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三六九龄

作者:三六九龄  录入:05-31

  卫景川这次听懂了,他气炸了,立刻指着宋玉临的鼻孔骂回去:“宋二公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鼻子上不也搁着两个qu洞呢,啊呸呸呸!”
  他才不管臭的俗的,要不是卫景英一直给他使眼色叫他稳住,他早一拳打到姓宋的脸上去了。
  卫景平一下子愣怔住了:“……”
  哦嚯,卫三这厮太粗鲁了吧,魔幻地让他脑子里有了强烈的画面感,很想皱眉但又忍不住想笑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一个小男娃此刻正大声吸溜鼻涕虫,众人一噎,而后哄然大笑,故意夸张地张嘴做出长长的“呕”声,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甚至高喊:“骂啊,快骂回去啊,唉那个谁你倒是骂呀……”
  听到风声,恨不得全书院的学生都跑过来观战,闹哄哄地围观下来,宋玉临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反倒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他嘴皮子居然压不过一个没进过学的武官家的臭小子。
  看来今天是不缺笑柄了。
  听见卫景川口中爆出的字眼,孔雀公子宋玉临一阵恶寒,脸更白了还喘上了,他从小过得就丝滑,遇到的贱人少,没听过这么没脸没皮的粗话,一阵阵眼晕心悸,险些没把他给送走。
  双方因为过于呆愣暂时静默。
  这时候才有人瞧出门道来,卫景英每次开口怼宋玉临之前,都要和身边的卫家老四卫景平交头接耳,莫非,卫家老四是个有文化的。
  要不然,为什么一开始卫景英连宋玉临说什么话都听不懂,而后就对答流利了呢。
  缓了半天,宋玉临压着心中滔天的怒火径直走过来,到了卫景平跟前,他微微颤抖着唇说道:“卫家老四,方才那些话都是你教给卫二公子的吧?”
  说完,他又侧过脸来朝卫景英挤了挤眉头:“我说呢,要不是卫家老四在,你连我说的话都听不懂,”他人模人样地拂了拂袖子:“顾夫子最厌‘蛇蛇硕言、巧言如簧’的人了,我今日就不犯夫子的忌讳,不和你们斗嘴了,走吧。”
  对方粗俗无耻,他这是秀才遇上兵,哪儿能讲理,说完,他赶紧脚底打滑溜了。
  卫景英虽然听不懂,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话,就要追上去给宋玉临一顿拳脚教训,袖子却被卫景平死死拉住了:“二哥,算了。”
  卫景平小声道:“吃亏丢脸的是他。”
  没看到后来宋公子连顾世安都搬出来掩护他跑路了吗,颇有点招架不住了落荒而逃的狼狈。
  他是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宋玉临给唬走了。
  卫景平琢磨了一下,宋玉临绝不是被他亮出来的半吊子的学问给吓跑的,而是被心里对“武官之子”的固有的愚莽、不识文墨的印象和他意外地能引经据典之间的落差给震惊慌了。
  又加上他输不起的心理,致使较量才开始就草草收场了。
  要是宋玉临心理素质好一些坚持跟他打个持久战,卫景平心想:他肚子里那点微末的存货应该很快就被掏光了。
  免不了要丢大人。
  “是哦,”卫景英这才反应过来:“姓宋的这个怂货。”
  卫景平:“咱们也走吧。”
  没打起来就好。
  卫景英由衷地道:“多谢你啊老四,不然我今天丢人丢大发了。”
  “没什么好丢人的,”卫景平笑道:“咱们本来就是个练武的,会不会文绉绉的话有什么要紧,又不是打架打输了。”
  卫景英颇有些失落:“话是这么说,可是像咱爹那样,以后就算当了武官,也要被文官压一头的,没意思。”
  卫景平接不下话,只好道:“二哥,以后咱们也有机会识字的。”
  只要你想,识字的机会到处都有的。他在心里说道。
  “对了老四,姓宋的溜之前说的‘一一什么言,巧舌什么簧’,是什么意思?”卫景川插了一句话。
  “‘蛇蛇硕言’就是讲一个人会说大话,好吹牛的意思。”卫景平解释道。
