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三六九龄

作者:三六九龄  录入:05-31

  反正多送一家他都要付给12文钱的工钱呢。
  卫景平想了想,为难地道:“要是到酉时半才收工,我二哥和我三哥没功夫吃晚饭就得饿着肚子去校场练武,你知道,我爹管教的严,去迟了会挨打的。”

  转瞬,他又露出一个“不过你要是能加钱一切都好商量”的表情来:“不过为了繁楼的生意,也不是不能送……”
  许德昌看着他望过来的见着了肥羊般的目光,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五分:“卫四公子放心,今日卫二和卫三送餐回来,我来招待他们吃晚饭,绝不会让两位空着肚子从繁楼出去。”
  “那敢情让许掌柜破费了。”卫景平丝毫没有推辞地道。
  许德昌:“……”
  要管卫二卫三吃顿晚饭,没有40文上下是打不住的,有点牙疼。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卫景平当初要和他约定送餐时间,原来是留着这一手,遇到繁楼忙的时候,人家随时准备坐地要价呢。
  但他入了坑,如今又不能马上跳出来,只好假笑:“咱家就是做饭的,有甚破费的。”
  心里头骂骂咧咧,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他还算个厚道人,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当着卫景平的面吩咐小二备一份晚饭,晚点招待卫景英和卫景川。
  卫景平谈妥事情,才询问了小二各家送餐的地址、冷热菜品等等,而后很快地画了个配送次序图。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收了,客气地送他出门。
  “老四,”出了繁楼,卫景明被他四弟每一次都要捞点好处回来的本事给震惊了:“你可真有本事。”
  卫景平:“本来二哥和三哥今天就是加班啊,加班要给额外的加班费的。”
  “什么是‘加班’?”卫景明听不懂了。
  “就是超过了约定的送餐时间。”卫景平道。
  比如先前约定的是两个时辰,今天则需要额外多跑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就是“加班”啊。
  卫景明一时无法接受他“讹人”的说辞,不过他终究是护短的,只会心安理得地觉得自家的幼弟会赚钱,很有本事。
  繁楼。
  顾世安还没有走,许德昌招呼他:“先生今儿还打包一份蒜泥白肉吗?”
  顾世安每次来繁楼吃完饭,都要再打包一份蒜泥白肉回去当晚餐吃。
  蒜泥白肉是繁楼的一道畅销菜,和别的酒楼一样,做菜的原料主要有蒜泥、肉等,但繁楼的师傅刀工是一绝,能把肥瘦相间的肉切得均匀透明如薄纸一般,食时蒜味浓厚,用筷拌合,随着热气,一股酱油、辣椒油和大蒜组合的香味直扑鼻端,肥而不腻,使人食欲大振。
  “嗯,”顾世安一边等着一边问许德昌:“卫家老四,七八岁?”
  他记得卫家有四个儿子,卫景平是老小,看着约摸这个岁数。
  许德昌望外头一抬下巴:“看上卫家老四了?”
  作者有话说:
  ①②出自《诗经》,“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出自《朱子家训》,因为此句已成常见的谚语,所以不再标注啦。
  顾世安:卫四,嗯,头一次见面印象良好、深刻,速来书院念书。
  当事人平哥儿:收钱的免谈多谢。
 
 
第23章 冰碗
  ◎这下让卫景平彻底无法拒绝他,惊得还礼的时候心砰砰直跳,还以为接下来顾世安就要抛出一句话,邀请他免了束脩进白鹭书院念书了呢。◎
  卫景平那小子机灵得不行,他也喜欢,虽然有时候那小子算计起钱来恨得他牙痒痒。
  顾世安:“那孩子看着不错。”
  “你这不是废话?”许德昌道:“不过啊人家卫家一家子是习武的,不会跟你去学八股文的,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
  顾世安笑而不语。
  “去你的白鹭书院一年下来要花十几两银子,”许德昌这会儿闲得慌,他给顾世安算了一笔明账:“到头一次下场考童生三年下来就是三四十两银子,要是学不成名堂,还耽误了习武,”他往卫家兄弟二人方才落座的角落里轻瞥一眼,见卫景明走了,卫景平低头端坐不动,大概在等卫二和卫三来了碰个头说说待会儿送餐的事,许德昌打了个噎一摊手道:“将来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可就毁了。”
  一旁拎着大茶壶跑堂的小二哥接了句嘴:“是啊事啊掌柜说的是这个理儿。”
  顾世安笑了笑道:“你说什么?”
