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浅浅亲手绣的?”
林思浅:“那是当然。”不可能的,她又不会。
再说也送不出去,何必费那功夫去学。
陆离语气郑重:“那就谢谢亲爱的了。”
林思浅扑哧一笑:“小事一桩。”
三日之后的夜里,两个人隔空交换定情信物。
陆离是亲自画了张图纸,让京城最擅长首饰制作的工匠赶制了出来,实打实地准备好了定情信物。
他小心地将那白玉樱桃簪子拿在手里,细细地给林思浅解说:“这簪子是用白玉做的,头上用红玛瑙做成了一串樱桃,又配了两片绿色的叶子。”
林思浅心头甜甜的:“哥哥,一定很好看吧。”
陆离:“嗯,好看,戴在我们浅浅头上,定然更美。”
林思浅听得眼眶发酸,心头发热。
上辈子她就喜欢汉服,喜欢各种各样的簪子,妈妈也喜欢这些东西,每逢节假日的时候,总是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家三口出去拍照。
可后来就剩她自己,为了避免麻烦,她把头发剪了,就再也没穿过汉服,也没再戴过发簪。
来到这里,她刻意打扮得素素的,丑丑的。
哪怕妆匣有不少好看的首饰,她也从来不戴,只为低调,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陆远之给她做的这个发簪,她很心动,很想戴在头上看一看。
可却是不能的,想想就有些难过。
可难过又能怎样,能和陆远之网恋,她就很满足了。
不想让陆远之察觉到她的情绪,林思浅深吸一口气,这才欢快地开口:“哥哥,你怎么想起做个樱桃的?”
陆离:“想着你说喜欢吃樱桃,我就想着,到了夏天,你戴着樱桃发簪,坐在樱桃树下,吃着樱桃,想必甚是有趣。”
林思浅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咯咯咯笑了:“是很有趣。”
陆离:“那浅浅呢,给我的荷包准备好了吗?”
林思浅举起空空如也的两只手,暗骂自己不是人。
要早知道陆远之如此用心准备发簪,她就不搞这种虚无的信物了。
不过好在,陆远之也看不到。
林思浅厚着脸皮说道:“准备好了。”
陆离笑了:“可否跟我说说绣的什么?”
林思浅凭空编造:“绣了一棵大树。”
陆离扬眉:“为何?”
林思浅:“我觉得哥哥就像一棵大树,顶天立地,安全可靠。”
陆离眉梢含笑:“我喜欢,谢谢浅浅。”
林思浅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嗨呀,我们是恋人嘛,不用谢来谢去的了。”
两个人已经恋爱了这么多天,陆离一直谨守林思浅定下的网恋规则,不提见面,不打听彼此的身份。
可今晚交换了定情信物,陆离觉得两个人的心又拉近了一些,忍不住试探着问了句:“浅浅,你告诉我你在何处,我去接你可好?”
这个陆远之,怎么又来。
道理都跟他说了无数遍,他怎么就不听呢。
林思浅哼了一声,闹起了小脾气:“陆远之,你要是再提这事,我不跟你好了哦。”
陆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过于低沉:“亲爱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我想见见你,就一面可好?”
一听陆远之又正儿八经喊她亲爱的,林思浅绷不住笑了。
笑完,轻轻叹了口气:“哥哥,我也想见你的,但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嫁的那个男人,他权势极大,还很残暴。为了我们俩的性命着想,我们真的不能见面。”
陆离试探着问:“权势极大,有多大,你同我说说,我心里好有个底。”
林思浅一想到那缺德皇帝就有些烦,踢蹬了两下被子,有些不高兴:“哎呀,你别问了,说了不能见面,就是不能见面。”
知道小姑娘这是不信任他的能力,也清楚她心中的顾虑,陆离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认真:“浅浅,若我说,我是皇帝呢?”
“谁?”林思浅跟诈尸一样,蹭地坐起来:“你说你是谁?”
第26章 第26章
震惊过度, 林思浅的声音都劈了叉。
她没听错吧?
陆远之,竟然说他是,说他是皇帝?
