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主战,为大景开疆辟土,赢得的是永远的太平安宁。
唐越泽不禁想到了那日在朝上,留吁鹰张狂地索要割地赔款的一幕幕。
而如今,连乌寰山都让大景拿下了。
这一次,该轮到北狄俯首乞和了。
想着,他不免热血沸腾,心底浮起一种难以言说的痛快。
他郑重道:“为父皇守灵的事,自有我和皇弟皇妹们,太子妃放心。”
旁边的礼亲王、徐首辅等人也都是眼睛一亮,这一日的疲惫似乎都一扫而空。
这可是大捷啊!
整间文华殿的气氛都变得振奋了起来,尤其是礼亲王真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太庙告诉列祖列宗。
可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就是大行皇帝的葬礼。
礼亲王匆匆告辞,急招礼部、宗人府、太常寺的人到武英殿。
当天,当夕阳落下之时,皇宫中响起了一阵洪亮的撞钟之声。
“铛!铛!”
撞钟声一下,两下,三下地响起,不绝于耳……
似轰雷般响亮的撞钟声以皇城为中心,传遍了整个京城,也传到了百姓的家里。
当钟声连续响了十几下后,城中的百姓都明白了,这是丧钟声。
宫里头有贵人薨逝了。
此时,京城的百姓还都在家里闭门不出,不少人都在心里头默默地数着数。
“……二十七,二十八……”
“……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
丧钟声整整敲了四十五下,方止。
之后,外头一片死寂。
钟鸣四十五声,乃大丧之音,意为九五至尊,这天下只有皇帝一人可用这大丧之音。
皇帝驾崩了!
丧钟中透露的这个讯息让满京城的百姓皆是一惊。
紧接着,各户人家都骚动了起来,一盏盏的烛火在漆黑的房屋内亮起,甚至有的人家悄悄地推开窗户,往外面寂静无人的街道张望着。
“是四十五下,我没数错吧?”一个青衣妇人转过头,对着她男人道,“孩子他爹,皇上驾崩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守国孝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又关上了窗户,点了点头。
妇人唉声叹气:“我去准备丧服。”
她有些心神不宁,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倒抽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今天白天先是封城,后来不许他们出门,路上又到处都是禁军巡逻、拿人。
黄昏时,她还远远地看到那些官老爷们都从皇陵回了京,一个个狼狈极了。
而现在,皇帝又驾崩了。
妇人在樟木箱里翻箱倒柜,神情恍惚地翻出两身白色的丧服,把其中一身朝男人递了过去,忐忑地咽了咽口水:“孩子他爹,你说……是不是要乱了?”
“别胡说。”男人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道,“乱什么乱!外头好好的呢,官兵抓也是抓北狄蛮子……”
说着说着,男人的语气中也透出了一丝不安。
妇人咽了口唾沫,讷讷道:“那皇帝老爷今天怎么就突然驾崩了呢?”
话音还未落下,外头寂静的街道忽然就炸响一下下震耳的铜锣声,似重重地敲在了他们的耳膜上。
“咚!咚!”
有人边敲着铜锣,边扯着嗓门嚷嚷道:“宁王勾结北狄,逼宫弑君。”
“北狄人意图在京中纵火,太子妃已将一干逆贼拿下!”
这掷地有声的喊叫声,在这寂静无人的夜晚,极具穿透力,清晰地传了起来。
一遍又一遍,外头的人在街上边走边嚷,声音由远至近,又由近至远……
夫妻俩彼此看了看,先是震惊,接着又恍然大悟,最后两人齐齐地吐出了一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
“原来是这样。”妇人拍拍胸口道,“难怪白天官兵都在城里抓那些蛮子。”
“北狄蛮子真是杀千刀的,竟然纵火,这要是一把火烧起来……”
男人也是唏嘘:“我听我姨母家的表弟说,北狄人去年在北境又是放火,又是屠城的,幸好他们一家人逃得快……他媳妇的娘家人全没了。”
男人与妇人面面相看,全都露出后怕的表情。
妇人双手合十,喊了声“菩萨保佑”,感恩戴德地说道:“得亏有太子妃娘娘出手,把那些北狄人都拿下了!”
