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心念为什么都是想困住他?
真以为这样就困得住他吗?
薛沉景目光森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座宅院,魔息在掌中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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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大门忽而咿呀一声,打开一道门缝。门缝后露出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他身形瘦削,背脊却挺直,沧桑的面孔上依稀可见与薛沉景有几分相似的五官。
男人眉间有深刻的褶痕,笼罩着化不开的愁云,抬目望来,看到他时,眼眶一点点睁大,表情都是难以置信。
薛沉景眼神冷漠,看着他的父亲不敢置信地抬袖揉了揉眼,又重新抬头看来。
好半晌后,似乎终于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他的错觉后,薛行止跌跌撞撞地跨出门,朝他走来,颤声道:“沉景,你回来了?”
薛沉景动作一顿,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指尖翻涌的魔息重新隐没。
沉景,他喊的是沉景。
第102章 好感度(4)
薛沉景一时恍神, 让薛行止将他拉进了薛宅内。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慢关闭,映入眼中的廊庑和庭院都让他觉得熟悉,似乎同他离家之时的布局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身边的人老了很多。
从屋子里聚来的下人仆从他大多都不认识了,只有领头的管家看着有几分面熟。
薛行止一直紧紧拉着他手腕,好似生怕一转身又再次消失一样, 他指着领头的中年男人,说道:“他是刘画儿,刘管家的儿子,小时候经常跟在你身边的,你还记得吗?”
薛沉景仔细盯着他瞧了瞧, 经他这么一提, 脑海里有了一点印象。但他记忆里的刘画还停留在十四五岁的少年时。
“少爷?”刘画迎上前,惊异地打量他,抬袖子揉了揉眼睛, 往他头上绾发的束带看去。
这是他们年少时的习惯,薛沉景喜欢明艳的色彩,发带多是鲜艳的颜色,薛明渊则偏爱淡雅一些的衣饰。
刘画每天早上去找他时, 都要先看看少爷今天束的什么发带,穿的什么衣。然后就知道眼前的人是大公子还是小公子了。
也就知道自己这一天是会安安分分地在书堂里渡过,还是会跑出去掏鸟蛋、捉蛐蛐。
刘画小时候也不爱读书,所以喜欢跟着小公子混日子, 不过虽玩得开心,到了晚上老爷检查课业时, 他又得陪着小公子一起挨板子。那一段时日属实痛并快乐着。
后来,少爷穿淡雅衣裳的时候越来越少, 但即便他穿着彩衣,也不再同他打马玩乐。薛沉景似乎慢慢变了,整个薛家的气氛都变得莫名低沉和紧绷,能进少爷院子的人也少了很多。
刘画是少数几个还能被允许去见他的人,他那时被寄予厚望,老爷和夫人都希望他能讨得少爷欢心,好打听一下关于大公子的事。希望薛沉景开心了,说不定会让大公子出来。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大公子已经成了小公子的逆鳞。薛沉景以前还喜欢假扮成大公子的模样,戏耍他开心,但现在连提一下大公子的名字都会让他动怒。
渐渐的,刘画每次被推进少爷院子去见他时,便只觉得焦虑和抗拒。父亲的叮嘱,老爷和夫人的厚望,每次他提到大公子时,薛沉景那失望的眼神,都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他肩膀上。
刘画开始逃避去见他,为了不踏入少爷那一座庭院,他想尽办法将自己摔伤,或者弄病,找各种理由推脱。
不只是他,曾经同少爷关系亲近的侍从都承受着这样的压力。
在某个大雪天的夜里,他故意蹲在室外,想把自己冻病,好逃避第二天去少爷院子,陪薛沉景解闷。
他冷得哆嗦时,忽而听到有人问道:“你蹲在这里干什么?不冷吗?”
刘画闻声回头,看到撑着伞自雪中走来的人。
薛沉景视线上下移动,缓慢地扫过他一身的雪,肩上和头上能积这么一层雪,说明他在雪地里已经炖了很久。
他的眼神从疑惑不解到慢慢明了,眉心轻轻一蹙,嗤地笑了一声,“你每次该来见我前,不是伤了就是病了,原来是这样病的啊?”