这怎么可能?
林思浅心头突突一跳, 紧紧捏着玉佩, 敛气屏息,静静等着玉佩那头的回答。
小姑娘反应这么大的?
陆离有些意外, 放柔声音:“我方才说, 若我是皇帝,浅浅可愿意同我见面?”
若陆远之是那杀人不眨眼的皇帝……
林思浅细思极恐,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网聊以来, 她好像, 没少说皇帝的坏话吧。
坏不坏话的, 倒是其次。
主要是她这红杏出墙……
竟然出到当事人脑袋上了?
想到御花园死掉的小太监, 林思浅只觉得肚子一抽, 仿佛那一剑刺在了她肚子上。
她弓起了背,蜷起了腿, 声音发紧,音量不自知地提高了些:“陆远之,你不要吓我。”
陆离眉头微蹙。
他猜到小姑娘若是知道他的身份,可能会怕他,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这么怕的。
陆离生怕把人吓得又要和他断了,忙说:“戏言而已,浅浅莫怕。”
林思浅神经一松, 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倒回床上, 把手心的汗,在小橘猫身上擦了擦。
这才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哥哥, 我就说嘛,那你要是皇帝的话,那我还是皇后呢。”
皇帝陛下,走个路都要让人拿御辇抬着,看人的时候眼皮都慢悠悠只掀一半,上次害她在外头站了一个晚上,还无缘无故就禁她的足。
那就是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缺德玩意儿。
再想想陆远之,陪她聊天唱曲儿,陪她仰卧起坐平板支撑,每次有什么事,总是先照顾她的情绪。
是那么的通情达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要是同一人,那怕不是得人格分裂了。
还有,声音也不一样。
皇帝说话,像数九寒天刮北风,刺骨得很,冻得人只想打哆嗦。
陆远之的声音,却那么温润动听,让她耳朵痒痒的,心里直发酥。
还有,陆远之那么肯定地说了,他没成亲。
可后宫里头,那么多女人呢。
若他真是皇帝,一个天子,又是那种睥睨天下的性子,想要个女人,还犯得着跟她在这撒谎吗?
所以,陆远之怎么可能是缺德皇帝嘛。
这家伙,逗人也不带这么逗的吧,吓死个人了。
听到扳指那头小姑娘的笑声,陆离垂下眼眸。
他的名声一直很坏,冷血,嗜杀,残暴,这些他全都知道,但他从未在意过。
有史以来,走向皇位的道路上,从来都不是坦途。
抵御外敌,稳固江山,也从来都不是文人墨客们用嘴说说,就可以办到的。
大楚如今的安稳,百姓的安居乐业,全都是他和大楚将士们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可此刻,他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没想到他的名声已经坏成这样,连浅浅这样深居后院的女子,都惧怕如此。
虚惊一场,林思浅谴责陆远之:“我亲爱的远之哥哥啊,你要编,你也编个靠谱点儿的吧,这么假,谁信谁不得是大傻子。”
陆离仍不死心:“……若我真的是呢?”
林思浅不明白陆远之为什么反复开这个玩笑,她有点儿生气了。
哼了一声,凶巴巴道:“陆远之,你要是再开这个玩笑,我就不跟你玩了,我挂了。”
陆离见她真生气了,忙说:“玩笑而已,浅浅别挂。”
林思浅又哼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陆离又问:“浅浅似乎,不喜皇帝?”
林思浅有些烦:“那可是天子,谁敢不喜欢呀。哥哥,你为什么总说他呀,说我们自己好不好。”
陆离听出小姑娘不愿谈论皇帝,从善如流:“好,说我们自己。那浅浅,若是有机会让你自己选,你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
林思浅想都没想:“首先得长得英俊,然后一心一意对我的,再也没有其他的女人。不过我这辈子很难了,下辈子吧。”
林思浅叹了口气,接着说:“哥哥,等我们网恋玩够了,就分手,回头你找个心仪的女子成个家,你不要学那些男人三妻四妾的,一心一意对你妻子可好?”