  得,耳聋了。
  许德昌翻了个白眼,这人就这德性,别看干的事光鲜受人尊敬的事儿,可背地里光记着束脩银子那点儿事了。
  财迷。
  看吧,总有一天上林县会出个能治他的祥瑞,要是他这辈子真能等到那一天,繁楼就免费请客一天,谢谢老天爷开眼。
  顾世安拎着东西,晃悠悠地出了繁楼。
  没走多远,就看见卫景英和卫景川顶着两个红扑扑的脸蛋儿来送餐了。看见顾世安,他们礼貌地一鞠躬,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蒜泥白肉。
  卫景川闻到了顾世安拎着的食盒里肉和蒜泥的香气,吸溜了鼻子,下意识地拿胳膊捣了卫景英一下:“二哥,蒜泥白肉。”
  卫景英当然早闻出来了,他咽了咽口水:“快走吧,许掌柜还等着咱们干活呢。”
  与卫家俩兄弟擦肩而过之后,顾世安忽然若有所思走不动道了,他把蒜泥白肉往顾思炎手里一塞:“你先回家去吧。”
  顾思炎撇了撇嘴:“你又看到肥羊了?”
  还是三只。
  “你懂什么,”顾世安毫不心虚:“我这是为咱上林县揽才。”
  顾思炎懒得说话,给了他个“做人留一线”的眼神,拎着食盒飞快地走了。
  快到中午时分,繁楼里除了跑堂的店小二,几乎没有客人了。
  卫景平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将订餐的十七家的地址打听清楚了,铺开一张纸,制定配送路线。
  很快他就画好了,画好之后又和许德昌确认了一遍之后,才拿出随身携带的小书翻看。
  卫家的人渐渐都知道他粗略识字,卫长海夫妻俩私下里也在犹豫要不要送他进白鹭书院念书,但他自己始终未主动提起一字。
  念书考功名的事,他面上表现得一点儿都不急迫。
  上辈子他就知道古代文人士子科举艰难,一次恩科往往落榜者十之八*九,唯有佼佼者才能出头。他可没有自大到想着只要他进学堂念书去科举,就能按部就班考取功名的好事,既然没有十成的胜算,卫景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卫家把大头的钱押在他身上,那太不做人了。
  但他也并没有因此就躺平,卫景平没事的时候就四处翻翻开,辨一辨认繁体字,打留心以来,他心中已有上千的识字量了。
  片刻功夫之后,顾世安又折返回繁楼,对许德昌道:“来一壶龙井茶。”
  他选的座位离卫景平不远。
  卫景平留意到了顾世安,他看着他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叫了一盘子繁楼最精致的点心,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一杯清水,骤然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写着“有钱”二字,和自己隔着起码一年12两银子的距离。
  他不知道这人为何去而复返,不敢贸然上前搭讪,只是暗暗地留意着顾世安的举动。
  这时候卫景英和卫景川到了,二位小壮士走路带风,惹来一片目光。然后他意外地听到顾世安扭过头来主动跟他打招呼:“你是卫家老四吧?”
  顾世安跟他说话了。
  难道顾世安是为了他才返回的,这也太惊喜了吧,卫景平激动地搓了搓手。
  他整了整衣裳,镇定地起身走到顾世安身边:“顾先生好。”
  卫景英和卫景川也走过来和顾世安打了个招呼。
  “你们哥仨,都几岁了?”顾世安言笑晏晏:“都认识哪些字啊?”