“也难怪官兵让我们都归家,这是怕北狄人伤到我们老百姓呢。”
“太子妃娘娘真是心善啊,定是那天上的仙子转世投胎!”
夫妇俩说话间,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敲锣声和吆喝声,越来越远……
当夜,数百名官兵举着铜锣走街串巷,召告着这些讯息。
一个多时辰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已知道了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越来越多的人家都亮起了烛火,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
这是礼亲王的主意。
今天这件事的真相耸人听闻,与其让人私下议论揣测,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不如直接公之天下。
不止是京城,礼亲王提议在发往各地的文书中,也要求各地官员也同样行事,盖棺定论。
吃一堑长一智,礼亲王已经打定了主意。
绝对不能让太子的继位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无论是“弑君矫旨”的罪,还是“粉饰太平”的过,有他一个人来背负就行了。
第171章
除了发往北境的公文,礼亲王还亲笔写了一封书信给顾非池,把整件事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写在了上面,事关重大,就由怡亲王带上这封密信亲自跑了一趟北境。
此行除了送信外,怡亲王还有一桩差事,就是把留吁鹰押去北境,确保将人亲手送到顾非池与谢无端的手里。
怡亲王在七八年前也曾去过一次北境,可是,仅止步于兰峪关。
前朝的领土北至乌寰山以北,比大景更为辽阔,然而,前朝末年,朝廷腐败,各地战乱四起,一直觊觎中原的北狄人伺机南下,一举打下了乌寰山。
直至太祖皇帝建国时,大江以北的疆土才安定下来,而江南一带三分天下,匪乱丛生,太祖决意南征,统一南北,偏又忌惮北狄大军在兰峪山脉以北虎视眈眈,彼时,是谢家先祖谢策临危受命,在太祖立下军令状,带领金鳞军守住了兰峪关,没让北狄进入中原。
之后,太祖皇帝又花了足足十年才统一大江南北,临终前的夙愿就是能够拿回乌寰山。
这件事在宗室中也是人尽皆知,无论是先帝,还是为他们授课的太傅,都不时把这些往事挂在嘴边。
拿下乌寰山的夙愿太祖与先帝都没有完成,今上没有做到,但现在,太子顾非池做到了!
想着,怡亲王不由心潮起伏,只觉大景的未来一片光明。
在这种激动的心情中,他带着十几名亲卫终于抵达了兰峪山脉下。
这一路快马加鞭地走了四天,他已是风尘仆仆,难掩疲态。
明芮奉顾非池之命亲自带人来山脚迎怡亲王,带着他穿过了兰峪关,来到了兰峪山脉以北。
不过一山之隔,怡亲王就有种海阔天空的感觉,精神一震,不无激动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冬月下旬的寒风瑟瑟,将枯黄的野草刮得乱舞,簌簌作响。
一行人策马疾驰,衣袍也被风吹得鼓起,猎猎飞扬。
一身黑色轻甲的明芮骑着一匹高大矫健的黑马,昂首挺胸地迎着呼啸的寒风,举手投足间,显得落落大方。
来北境不过月余,她白皙的皮肤已经晒成了小麦色,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英朗洒脱,与京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姑娘家迥然不同,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迟疑了一下,怡亲王驱马与明芮并行,突然开口道:“北安伯,唐修尧已经被定了凌迟之罪。”
唐修尧便是宁王。
按照大景律,谋反及大逆罪,凌迟处死。
凌迟,即民间所说的“千刀万剐”,是比斩首示众更严重的刑法。
明芮纤细的手指紧攥缰绳,眼帘微微垂落。
她浅浅一笑,转头对怡亲王道:“多谢王爷告知。”
她的眼眸明亮通透,让人看着就觉得自信豁达,就仿佛她天生属于这片宽广辽阔的土地,这里才是她的归处。
怡亲王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最近北境的情况如何?”