陆离若有所思:“好,我记着了。”
浅浅大概是就是因为皇帝后宫嫔妃众多,这才不喜欢皇帝的,那他明白了。
见陆远之半天不说话,林思浅想了想决定再和他掏心掏肺地谈一谈:“哥哥,你是不是还没明白网恋的含义?”
陆离:“我明白,浅浅已经同我解释过。”
林思浅:“那我们都说好了呀,不见面的,我们就这样好好的网恋不好嘛。”
陆离嗓音低沉,声音温柔:“亲爱的,我心悦于你。”
每次两个人有争执,陆远之便要跟她表白心意,尤其是他用他那好听得犯规的声音喊她亲爱的,她就没法生气。
林思浅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道:“哥哥,我也心悦你,所以我才答应做你女朋友呀。”
林思浅突然有些后悔和陆远之网恋了。
她活了两辈子了,还从来没谈过恋爱,觉得很是遗憾。
这辈子也注定被关在这后宫,孤独终老。
她就想着,能拥有一段爱情那最好了,哪怕是虚无缥缈的网恋也好啊。
巧的是,上天垂怜,赐给她一个陆远之,那她总不能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现在,这陆远之,怎么总想着要见面呢。
要是他再这样下去,她就干脆,干脆和他分手算了。
听出小姑娘话里的敷衍,陆离知道她有些不开心了,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议:“浅浅今日还没做运动吧,不如我们一起做仰卧起坐?”
林思浅瘫在床上,没什么兴致:“晚上吃多了,做不动。”
听小姑娘赖赖唧唧的声音,陆离知道她又犯懒了。
这小姑娘,做运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全凭心情好坏。
心情好的时候,所有项目都要兴致勃勃地来一圈,心情不好的时候,动都懒得动一下。
陆离觉得有趣,轻笑一声,温声哄着道:“那就踩踩自行车?”
每次陆远之温温柔柔地和她说话,林思浅就难以拒绝:“那好吧,那就踩五十圈吧,你来数,踩完我就要睡觉了。”
陆离自是应好。
五十圈很快踩完,林思浅两腿发酸,瘫在床上:“陆远之,今天轮到你唱曲儿了。”
陆离笑着道:“好,不过,唱曲儿之前,我还有一事想请教浅浅。”
林思浅把小橘猫抱进怀里,摸着它热乎乎的肚皮,哈欠连连:“你问吧。”
陆离:“浅浅说的那个自行车,可曾想起是在哪本书上见到的?若是能想起书名,我去差人寻了来。”
林思浅随口糊弄着:“说了是我很小的时候见过的,我不记得了呀,你要哪里不懂,你问我,我说不定知道。”
“那好,那我有一个地方不明白,还请浅浅指点。”
陆离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张图纸,虚心问道:“我试着又画了一下,只是有一事不明,两个轮子一前一后,寻常马车的车轴无法使用,那二者之间要如何连接,才能带得动?”
先前,小姑娘教他踩自行车,他不明就里,便问了问。
浅浅耐心解释给他听何为自行车,他听着甚为稀奇。
想着若是能够制作出来,无需草料,无需饲养,用来出行,想来甚为方便。
只是,他琢磨了几日,想不通其中关窍。
不知该如何,这车踩一踩便能自行。
林思浅困得厉害,咕哝着答道:“每个轮子上要有个齿轮,然后用一个闭合的链条把两个齿轮套起来,就成了。”
陆离琢磨一番,恍然大悟,甚为感激,郑重道谢:“原来如此,多谢亲爱的不吝赐教。”
林思浅困迷糊了,哼唧了一声:“快唱曲儿。”
陆离放下图纸,坐到椅子上,右手拄着下巴,对着扳指轻声哼起了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浅浅……”
片刻功夫,扳指那头传来微鼾,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陆离轻笑一声,将扳指在脸侧轻轻摩挲了一下,研墨执笔,重新画了一张自行车的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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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宫。
“皇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太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的脸上怒意十足。
陆离慵懒地靠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漫不经心道:“母后,君无戏言。”
太后把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好一个君无戏言,后宫那么多嫔妃,陛下一句遣散,她们就要被退回家中,这就是陛下口中的‘君无戏言’?”
