱女的人?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前些日子才告诉你的吧?”
奇安心头一惊。
犽说得没错,这些消息,其实是那日他与宗子逸一起前往宗家的途中,有人故意透露给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与宗子逸走散的原因。
事发突然,当时奇安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时机太过巧合,甚至可以说是疑点重重。
可当他得知,在他离开西海不久之后,伯都的妖兵便荡平了村庄,他娘也因此撒手人寰……奇安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这些日子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更是一直处在痛苦与煎熬之中难以自拔,也无法与人述说。
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爹,他只想见他娘,他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学成归家,却不曾想,当年一走,便是永别。
如果当年他没离开西海,如果当年他娘听劝,没有把他生下来……
奇安隐隐有些动摇,却还是咬牙道:“与你何干?!”
犽不屑地说:“假设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不是摆设,那你就该知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奇安:“我凭什么相信你?”
犽:“你大可不信。”
他嗤笑一声,也懒得解释,狂妄地说:“老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恨,尽管恨好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忽然卸了力,奇安冷不丁从空中跌落温泉,呛了好几口水。
他慌忙挣扎着露出头来,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犽淡漠的声音。
“三年,从认祖归宗到谋朝篡位,弑父取丹,本座只用了三年。现在我同样给你三年时间。”
“这三年的时间里,你可以养私兵、合外敌……随便你做什么。你若是觉得本座做错了,那你就尽管来取代我好了。”
“当年篡位时,本座吞了那老杂碎的妖丹,使其多年修为为我所用。”
“如今我这颗妖丹——”
“随时欢迎你来拿。”
第186章 ◎你该有你的道◎
入夜。
篝火点燃。
城中各族兽人齐聚山脚之下,高耸的柴垛宛如一座火塔,干燥的风卷动火舌直冲云霄,赤色的火光映亮了大半边天,好似随风飘摇的旌旗。
明黛一行人混迹在人群中,远远地观望着。
由于穿越前深受电视剧小说荼毒,她当时一听见“篝火晚会”,便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少男少女载歌载舞的环节,却不曾想……
歌是上阵的刀,舞是飞溅的血。
弯月如钩,高悬于群首之上,被火光烧成通红一片。烈火旁,身形魁梧的男人将一柄不知传承了多少年的骨刀刺入猎物体内,那庞大的妖兽顿时发出凄厉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