刘画牙齿咯咯响,想要解释,但是被冻得晕乎的脑子太过迟钝,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薛沉景没再多说什么,亦没有因此生气,只弯下腰,将伞放到他头上,转身走了。刘画如愿以偿地生了一场病,发烧烧得躺在床上起不来,无法去讨少爷欢心。
等他彻底清醒时,薛家已经没有少爷再需要他们去讨好了。
那个顽劣,娇气,爱哭,板子还没打到手上就开始嚎叫的少爷,从薛家消失了,不论薛老爷如何四处打听和寻找,都没能再找到他。
如今,离家多年的少爷突然回来,还是那样年轻的面貌,好似一点都没有变化。他束着赤金色的发带,身上的衣袍染着浓重的血腥气,已看不出衣裳的底色。
刘画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又喊了一声:“小少爷?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
薛沉景同自己少时的玩伴面面相觑,又转眸看了一眼旁边眼含热泪的薛行止,从他们头上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才迟钝地感觉到了一点时间的流逝。
他转世了太多回,和魔物结合后,时间便在他身上缓慢停滞了,他的生命变得太过漫长,都忘记了,时间对凡人来说,有多珍贵。
薛沉景眸中有几分迟疑,最终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中,点了下头。
人念结境外,风拂过山野,密林摇曳的枝叶间垂挂下一片片许愿木笺。
这些木笺错落地分布在不同的绿树上,构成了一个复杂的阵,木笺上所书文字亮起的微光,连接成片,结成一座念境。
莲夫人的一缕元神虚影投影在半空,她盘膝而坐,双手交叠于身前,手捧一朵莲花,观身周背景,真身仍处于逍遥门的独峰之上。
追截到此处的正道修士都往她聚来,莲夫人扬声道:“魔头已被困于念境之中,诸位可按照计划入内,顶替念境里的人,设法诛杀魔头于念境。”
她伸手平展,手下显出一男一女两个年老之人的面容,“薛氏夫妇的心念是这一座人念结境存在的根本,这两人乃是真身入境,非执念幻象,不可顶替,其余的人,皆可替换。”
莲夫人话毕,元神遁入念境中,紧接着,又有数道身影化作流光追随在她身后。剩余修士则默契地散入林中,从外护持结成这一座念境的许愿木笺。
夜色从天地之间退去,天边露出晨曦朝光,又是一夜过去。
云层上方迅疾闪过的光影速度逐渐缓下,光影中显出一驾华丽的车辇,御车的九头鸟脑袋四下打望,原本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飞行,现下九只鸟头却忽而产生了分歧,变得不知道该往哪一边飞。
车厢内的人感觉到速度的降低,扬声问道:“怎么了?是已经找到他了?”
九头鸟发出叽叽喳喳的啼叫,像一群七嘴八舌的碎嘴子,这只鸟头说要往左飞,那只鸟头说要往右飞,争吵起来,又开始互相叫骂,啄来啄去。
虞意从内推开车厢门,外面打架的鸟头霎时安静,乖乖地朝向前,不敢回头看她。
她目光扫过所有鸟头,盯住十分显眼的那一只,说道:“秃头,你来说。”
被烧光羽毛的鸟头愤恨地张了张喙,它不是秃头!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蓝翎!
秃头鸟在另外几只鸟头嘲笑的注目下,有苦说不出,有怒不敢言,啾啾啾地叫了一串。
虞意从它那委屈巴巴的叫声中,听出了它鸟叫声中的意思。它们同薛沉景共生,本是可以感应到自己主人所在的方位,可就在刚刚,它们失去了薛沉景的方向。
它们的主人要么就是被关进了某种结界里,要么便是进了另一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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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意走上车厢前室,垂眸往云层下看去。帝屋车辇疾驰了一个昼夜,已经离开海上,下方是一片苍莽的大地,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城池。
但那座城池并不大,瞧着也不是繁华之地,大概是某个县城。
之前,帝屋车辇一直是在往西而行,可失去了准确的位置,单是这样一个方向并不足以找到薛沉景。西境仍有一片辽阔的大陆。
虞意垂眸思索,想起曾经听到的系统声音,系统解锁的最后一段剧情在望野。望野也恰好在西境。薛沉景这么辛苦地解锁剧情,一定会去望野。
她命令九头鸟朝着原定的方向往前飞,感应不到薛沉景的位置,便往望野飞行。九头鸟这才不再争执,振翅往前。
虞意退回车厢,目光无处着落地扫过车厢内的桌案和摆置,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焦急地寻找他。
以往,就算他们分开了,虞意也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薛沉景总会找回来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栓了绳的狗是不会走丢的,她应该就呆在海岛上,等他回来就好。
但是从地浊雾气当中看到了那样精心布置的围杀,她实在无法安心地在海岛上等着。
主神系统要她来做这个持剑的人,那薛沉景应该是不会死在别的地方吧?应该必须要死在她的剑下才行吧?