见太后发火,殿内侍奉的宫女太监哗啦啦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太后本就气,看到跪了一地的人更是恼怒,冷声斥道:“滚出去。”
太后身边的荆嬷嬷忙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招呼众人:“快出去。”
可还不等众人起身,皇帝优哉游哉开了口:“不用出去,早晚阖宫都要知道,没什么可避讳的。”
“你……”太后气得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太后让出去,皇帝让留下,一时间众人左右为难,俯趴在地上噤若寒蝉,丝毫不敢动弹。
荆嬷嬷见状,转身走到太后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轻声劝着:“太后,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母子亲情,有什么事您和陛下好好说便是,何必动怒,回头别再气坏了身子。”
听着荆嬷嬷这意有所指的提醒,太后嘴角越发往下沉了沉。
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倒是缓和了:“远之,你同母后说,你到底为何要这般?可是哪个不长眼的犯了你的忌讳?”
陆离抬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拍了下:“无他,单纯不喜。”
太后忍着怒火,耐着性子问:“那么多好姑娘,容貌各有所长,性子各有千秋,你一个都看不上?”
陆离垂眸看了看扳指,语气嫌弃:“是,一个都看不上。”
太后看着陆离那油盐不进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看不上便看不上吧,但也不必送出宫去。都是好人家的姑娘,留在这宫中又不碍什么事,人多些,这宫里也热闹些。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母后再帮你寻来便是。”
陆离抬眸,目光冷漠:“母后,儿臣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将那些女人送出宫去,全部。”
太后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陛下可曾想过,若是被退了回去,这些姑娘的一辈子就毁了,何人再敢娶?”
陆离语气平平,神情淡淡:“干朕何事?”
太后一拍桌子,习惯性张口就要骂:“你这个逆……”
荆嬷嬷脸色大变,忙端起茶杯送到太后面前,拔高声音道:“太后,请消消气。”
太后反应过来,忙住嘴,按着太阳穴靠在了榻上:“哀家乏了,陛下且回吧。”
陆离从椅子上起身,礼数周全地对着太后施礼告退:“儿臣告退。那些女人,还请母后早做定夺,免得儿臣出手,场面怕是不大好看。”
荆嬷嬷紧紧扯着太后的袖子,太后这才没有再出声。
等到皇帝出了殿门走远,太后拿起桌上的茶杯重重掷在地上,精致的陶瓷珐琅彩杯就那么摔得稀碎。
她咬牙恨道:“竖子,如今翅膀硬了,便处处忤逆哀家。”
荆嬷嬷忙出声把殿内还跪着的众人赶了出去,这才一边给太后捏着肩膀,一边开口劝着。
“太后,老奴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没有您和陛下的母子亲情重要,您何必为了嫔妃的事和陛下伤了和气。”
“陛下小时候,您责骂几句也便罢了,如今陛下已经登基为帝,贵为天子,方才那些话,您日后万万莫要再说,尤其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
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可你听听他方才说的话,要把哀家辛辛苦苦帮他纳进后宫那些嫔妃都遣散回家。这可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之事,不说别的,便说朝堂上那些大臣,又岂会答应!”
荆嬷嬷:“太后,朝堂上的事情,陛下自有定夺。”
太后:“那你说哀家该如何办,总不能当真如陛下所说,把人全都送出宫去?”
荆嬷嬷:“依老奴看,此事不妨先拖着。太后不如再寻个机会,好生问问陛下,为何要做此打算。”
太后:“他方才不是说了不喜,哀家看她,就是纯心和哀家对着干。”
想到什么事,太后脸色变了变,用手拢嘴低声问:“你说,是不是当年之事,他查到了什么?”
荆嬷嬷警惕地看向门口方向,也放低声音:“太后放宽心,当年之事并无破绽,您只记得,陛下就是您亲生的,莫要多想。”
太后仍旧不放心:“可上次浣衣局那人不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