明芮的脸上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道:“这两个月,陆续已经有一些百姓返回了北境,靠近幽州的雍城、天水城回来了数千人,兰山城、平洛城也有一两成百姓回归。”
虽然回归的百姓大部分是去了北境与幽州交界的城池,其它北境诸城几乎还空着,但对明芮来说,这已经是个好兆头了。
她相信,等百姓看到北境安定,自然会回来。
时人都会想要落叶归根。
明芮自信地笑了,神采飞扬。
怡亲王这一路北上,也看到了一些拖家带口的百姓,心头唏嘘,正色道:“内阁正在拟一些针对北境减赋利民的政策,来年会更好的。”
“王爷。”明芮忽然勒了勒缰绳,喊住了旁边的怡亲王,同时一抬手,表情严肃地对着后方做了个手势。
后方两人的亲兵也都齐齐地停下了马。
当马蹄声停下,周围就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只有马匹的嘶鸣声和呼啸的风声回荡在周围。
迎面拂来的寒风送来了远处的鼓声,一下接着一下,声声不止。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极目远眺,可以望见远处连绵的山脉,影影绰绰。
这鼓声是从山脉那边传来的。
“这是……乌寰山的战鼓?”怡亲王若有所思地道,眼眸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神情一凛。
明芮点了点头,沉声道:“两国战事现在胶着在乌寰山。”
“北狄前后已经来了两批援军,第一次三万人,第二次是两万人。”
说着,明芮抬手遥遥地指着乌寰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锋芒:“现在这是第三批援兵了……他们比之前预估得早到了一天,还真是性急啊。”
她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对前方的战况并不忧心。
说话间,远处的战鼓声不曾停止,甚至还越来越清晰。
强劲的寒风吹起怡亲王鬓角的头发,衬得他的表情冷峻凌厉。
“王爷,您还是先回兰峪关吧。”明芮提议道,挽了挽缰绳,打算调转马首的方向。
“不。”怡亲王反而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地策马而去,马鞭声重重响起,“我们去乌寰山城。”
明芮只慢了一拍,立刻也跟了上去,后方的亲兵们不用说,自然也紧跟在两人的身后。
清脆的马鞭声越来越急促,马蹄飞扬。
众人一路快马加鞭,等他们赶到乌寰山城下的时候,城中那震耳的战鼓还未歇,南城门紧紧地闭合着。
这就是乌寰山城吗?
怡亲王仰望着这个陌生的城池,热血沸腾,双眸灼灼,却见高高的城墙上,一面黑色的帅旗在风中飞舞着,旗帜上绣着一个古怪的文字。
这是北狄的帅旗?!
怡亲王吓了一跳,他坐下的坐骑也嘶鸣了一声,下一刻,耳边传来明芮从容的声音:“开城门!”