虞意坐在软榻上,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青竹剑,这把剑与太素剑融合后,剑身已经完全褪去了木剑的形迹,剑身变得雪亮,指腹轻擦过剑身,便能听到低低金石剑鸣。
也不知是否是受她纷乱的心境所影响,青竹剑也躁动不安,剑身上有细丝状的电弧窜过。雷光剑境忽而在剑下展开,飞窜的电流吓得鹤师兄从睡梦中惊醒,扑腾起翅膀往车厢外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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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又是那凶神恶煞的九头妖鸟,鹤师兄扒在车厢门上,进退两难。
虞意这会儿却无暇顾及到它,车厢内流窜的电流凝结出了雷龙剑灵的半身,雷龙仰起头来,张开龙嘴,从口里吐出一个浑圆的珠子。
“什么东西?龙珠?”虞意凑上前去,气息拂在珠子之上,看到它荡漾出的水纹,才发现那不是什么珠子,而是一团浑圆的水珠。
那水珠清透无比,有种令她熟悉的气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意惊讶道:“这是混沌池里的水?你怎么把它从池子里带出来的?”
雷龙歪歪脑袋,电弧蚺结的金色眼珠无辜而茫然地看着自己吐出来的水珠,似乎也有些疑惑它什么时候带出的这么个东西。
但是看到这一团水珠,它战意高涨,毫不犹豫地张开口,猛地咬下去。
雷龙尖锐的牙戳入水珠,电弧霎时从它的嘴里窜进混沌水珠中。
第103章 好感度(5)
人念结境内, 薛沉景回到了曾经居住的院落,这座院子久无人居,却时常有人打扫, 所有的布置还同以前一样。衣橱里的衣裳也干净整齐,上面沁着一股兰花香,看得出时常有人清洗晾晒和熏香。
薛行止看了他片刻, 欲言又止地叹息一声,说道:“你先洗漱,换身衣裳,我再带你去见你母亲。”
刘画亲自领着仆从去准备,不多时便准备好了一池热水。
薛沉景独身在外这么多年, 已经不喜有人在身边伺候了, 他遣散了伺候的仆从,自行脱衣下水。
热水消去了他身上的血腥气,氤氲的水雾萦绕在室内, 浴池前的屏风还是当年那一扇,玉石所制,上面雕刻云雾掩日,屏风一角还有他磕碎的裂痕。
他在这境中呆得越久, 掩埋在心底的记忆便翻涌得越多,已然褪色的过往正在一点点被重新涂上色彩,越发令人难以割舍。
阿意当时也是这样么?就算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虚幻,却还是想要多停留一刻, 再多停留一刻。
他现在才深刻体会到,自己那时候, 自以为清醒地出现在她面前,介入她和姐姐的夜谈, 时时刻刻去提醒她这只是一场幻梦的做法,有多自以为是,有多令人讨厌。
阿意当时,竟然没有打他。
薛沉景想到她,指尖不由发麻,好似有无形的电流窜过身躯,沿着脊柱流淌向四肢百骸。
他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来,又痛又痒的感觉直挠心口,骨头缝里流窜的电流,电得他腰身发软,差一点滑进水下。
薛沉景匆忙抬手撑住浴池壁,长发从池边滑落,浸入水里,卷曲的发尾在水中蜿蜒地铺展开。他低头俯靠在浴池边,长发覆盖下的肩背肌肉绷得极紧,身体细细地颤抖着,压抑不住的急促鼻息吹拂开蒸腾的水雾。
水波晃动,打到皮肤上,似乎都带着电流。
薛沉景惊愕地睁大眼,湿漉漉的睫毛宛如被水晕开的浓墨,抖落一滴水珠。
这个感觉不是错觉?真的有电流击打过来。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闭上眼,沉入心海。立时便感觉到了熟悉的雷灵力流窜向神魂,这种认知让他的神魂和身躯变得更加敏丨感,蔓延过来的电流越发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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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景闭着眼伸手去池边,捞进浴袍按进水下,遮掩住自己的身体反应,喉间咽了咽,神识拨开心海里躁动的魔影,喊道:“阿意?”