  卫景英和卫景川二人齐刷刷看着卫景平:“老四,你的学问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老四整天呆在家里,从某一日开始好像突然就装了满肚子学问,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卫景平:“……”
  这要他怎么解释。
  “天天跟着娘上街听书,有时候也会跟着书摊的掌柜认几个字。”卫景平天马行空地编起了瞎话。
  “老四你真聪明。”卫景英神经大条没有细究,对这个半年前还发誓再也不跟他说话的幼弟不吝夸赞。“聪明。”卫景川也语气夸张地跟着说了一句。
  卫景平摇摇头,带着比他们两个多活一辈子的沧桑说道:“我练不好武艺,老天总要给留一碗饭吃的。”
  “这一碗饭就是‘识字’?”卫景川问。
  今天他说话意外地流畅,不结巴。
  “光识字还不够,”卫景英皱着眉心:“老四,要吃这碗饭得当文官,文官呢是靠考秀才中举人才能当上的,要考秀才得先上学。”
  卫景平:“二哥,我知道。”
  “二哥,那咱们回家跟爹和娘说,”卫景川憨憨地道:“送老四进……进书院念书呗。”
  连他也迟钝地感觉到老四卫景平是个读书的料子。
  卫景英背着手,老成地叹了口气:“得大哥考完武举了。”
  只有卫景明考中武举后回来谋个差事,说了亲,家里才能宽裕些把钱省出送卫景平进书院念书。
  卫景平一路都没说话,离开白鹭书院的时候,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朴雅的大门,心中波涛翻涌,甚是向往。
  白鹭书院修竹亭。
  亭子临水,白鹭书院的院长顾世安穿一袭月白长衫,坐在水边一拉钓鱼杆,悠闲地看着上钩的鱼儿在空中扑棱,笑道:“走了。”
  他的书童顾小安一边收拾渔具一边说道:“先生,下学期您又得忙活起来了,光是昨天就递过来五六份名帖,竟有邻县的乡绅要把自家儿子送咱们书院念书的之子……”
  “忙些才好,”顾世安道:“学生多了才热闹,书院才有名气。”
  也才能有银子啊。
  “先生,你说,咱们书院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能让您破例不收束脩的学生呢?”顾小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
  “不好说啊,也许一直遇不到,也许很快就遇到了呢。”顾世安敷衍地道。
  能让他破例的学生?呵,大概整个上林县都翻不出来吧。当初定下的凭资质收束脩的规矩,不过是为了多收笨蛋纨绔几两银子,哪里真想过破例这事呢。
  “哦。”顾小安歪了歪头。
  “走了。”顾世安道。
  路边的竹藤长椅上,两个穿竹青色长衫的学生远远看见宋玉临走过去,转头凑近对方交头接耳:“……卫家兄弟一天书都没念过,吵起架来引经据典,宋大才子招架不住,抬出顾夫子溜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平哥儿:顾夫子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不对,唱错了重来,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能给免个学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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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yi)蛇(yi)硕言,巧言如簧。”出自先秦佚名的《巧言》。
 
 
第19章 粉蒸肉
  ◎“咕”卫景川的肚子发出一声鸣叫,他抖了抖脸颊的肉肉:“二哥,老◎
  “……人外有人哟,咱们往后低调点别自以为读几天书就了不起,还不知怎么就栽阴沟里了……”
  “嗯哼”
  身后,一声忽然响起的轻咳声让二人打了个激灵,回过头去,穿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长身玉立朝他们勾勾手指,饶有兴致地开口问:“潘逍,傅宁,你们在说什么?”