明芮对着城墙上的守兵挥了一下手。
城门上的墨珏认得明芮和怡亲王,即刻令人开城门。
很快,沉重的城门从里面开启,开了一道仅供三人并行的门缝。
怡亲王心头满腹疑惑,但还是跟着明芮一起进了城。
城中满是浓郁的血腥味,奔跑的战靴声或近或远地回响在城内。
大街上布满了箭矢和残缺的弯刀,有那么一瞬间,怡亲王想着会不会是乌寰山城被北狄人又攻破了。
下一刻,墨珏那张笑嘻嘻的娃娃脸映入他眼帘,立刻就打消了他的疑虑。
“怡亲王。”墨珏闲适地对着怡亲王和明芮分别拱了拱手,“北安伯。”
说话的同时,周围还有连续的破空之声响起。
三四支羽箭自那高高的城墙上射落,射向了不同的方向,消失不见,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隐约传来了坠落声。
只一个停顿,又有几支羽箭从另一头的城墙上射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肃杀的气氛。
怡亲王是武将,也曾领过兵打过仗,见己方有条不紊,见墨珏从容不迫,心中有数了。
这是“瓮中捉鳖”。
也就是说,今日的这一战早就在顾非池与谢无端的预料之中。
“太子在何处吗?”怡亲王压着心头的激越,环视了周围一圈。
他也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一腔热血犹在,恨不得亲上战场,完成太祖夙愿。
“太子不在乌寰山,”墨珏说着,信手指了指那高高的城楼,“谢少将军在城楼上。”
不在?怡亲王一愣,见墨珏没说顾非池去了哪里,也就没问,想了想后道:“领我去见谢少将军吧。”
他是行伍之人,自然懂军中的规矩,想来是顾非池的行踪涉及到军机,所以对方才没说。
“王爷请随我来。”墨珏走在了最前面给怡亲王领路。
怡亲王把捆着留吁鹰的那匹马留在了下头,留吁鹰被灌了药,这一路北上都是昏迷不醒,直到现在人还晕着。
怡亲王吩咐亲卫看好人,自己随墨珏走上了通往城楼的石阶。
周围萦绕着阵阵厮杀声,却没有一个敌人可以靠近他们,或者说,只要有北狄人试图接近主道与城门这边,就会被羽箭一箭毙命。
怡亲王随墨珏上了城墙,又沿着一排木楼梯上了城墙上方的城楼。
一袭白衣如雪的谢无端站在高高的城楼中,手里拿着一支千里眼,远眺着四周。
在这鲜血横流、杀气四溢的战场上,他显得格格不入,丰神俊朗,气质清华,有种超然的气质,仿佛不属于这片污浊的尘世。
令人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名将,更像是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贵公子。
“左翼包抄。”
“中路支援右翼。”
“合围西南两路敌军,全歼。”
“……”
青年的声线温润如徐徐春风,可口中吐出的却尽是冰冷无情的战术。
随着他的说话,旁边有一名方脸小将时不时地拿起不同颜色的小旗帜,以不同的动作挥舞着,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是旗语,用来指挥作战。
怡亲王没有打扰谢无端,静静地站在一边。
从这高高的城楼上,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城中错综复杂的街巷,看到巷子里那些流窜的北狄士兵,看到隐匿在阴影中的天府军将士从容不迫地围追堵截,看到他们游刃有余地将敌人一个个地斩杀于他们的兵刃之下。
突然,他注意到西北方的一条巷子里,一队近千人的长狄将士举着盾牌在箭雨中艰难突围,冲向了城池的主道。
怡亲王不由往前迈了半步,紧紧地抓住了扶栏的扶手。
紧接着,又有另一队长狄兵从另外一边突围,两队人马在主道上聚集在了一起,足有两千人,位于队列两边的将士们纷纷举着盾牌挡在头上,挡下了周围射来的一道道羽箭。
这两千多北狄人已战意全无,往北城门的方向溃逃而去。
不好!
怡亲王神色一凝,忍不住转头去看旁边的谢无端。
就见谢无端云淡风轻地微微地笑着,连眼角眉梢都不曾动一下,仿佛眼前的这一切根本不算什么。
在军中,当以主将的军令为优先。
怡亲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言不发,但一颗心提了起来。
那队北狄将士已经冲到了城墙前,数百人都往城墙上抛出了一根根攀墙索,待攀墙索的爪钩攀附在城墙上后,他们便开始沿着攀墙索往上爬……
“咻咻咻!”
铺天盖地的羽箭不断地招呼着这些沿着攀墙索往上攀爬的北狄人。
有人中箭之后惨叫着从半空中摔下,重重地落在地上,头破血流;也有人侥幸脱围,爬过了那高高的围墙。
怡亲王握紧双拳,真恨不得即刻带兵去追,可见谢无端的千里眼对着那队北狄人逃走的方向,又按捺住了。
在最后一个北狄人爬出城墙后,谢无端这才放下了千里眼。
“公子。”
后方的风吟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披上了一件镶着白色狐毛的披风,毛绒绒的狐毛衬得他的气质尤其温润,皎若云间流月。
边昀在一旁对着谢无端抱拳道:“谢将军,末将已点兵三千。”
谢无端将千里眼交给了风吟,淡声道:“我们追!”