帝屋车辇内,虞意正抓着雷龙的脑袋,将那一团混沌水球从它的獠牙上拔下来,电弧噼里啪啦地没入水珠中,在其内乱窜,将这一团水珠击打得摇荡个不停。
太素剑现在认她为主,雷龙是她的剑灵,虞意与剑灵心念相通,自是感觉到,在这团水球出现前,雷龙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她在升仙台上时,被雷龙剑灵引去了那一座神魔战场,到了混沌池边,见识到了薛沉景最初的本体。以及现在雷龙从混沌池中带出一小团混沌水珠,想来都是主神系统的安排。
这种处处都走在别人安排的道路上的感觉,实在令人不爽。但虞意托着这一团水珠,却不得不按照它的想法去做。
她实在想要知道薛沉景现在怎么样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身为混沌,世间所有混沌之气都能与他相通,虞意双手捧住混沌水珠,送到自己额前,闭上眼睛,放出神识没入水球中。
她本以为,她会和上次一样,很容易就能进入他的心海。却没想到,她的神识入内,却如同一脚踏入了虚无,周边只有无尽的黑寂,让人有种身入宇宙中的空荡孤寂。
虞意心脏紧缩,这一瞬间只觉恐惧,本能地感觉到,只要在这里多呆上一息,她的神识可能就会永远迷失在无垠的虚无中,再也回不去了。
她立即想要抽离神识,恰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呼喊,“阿意?”
虞意急道:“薛沉景?你在哪里?”
随即,有无形的触手从黑寂中延伸出来,缠绕上她的神识,她听到薛沉景舒了口气,笑着道:“抓到你了。”
话音落后,她的神识被抓着急速下沉,就如先前那一回一样,最终坠入到那一处熟悉的地方。
薛沉景的心海与上次不同,上一次来时,他的心海干净清透,现在他的心海里魔影重重,简直就是个魔窟。
虞意的神识被他拉拽入内,像掉进了牛鬼蛇神的老巢,有冰凉触感攀爬上她的脚踝。
她本以为是薛沉景的触手,低头却对上一个三角的蛇头,蛇眼血红,身上覆盖着细密的青色鳞片,吐出的鲜红蛇信舔舐在她的神魂上。
“什么鬼东西!”虞意尖叫一声,抬脚便踹。
一只修长的手掌伸来,掐住那只蛇头,将它扯下甩飞出去。
薛沉景的身形自重重黑影中显现,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脚腕,低头将唇印在蛇信扫过的地方,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仰面看向她道:“好了,阿意,我帮你舔干净了。”
虞意:“……”还能变态,看来他的处境应该也不是很艰难。
眼见着薛沉景一边摩挲她的脚踝,一边拂开裙摆,要往上亲去。虞意慌忙抬起另一只脚,踩在他肩膀上,警告道:“你别太过分了。”
薛沉景终于松开她的脚踝,张开手臂,扑上来抱住她,贴向她的额头。
虞意神魂方一触及他,便禁不住一颤,继而通过两人紧密相贴的神识,看到了他身躯当下的反应。
薛沉景是故意让她看见的!
虞意忍无可忍道:“我还以为你在九死一生,结果你在大保健?”
“是因为你才会这样。”薛沉景很是无辜,抱着她蹭个不停,他身上的电流似乎还没有完全退却,两人神魂相贴的地方,都蔓延开一阵阵的酥麻。
外面忽而有脚步声传来,薛沉景皱起眉,分出一部分心神留意着外界动静,他抬手拂开额上垂下的湿发,睁眼看向屏风外,“我不是说了,不要进来打扰我么?”