  叫潘逍的学生赶紧行礼:“顾夫子。”
  傅宁红着脸道:“学生方才在书院外头看热闹,回来后颇有些感悟,就随口和潘兄议论了起来。”
  他们倒不是就这就被卫景平的才气给折服了,远远算不上,和宋玉临一样,让他们久久不能平静的,是卫景平“武官之子”的出身,试想,本该是卑微莽夫的人忽然有一天和自诩为士子的他们平视了,那对他们来说该是一件多么惊愕的事情啊。
  “哦?”顾世安道:“什么热闹?我方才听见你们说卫家兄弟?”
  潘逍和傅宁嫌说起来麻烦,就分角色给顾世安还原了方才卫景英和宋玉临吵架的动作、神情,他们俩模仿的到位,逗得顾世安嘴角都微翘了起来。
  头一次见到他笑眯眯的模样,把潘、傅二人惊得鼓起了眼睛。
  “卫家的小子?”顾世安本来一笑了之,后来竟鬼使神差地回过脚步来问了一句。
  潘逍摇头晃脑地回道:“听说那位略通字句的是卫家的老四,卫景平。”
  卫家。
  他记得上林县的卫家是个七品的武官之家。只听说过本朝有文官之家不是念书的材料的孩子从武的,还没听说过武官之家的孩子从文的,顾世安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个卫家老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在哪里念书,又是谁的学生。
  竟能把他书院里学业拔尖的学生宋玉临气得跳脚,要搬出他的名号才能脱身,可见那孩子是个极伶俐的主儿。
  一念之下,竟萌生出见一见卫四这孩子的念头。
  卫家。
  旁晚,卫景明看着暑热下去了,扛着弓箭正要去校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婶子苏氏咋咋呼呼地喊上了:“明哥儿,你快去把英哥儿他们找回来吧,又在外面惹事了。”
  “婶子,出什么事了?”卫景明面色一肃。
  “英哥儿带着川哥儿和平哥儿去书院打架了。”苏氏道。
  卫景明听完一转身拔腿就往白鹭书院的方向跑。卫长海不在家,他这个当兄长的,理应管好弟弟们。
  此刻他才知道当老大的为何总显得沧桑了,因为真是操心啊。
  从白鹭书院回去的路上,卫景川忽然拉着卫景英,神经兮兮地问:“二哥,你有没有听到咱爹的脚步声?”
  他怎么总觉得颈后冷飕飕的。
  卫景英吹了声口哨:“哪有老卫,你莫不是背着我在外面认了个干的?”
  话音未落,一张蒲扇般的大手就到了他脸前:“老二?”
  说时迟那时快,卫景英一个下腰后空翻躲开了扇过来的巴掌:“哟,真是老卫来了。”
  卫景川也不含糊,早撒丫子跑开了。
  只有卫景平站在原地瞅着卫长海打了个招呼:“……爹。”
  “老四,”卫长海的手猛地顿住,他瞪着牛眼问小儿子:“你们跟人动手没?”
  听说卫景英带着俩弟弟去白鹭书院寻衅滋事,他头一个反应就是自家儿子把别人家的儿子给打了,还打坏了。
  白鹭书院都是些什么人,娇贵文弱的公子哥儿啊,这要碰他们两下,他得赔进去多少银子。
  卫长海心里那个暗无天日啊。
  卫景平:“没动手,就吵了几嘴。”
  卫长海听说没打起来,这才把一路提着的心放进肚子里:“反被人家给欺负了?”
  自家小子的嘴皮子功夫可不是那些心肠有九曲十八弯的读书人的对手,要是这样,他宁可自家儿子动手了。
  “也没吧。”卫景平道。
  其实,要是宋玉临不溜走,对峙到最后,他能不能顶得住还真不好说,那可能就要被人看笑话了。
  跟小儿子说话的功夫,卫长海眼观六路,趁老二和老三停下来喘气的功夫,一手一个擒了过来:“想跟老子过招?”