  卫景英如实道:“我十岁,我三弟八岁,四弟七岁。”
  “认识个狗……屁的字。”卫景川粗鲁地嘀咕了句。
  顾世安:“……”
  卫景平:“……”
  三哥威武。
  卫景川说完撇撇嘴。
  他早就听说白鹭书院的束脩贵得要死,想着顾世安定是一看他们卫家仨小娃儿都正是念书开蒙的年纪,落在他眼里就是每人每个月1两银,一年就是36两银的大肥肉,一定是来给书院拉生意的。
  卫景川在顾世安面前才不肯流露出想上学的心思,他想明明白白地告诉顾世安,卫家一门子粗人莽夫,除了老四其他人一点儿都不想认字和念书,别打他的主意。
  顾世安有些失望,他本来想着要是这哥仨有进书院读书的打算,他收二个人的学费就好了,另外一个小的卫景平,算个添头,反正班上多一个学生与少一个学生对书院来说所花费的精力几乎是同等的。
  可他酝酿好的,打算循循善诱卫家仨兄弟入书院念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卫景川一句粗口给堵了回来,顾世安的表情生硬地一顿,低头品茶压惊。
  罢了罢了,既然他们无意求学,就不必开口劝学了。
  “顾先生,白鹭书院都讲什么书啊?”一直未开口的卫景平道。
  顾世安抬起头打量他,七岁稚子黑亮的瞳仁里透着股聪颖劲儿,越看越叫人喜爱,他大方地一摆衣袖:“小二,麻烦来四份冰碗。”
  一瞬,他又决意坐下来和卫景平再聊一聊。
  在大徽朝,冰碗是最出名的消夏冷食。用甜瓜果藕、杏仁豆腐、葡萄干、鲜胡桃、淮山药、枣泥糕按照口味喜好放在一起,加上蜂蜜调味,之后在冰里埋上一两个时辰之后,取出来当消暑的甜点吃的。
  有诗句称之为“过雨荷花满院香,沉李浮瓜冰雪凉①”,说的就是暑夏吃冰碗的那份爽意。
  卫景平一看顾世安要请他们吃冰碗,忙道:“顾先生使不得。”
  “嗳”顾世安执意要请:“吃个冰碗消一消暑,卫二和卫三一会儿才好出去送餐嘛。”
  “无功不受禄。”卫景平一连推拒:“要是平白受了顾先生的馈赠,回去会被家父责骂不懂礼的。”
  他心想:您就不要强人所难了。我缺的是一份冰碗吗?并不,我缺的是给开个免费进白鹭书院读书的先例啊。
  “我观你画的配送路线图,”顾世安道:“先前只在算学书上见过的统筹数算之法,想不到竟被你用到了繁楼的对外送餐上,真是开了眼界,也算受教了,区区一份冰碗着实不成敬意。”
  说完,他还起身对着卫景平揖了一揖。
  这下让卫景平彻底无法拒绝他,惊得还礼的时候心砰砰直跳,还以为接下来顾世安就要抛出一句话,邀请他免了束脩进白鹭书院念书了呢。结果,揖完了,冰碗也上来开始吃了,顾世安却只字不提白鹭书院,没这个事。
  浪费情绪白激动一场。
  卫景平心中哀嚎,又想:既然他这么谦虚好学,我是不是该将话题引到我拿手他不熟悉的领域,让他先师个我?
  他先师个我,我再开口说要进白鹭书院念书的时候,他还好意思要我的束脩?
  嗯,换个思路出奇迹。
  “先生过誉了,那路线图不过是《九章算术》之中最简易的统筹算法,”卫景平口气很大地道:“我不过是随手拿来取巧,让兄长们偷个懒罢了。”
  “《九章算术》。”这语气真有刺激到顾世安,他语速放得很缓,一字一句地问:“你读过《九章算术》?”