顾盼间,气度雍容优雅,骨子里透出一种运筹帷幄、不容置疑的气势,令人不由信服。
边昀抱拳应命。
怡亲王这才注意到城墙下方已有三千将士待命。
谢无端转过身,朝楼梯方向走去,走过怡亲王身边时,还不忘说了一句:“舅父请自便。”
没等怡亲王反应,他已然踩着楼梯下了城楼。
怡亲王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一会儿看看谢无端的背影,一会儿看看下方这三千天府军将士,一会儿又遥遥地望着北狄人逃走的方向,总觉得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一时没抓住。
“得得得……”
下方的马蹄声唤回了怡亲王的神智,循声望去,一袭白色披风的谢无端首当其冲地策马朝着北城门方向驰去。
边昀以及三千将士声势赫赫地跟在他的身后。
城内的厮杀还在继续着,一万北狄人此刻死得七七八八,只有残余的千人还在城中的角角落落里苟延残喘着,身边是同袍的尸体,他们的眼里只剩下了绝望。
这一战,胜负已定,城中剩余的北狄残兵插翅难飞。
北城门在隆隆的声响中开启了,天府军将士们如海浪般蜂拥而出,数千骏马的马蹄声重叠在一起,仿佛整座山林为之震动。
沉重的马蹄声遥遥地传了出去。
好不容易逃出城一里外的北狄残兵也听到了。
将士们悚然一惊,一个个脸色大变。
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得以逃出生天了,刚还在庆幸着,没想到景人这么快就追了出来。
“得得得……”
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听在他们的耳中,就像是恐怖的催命符一样,死死地跟着他们。
“千夫长,怎么办?”一个光头的长狄士兵以狄语问道,目露不安地看着他们的千夫长。
方才他们在城中被景军冲击而分散,是千夫长在每条巷的巷尾刻上记号,积水成渊地把他们这些人一点点地聚集了起来。
他们拿命去冲击,去搏,九死一生才翻过城墙逃了出来。
可也仅仅逃出来不到千人。
周围的长狄士兵们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血渍,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哪些是战友的血,哪些是他自己的。
千夫长咬了咬牙,回头朝乌寰山的方向望了一眼,感觉它就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凶神夜叉,不知何时会对他们发出致命一击。
乌寰山是一个陷阱!
一个葬送了他们十几万勇士的陷阱。
千夫长握紧了手里的佩刀,沉着脸,硬声道:“我们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抬眼朝东北方的一片沼泽往去,眸色晦暗。
“众将士听令,我们兵分几路,分散开来。”
“这前面是一片沼泽,沼泽中没法骑马,敌人也只能弃马而行!”
短短几句话间,后方隆隆的马蹄声更近了。
他们似乎能看到地上的尘埃在震动着,草木轻颤不已。
“是,千夫长。”士兵们齐声应道,一个个眼眸赤红。
他们只要能活下去,活着逃过谢无端的追击,就已经是惨败后的胜利。
只要他们活着,就能把最重要的消息带回去。
“走!”千夫长大臂一挥,带着长狄的将士们朝着沼泽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分成了四人一个小组,闷头冲入了前方的沼泽地中。
近千人像一条大江分散成了无数的分枝,在进入沼泽后,就往不同的方向逃去,打算分散后方景军的兵力。
沼泽中杂草丛生,目光所及之处,随处可见一汪汪积水,这个地方不仅不易行走,而且危机重重。
若是不慎踩进了泥潭里,就有可能深陷其中,越挣扎反而陷得越深。
千夫长的身边跟着六个亲兵,在前探路的看到积水,都会谨慎地以手上的刀鞘戳着地面,而他们奔跑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