  “卫……老头,”卫景川不服气地道:“有种你别……别来冷不丁的。”
  “老子没种,”卫长海抬腿踹了踹他的屁股:“给老子回去关柴房思过。”
  卫景英则一声不吭,任凭卫长海把他拎小鸡仔一样提溜着往回走。
  走出去没几步路,就远远看见卫景明火烧火燎地跑过来:“爹……”
  卫长海扭头看了眼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的卫景平:“没挨打。”
  卫景平看见卫景明松了口气,指指卫景川道:“爹你小心闪了腰。“
  老三这小子看起来又胖了一圈啊。
  卫长海一撅胡子,声音洪亮地吼了声:“你给我管好老四。”
  卫景明弯腰拉着卫景平的手:“平哥儿,来,咱们先回家。”

  说着半拖着卫景平轻巧地走了
  卫长海在后头吹胡子瞪眼:“老四也不是个好的,回去一块儿给老子罚跪。“
  卫景明听了抱起卫景平跑得更快了:“回家先把饭吃了。”
  卫景平:“……”
  到了晚上,他才知道他大哥急匆匆把他带回去逼着他扒拉碗饭有多明智了,因为,卫景英和卫景川是被他爹一弄回来就关进了柴房罚跪,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喝不上。
  他进去的时候,吃饱了喝足了,找柴禾垫一垫扒个窝就能跪着打盹了。
  “老二,以后少出去惹事吧。”落锁之后,门外木讷的少年人卫景明说道。
  卫景英梗着脖子哼了声:“谁惹事了?”
  是宋玉临先惹他的好不好,他早晚要把姓宋的痛痛快快地揍一顿,叫那人知道即便家里有个当文官的爹在卫二面前也是狗屁。
  柴房很小,他们仨小子挤在里面跟铁锅贴似的,仅有的一扇小窗户也没有完全打开,才跪了一会儿一个个就热出一身臭汗,东倒西歪没形没状的了。
  “咕”卫景川的肚子发出一声鸣叫,他抖了抖脸颊的肉肉:“二哥,老四,我要饿死了,我想吃粉蒸肉。”
  他今天送餐的时候闻到了粉蒸肉的味道,当时口水就快留下来了。繁楼的粉蒸肉是一绝啊,米粉炒得金黄,半肥半瘦的猪肉拌着面酱裹上米粉,下面垫着白菜嫩叶一蒸,出锅滋滋冒油,那叫一个好吃啊。
  作者有话说:
  当事人平哥儿:听说我终于引起了大佬的注意。
 
 
第20章 回头草
  ◎卫四不过一介小武夫尔,他爹一时心血来潮收了徒,就等着以后悔不当初吧◎
  “我还想吃栗子炒鸡呢。”卫景英瞟了他一眼:“睡吧,睡着了梦里吃去。”
  他今天都向繁楼的小二都打听好栗子炒鸡怎么做了,把鸡肉切成块,用二两菜油炸透,加入一碗酒,一碗酱油,一碗水,小火煨到七分熟,再将煮熟的栗子和笋一起下锅煨,熟透了加上一小勺白糖,起锅,那味儿能香到肺腑里去。
  卫景川晃了晃他的胳膊:“二哥,这会儿要是能吃上个糖饼我就饿不死了。”
  “……”卫景英默不作声地甩开他。
  他也饿得眼冒金星了,谁来堵住老三的嘴,别再让他掰着手指头数吃的了。
  “二哥……”卫景川又扒了过来。
  卫景英烦躁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嚎去。”
  卫景川又去找卫景川:“老四……”
  卫景平坐地如老僧入定,老神在在地道:“没吃的。”
  卫景川哭丧着脸,很快就饿得消停了。
  周遭安静下来,卫景平把今日在白鹭书院门口的事回想了一遍,心道:今天的事,大概已经传遍白鹭书院了吧。
  说不定,这件事很快就能传到顾世安的耳朵里了。
  他的言行举止没有出格的地方吧。毕竟日后,他还要同顾世安谈谈进书院读书的事情呢。
  就算不能争取个免收学费,多打点折扣也行的,比如抹个大头,一年收他2两银子,这他便宜爹还是出得起的。
  转念,卫景平又很没出息地想:要是还没见面就让顾世安对他没了好感,他进白鹭书院读书的路大概就曲折了。
  想多了头昏,他拍了拍额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神思四处遨游到半夜,凉风一来,暑意下去,他很快就半坐半卧着睡着了。
  迷糊中,有人抱起他放到了松软的床榻上,好像是他大哥卫景明:“抓紧时间再睡会儿,马上就天亮了,你还得去后山看姚疯子练字呢。”
  “粉蒸肉……糖饼……烧鹅……好吃……”有人在梦中呓语。
  想都不用想,做梦都想着吃的肯定是卫景川那个小胖子了。
  卫景平在半睡半醒中笑了笑,又睡沉了。
  翌日一早,他照常来到后山。
  卫景平爬到树上等了半日,才看见姚疯子拎着水桶悠然走来,停在了一方平整的大石头面前。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掏出狼毫笔来写字,而是拿出一壶酒席地而坐仰头喝了起来。
  卫景平:“……”
  姚疯子喝完酒,才取出毛笔来蘸了蘸清水,一笔一画地在石板上写下了“天地玄黄”四个字,他写得很慢,似乎在专门教授给谁看的那样。
  卫景平:姚疯子知道了,他发现他们了……但是他好像愿意教他?