  卫景平大言不惭:“读过。”
  这个真没有细读过,但到了顾世安面前,没读过的也得创造读过的假象。
  顾世安顺着他的话题笑道:“我幼时读《算术》,书中有‘今有女子善织,日自倍,五日织五尺,问日织几何?②’,我当时算不出来气了好几天呢,可见我幼时不如你。”
  卫景平也笑了,但他这是刻意挤出来的苦笑:“想来先生出身诗礼之族吧?自幼时读的都是正经学问,不像我,书摊上捡到什么书就只能看什么书。”
  对,就卖可怜,表达没钱读正经书的无奈。
  顾世安动容道:“你这般好学心性,要是再做个学问,就更有出息了。”
  他都劝学到这一步了,想来卫四今晚回家就该闹着父母送自己来白鹭书院念书了吧。
  卫景平:“……”
  不好不好,话题带偏了,想让他师个我的,怎么变成他又劝我去念书了呢。
  卫景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故意绕回去:“那先生后来‘今女子善织’这道题算出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宋代李重元的《送王孙夏词》,②出自《九章算术》。
  顾世安:就,还想跟卫四聊聊。
  信我信我,平哥儿下一章就有书念了。
 
 
第24章 撒钱
  ◎这一瞬息,某种直觉告诉他,只要待会儿他再就昨个儿的话题煽点儿风,进◎
  其实用不着问,以顾世安的性子,即便他算不出来,也早就请教了别人而弄明白了。
  卫景平之所以明知故问,就是为了把话题重新扯回来。
  “后来偷偷请教了我家的账房先生,”顾世安说道:“又想了许久总算解了出来,一日织一日的份,次日织两日的份……五日共织了三十一日的份,统共五尺,一日岂不是织三十一份中的五份,窥透了技巧便又觉得容易无比。”
  教书的都是碎嘴子,卫景平没承望顾世安说出这么多话来,但他从中听出了深深的遗憾之意,这正巧和了他的意,他略一抬头才发现二人聊得投入,都不知他二哥和三哥什么时候已经送餐去了,环顾四周,此刻还在繁楼用餐的人极少,雅座清幽,太适合下引子钓大鱼了:“听大人们说,人在幼年的时候总把心用在一些没用的东西上,比如算术之类的,原来先生小时候也这般。“
  他刻意强调算术是没用的东西,语气中更是夸张地流露出对算术之类“不正经学问”的浓浓的鄙视之意。
  此言一出,立马挑动了顾世安好为人师的毛病,他立马反驳纠偏起来:“否,否,算术怎么会没用?你们卫家不种田地大概没人教过你,而所占咱们大徽朝七成的农户之家到了春秋二季全是一笔又一笔的账,比如粟米收下来怎么换成糙米,市价几何?以《算术》中记载的粟米五十,糙米三十来换,稗米二十七来换,十斗粟米换回多少糙米?换回多少稗米?这些账都得算,要不大户之家请账房先生做什么。”

  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正聚精会神打算盘算着账的繁楼掌柜许德昌:“许掌柜哪一日不得看几本账簿的。”
  机会来了!
  卫景平暗暗琢磨:前面顾世安自爆打小在算术上不怎么灵光,后来又一直读圣贤书做正经学问,此刻为了驳我又提到了粟米换糙米换稗米,我不借机让他“换”一个更待何时?
  “先生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繁楼每隔一日采买一回糙米七斗六升,两日采买一回小麦粉六斗八升,若按照《算术》中的出饭率算起来,繁楼一日客源大约是几人。”他顺着顾世安也拿繁楼说事,似提问又似自言自语。
  顾世安听完噎了噎:“……”
  《九章算术》中记载,以粟米求糙米饭,三之,二而一,就是先乘以三再除以二就是出饭率。
  小麦粉的出馒头率是……小麦粉换馒头、烧饼、包子,若人均每顿每餐算一碗糙米饭一个馒头……不行,弯弯太多,他绕不过来了。
  “这……”可怜顾世安顾大秀才读了二十多年的圣贤书,全身心服膺八股文章诗赋,下笔呼应顿挫,开合自如,却于算术一学则只通简易记账,这回脑瓜子嗡嗡嗡的,半分都摸不着头绪。
  此刻,卫景平已经摆好了姿势,就等顾世安来敬茶拜师呢,只要给句话,他就立马和对方互拜为师,束脩也一对一抵消了。
  顾世安不愧是个老社会老油条,很快就从局促之中调整出来,他眯着眼笑道:“有意思,天不早了,不如明日我取了纸笔算盘前来与你细细一算?”
  卫景平:“……”
  哦哦,此乃遁术也。
  卫景平心想,不过鱼儿已上钩,顾世安明日还要来找我,我急什么,明日再让他“师”我也不迟。
  “好,”他赶紧道:“那我明日习完字帖就来繁楼见顾先生,还想请先生指点我读圣贤书呢。”
  最后还要表明自己对读圣贤书的渴望。
  顾世安闻听“讨教圣贤书”这句话大喜,心道:此子明日向我讨教正经学问,我必拿出本事来要他入我彀中!