玉石屏风后隐约走近一个身影,刘画站定在屏风外,恭敬地俯身道:“小少爷,我估摸着浴水可能快要冷了,想进来给你再添点水。”
薛沉景控制着自己的吐息,平静道:“不用了,不需要。”
“是。”刘画应了一声,身影却还立在当场,并没有离开,他犹豫半晌,终是踌躇地开口道,“雪天那一夜,我不知小少爷还记得吗?我、我不是因为不想见你才淋雪,我与少爷一同长大,比起大公子,我其实更喜欢同小少爷一起玩耍。只是,后来我每次去见你,都被交代任务带着目的去讨好你,是我当时年纪太小,心里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才会想出那种馊主意去逃避。”
他说着,扑通跪到地上,叩首道:“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行为伤到了少爷,我醒来后便想去找你,只是没有机会了。我只希望少爷能够原谅我。”
屏风后响起水波晃荡声,薛沉景在水中套上衣衫,听他说完这一席话,也想起了一些来。
他当时的确很气愤,想要打骂他出气。只不过走到刘画身边时,他忽而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刘画当时的为难,知道他每一次来见自己,都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在这个家里,他已经成了令所有人痛苦的存在,父母看着他,心里只会惦念着哥哥。可他不敢放薛明渊出来,也不想放他出来。
他所渴望的,已经不会再有人给予他了,而他曾经拥有过的,也只会像手里的流沙,不断流逝。
与其继续呆在这个家里互相折磨,还不如在他们彻底厌弃自己,先弃了他们。
虞意的神识处于他的心海,亦能听到外界声响,她疑惑道:“你现在在哪里?”
“人念结境,我曾经的家里,那些正道修士大概以为,这样一座宅院就能困住我吧。”薛沉景抓住她的神识,便舍不得放开。
这样神识紧贴,稍微缓解了一些他身体上的焦渴,薛沉景身体逐渐平复。
大约是现在神识正紧贴着令他安心的存在,他的心境变得十分平和,就算再触碰到这些曾经令他愤恨不甘的过往,也已经变得不痛不痒。
他从水池里出来,施术烘干身上衣衫,扯下架子上的衣袍穿上,束上腰带,淡声回道:“没关系,我已经不在意了。”
刘画得了他这一句原谅,好似终于卸下惦记了几十年的心结,他又叩了几个头,退出浴室。
刚一退出门外,一道微弱如萤火的流光从天射下,直入他眉心。刘画动作一顿,身子僵硬片刻,再抬眼时,便挺直了方才折下的背脊,他眸中精光湛然,浑身气度也与方才大不一样。
那替了刘画的修士低头打量一番自己的装束,接收完这一缕人念的过往记忆,他眉眼下撇,面露几分不悦,扬手召出一把拂尘,似遭受了侮辱一般掸向自己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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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令人不齿的魔,躲在人间成了养尊处优的少爷,当真是笑话。
第104章 好感度(6)
虞意仰起头, 脖颈间萦绕着他灼热的气息,被细碎落在颈间的吻搅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抬手插进他脑后披散的长发,抓住发根往后扯, 将这个软体动物扯离开自己身上,问道:“你要如何破开这座念境?”
薛沉景头往后仰,眉眼下压, 可怜地哼道:“疼疼疼。”
虞意手上力道霎时一松,他眉宇间的可怜便立即化作得逞的微笑,继续凑上去,贴向那能令他觉得熨帖和满足的气息,低声道:“不管是什么人念结境, 都需要念力来支撑, 只要斩断结成这座境的念力就行。”
薛沉景并没有被迷惑,相反他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只为迎合他曾经的意难平。他独自一人在外流浪时,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若是他重新回去的话,父母会是什么反应。
他潜意识里渴望, 他们也记挂自己,也惦念自己,久别之后见到他会激动地喊他的名字。就跟今日薛行止见到他时一样的反应。
这一座念境完全满足了他的这份妄念。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一份妄念来慰藉自己了,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归宿。
薛沉景不想让虞意看到自己破开念境的粗暴手段, 稍微退离开些许,主动切断了她通过自己与外界的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