  来不及多想,卫景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姚疯子的笔尖,想要把他写字的动作像录视频一样存进大脑里,回去慢慢回放、消化、吸收。
  接近晌午,姚疯子练完字走了,卫景平又琢磨回想了会儿,才从大树上爬下来。回去的路上,卫景明道:“我晚上再给姚疯子送两壶酒去。”
  他看出来了,今日姚疯子是有意在教卫景平写字了。
  大概是那两壶酒的功劳?
  “大哥,姚……先生真的是个痴傻人吗?”卫景平好奇地问。
  “嗯。”卫景明涩声道:“七八年前他刚来上林县的时候成夜哭号不止,县里给他请了大夫诊治,听说是得了失心疯,治了些年才渐渐安静了。”
  看来姚疯子真的不是一个正常能交流的人。
  卫景平唏嘘不已,遂打消了想拜访他的念头。
  “你今天看的比之前都要仔细。”卫景明问:“可是摸着写字的门道了?”
  “摸着门道说不上,”卫景平道:“但总归看出了些章法,练起来更像模像样。”
  二人边说边往回走,到了岔路口,卫景明顶着大太阳去校场练习射箭,卫景平回家练字,都没闲着。
  卫景英和卫景川昨晚被罚跪了大半夜,这儿正在补觉,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轻响。
  ……
  上林县南头的韩秀才家里。
  晌午时分,送走上林县主簿宋京遣来保媒的媒婆,韩端笑着对儿子韩素清道:“你妹子的亲事有着落了。”
  韩素清身材中等,一脸的稳重,他去年考过了县试,正在备考明年的府试,听了他爹的话许久才开口:“宋大公子,甚好。”
  宋京家的大儿子宋玉璋和他是同年,去年以上林县第十的名次通过了县试,对于明年的府试胸有成竹,是个有前程的青年才俊。
  韩端说道:“等你妹子的亲事订下来过了礼,我还要办一件事。”
  六年前欠卫家老大的那份人情,总要找一件正经事还了。否则堵在心头,时常闹腾得他心中不宁。
  韩素清一讶:“爹要收卫家老四当学生?
  午后的穿堂风清爽怡人,韩端郑重地点点头:“你听说他和宋家老二的事了吗?”
  “听说了。”韩素清道。
  如今上林县在白鹭书院念书的人哪个不知道文官家的宋才子和武官卫家的儿子们吵架的事,宋才子想欺卫家的儿子们听不懂“嗟夫”“哀哉”之类的话,叫他们当街丢大人,却没想到泥腿子卫家的儿子们改换跑道了,人家的小儿子卫景平偷摸学文,不仅听得懂,还一一给他怼了回来,叫他闹了个好没脸。
  如今都快成上林县的笑柄了。
  “那孩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韩端道:“未曾拜师便能略通文字,光是这份聪慧和好学就是旁人所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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