  非入了魔要来书院念书不可。
  二人各揣着心思,双双作揖告辞。
  卫景平没急着走,他一边吃着冰碗一边浏览着店里古朴典雅的装潢,等他两位兄长送餐完毕回来。
  店小二时不时送些碟子来,有炒豆、瓜子等,都是些用嘴消磨时光的小吃食,卫景平嗑得都快要睡着了,赶紧找到刻在头顶梁柱上的一行繁体字提了提神,等他默默在心里记下来,终于等到酉时过半,卫景英和卫景川送完最后一家的餐品,返回结账来了。
  这时候,吃晚饭的客人也陆续上座,看着他们二人口袋里鼓鼓的,旁人投来嫉妒的眼红,先前店小二跑去送餐,打赏的人家少而又少,换了他俩,那些人贵人家里看到虎头虎脑的两个小娃儿,大都会手一松给几文钱的赏钱的。
  许德昌给他们结算了工钱,一共是17家,204文钱,外加繁楼提供的晚餐,许德昌今日大方的见鬼,竟给了两份新出锅的脆皮蹄膀,端出来色泽红润,形状如丘,造型丰满,拿筷子一戳肉烂胶粘,吃到嘴里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香醇味美,别有一番风味。
  “来不及吃了,”卫景英看看天色道:“麻烦小二哥您给包起来。”
  他爹卫长海每日酉时半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校场监督他和老三习武,要是被堵了,少说也得在他手里过两招才肯重新找回父慈子孝。
  卫景平担忧地道:“二哥和三哥还是少吃些东西垫一垫肚子吧。”
  免得到了校场拎不动刀。
  “不了,”卫景英拖着卫景川匆忙赶去校场:“老四你先回家去吧,对了,别忘了给二叔送一份蹄膀。”
  卫景平:“……”
  他二哥好淳朴好大方啊。
  卫景平想起来了,上次卫长河买了猪蹄给他们吃,为此苏氏和他大吵了一架,想来是卫景英心里过意不去,一有机会便惦记着要还回去的吧。
  他二人虽然饿着肚子出了繁楼,但仔细看,会发现他们的步子都迈得比别人昂扬些。
  卫景平浅浅一笑,悠闲地晃了回去。
  ……
  第二日散了学,顾世安背着手慢悠悠地从白鹭书院出来,他打算路过繁楼的时候进去打包一份蒜泥白肉,给侄子顾思炎捎几个胡麻饼,再和卫景平聊会儿,把人收入囊中,接着去书店看看,市面上最近有什么新的话本子没有,想起话本子,他不由得心塞起来,最近世面上不是写某某员外家的大小姐看上进京赶考的穷书生与其私定终身了,就是哪里出了位大侠,功夫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在十里八乡行侠仗义匡扶正义,或者哪里又来了青天大老爷,断了什么奇案,无头尸案……他都看腻了,甚至都能按这个套路写出比市面上所有话本子更离奇的。
  顾世安急死了,迫切期盼下一次恩科提前到来,每一次恩科之后,新一批的落第文人愤而执笔之时,都是新的话本子面世的高峰期,到那时,就一定有他最爱的哪家庙里的俊俏小和尚和小寡妇勾搭上了,小和尚还俗,小寡妇重新嫁人这种喜闻而乐见的话本子了。
  ……
  卫景平午睡起来去繁楼找顾世安,刚走到大路上眼看着要拐弯了,忽然望见不远处的县衙门口一阵骚乱,有穿着县衙衙役服饰的官差面色慌张,扯着破锣嗓子大喊:“抓大盗了,都散开,都散开。”
  上林县的百姓平时没事就爱凑个热闹,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群见闹哄哄的一大片,不仅没有听话自觉向四周疏散开去,反而起哄全挤上去了。人群乌泱泱地挤成一团,县令武念恩被堵在县衙里面急得直跺脚,若是撒开捕快们去跟大盗搏斗吧,动辄容易伤到人,最怕一旦造成踩踏,说不定还得闹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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