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萧烁就忍不住用目光搜索起萧燕飞的踪影,就见演武场西南方的兵器架旁,萧燕飞正和一个碧衣丫鬟说着话。
他拉了拉缰绳,本想继续练习奔射,目光又顿住,敏锐地注意到萧燕飞的手里的那把弓有些不对。
弓弦在阳光下有点闪。
萧烁瞳孔一缩,心下一惊,一夹马腹,急速地朝萧燕飞那边飞驰了过去,失态地喊道:“二姐!”
他从高高的马背上俯身,一把去抓萧燕飞手里的那把弓,连忙提醒道:“这弓……弓有问题!”
少年清越的声音中透出一丝隐约的颤意,带着难掩的后怕。
话才说完,就见萧燕飞莞尔一笑。
她笑得如那日般温温柔柔,可此刻看在萧烁的眼里,却如春风拂面。
萧燕飞歪着头看着马背上如明月般朗朗的少年,眼眸清亮。
她自然知道这把弓有问题。
她已经等好久了!!
第43章
见萧燕飞浅笑盈盈,萧烁只以为她不信。
少年俊秀的面庞一片正色,道:“弓弦是以牛筋线制成的,两根搓为弓弦,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
他从高高的马背上倾身,将那把竹弓抵在阳光下,另一手指了指弓弦的中央,“你看,这一段不太对劲,好像抹了什么东西,不然不会发亮的。”
萧燕飞动作轻柔而又坚定地将萧烁抓着弓的手挥开了,又笑了笑。
笑容止不住地从她眼底流淌出来,灿烂,明媚,而又狡黠。
“萧烁,你不是想要看吗?”萧燕飞缓缓道,“那现在就睁大你的眼睛,好好地看。”
她的笑、她的话轻轻淡淡,别有深意。
萧烁一愣。
萧燕飞试了试弓弦,就取了一支羽箭,气定神闲地对着正前方的箭靶子拉开了弓弦……
“二姐,等等!”
回过神的萧烁急忙翻身下马想阻止,已慢了一步,脚还未落地,就听到弓弦崩断的声音。
“铮!”
那声响不大,但听在萧烁耳里,就像是霹雳轰鸣般。
“姑娘!”
那碧衣小丫鬟尖声惊呼起来,手里端的茶水“啪”地摔落在地,茶杯四分五裂,碎瓷片与茶水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萧烁脸色一白,心乱如麻地丢掉了手里的缰绳,大跨步地走向了几步外的萧燕飞。
就看到她用右手紧紧地捂着右脸,殷红的鲜血自她柔细均匀的手指间渗出……
纤纤少女脸色惨白如纸,似是惊魂未定,连她的领口和胸口都沾染了两三滴血渍,触目惊心。
这个意外发生得实在太快了,旁边的碧衣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姑娘,您的脸……您的脸……”小丫鬟急得手足无措,在原地直打转。
“二姐!”少年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温雅如玉的气度,紧紧地抿住了嘴,俊雅的脸庞绷着,难掩焦灼担忧之色。
他俯身把地上的那张竹弓捡了起来,原本完好的弓弦已然断成了两截,其中一截弓弦上还沾了血,血珠顺着弓弦淌落……
“我都……”我都跟你说了!
萧烁原想这么说的,又觉得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少年绷紧的脸庞微微涨红。
不远处,看守演武场的小厮抱着两个箭靶子往这边走来,见萧燕飞伤了脸,吓傻了,呆立原地。
“你!”萧烁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了那小厮,果断地扬声吩咐道,“快去请大夫来!”
“是……小人这就去请大夫。”小厮连惊慌地应声,飞快地往演武场外跑去。
“姑娘,你的脸……”六神无主的碧衣小丫鬟两眼泪汪汪,慌忙地想去查看萧燕飞的脸,又不敢乱动,最后摸出一方素白的帕子捂住了萧燕飞右颊上的那道血痕。
那素白的帕子被伤口渗出的鲜血浸染,宛如点点红梅。
“回月出斋!”
又是在萧烁忍无可忍的催促声中,那碧衣小丫鬟才慌慌张张道:“姑娘,奴婢扶您回去吧。”
三人就匆匆地从演武场回了月初斋,萧燕飞以帕子捂着脸的样子实在太过醒目,一路上,引来下人们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等他们回到月出斋时,犹如冷水浇进了滚烫的热油锅,院子里外一下子炸开了锅。
萧燕飞在众人的簇拥下被扶进了左次间,有人吩咐去取干净的温水,有人催促大夫来了没,有人问是不是要去禀一下太夫人与崔姨娘……
萧烁抓着那把断弦的竹弓,心事重重地坐在了外面的堂屋里,少年单薄的身子始终挺得笔直,优雅、矜贵,而又透着几分少年独有的倔强感。
不一会儿,就看到丫鬟端着一个铜盆进了东次间。
“姑娘,您手上、下巴上都是血,先洗洗手吧。”
“奴婢给您换一方帕子包脸吧。”
“姑娘,您流了好多血……”
“……”
整个月出斋上下都因为萧燕飞的受伤人心浮动,骚动不安。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发须花白、身形清瘦的灰衣老大夫在丫鬟的引领下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韩老大夫,这边走,我家二姑娘就在里面。”
那道绣着大红色海棠花的门帘被掀起又落下,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萧烁怔怔地看着那道晃动不已的门帘,良久良久,才收回了视线,又垂眸去看手里的那把竹弓。
断开的弓弦垂落,摇摇晃晃,宛如没有根的浮萍。
他摸出一方帕子,用帕子在另一截没有血的断弦上轻轻地捋了一把,再看帕子,就见洁白的帕子上留下了点点黄色的污渍。
他凑到鼻下嗅了嗅,一股酸溜溜的气味钻入鼻端。
有人用醋抹在了牛筋弓弦上,腐蚀了弦,所以弦才会在猛然受力后崩裂。
萧烁压了压眼尾,小脸板得紧紧的,泼墨似的瞳孔中泛起一点点委屈的情绪:他明明就说了,这弓不能用。
今天要是烨哥儿这么说,她会信吗?
会的。
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萧烁的心头。
他感觉有些酸溜溜的,酸泡泡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上冒: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弟弟。
好几种滋味在他心中来回翻转一圈,最后化为了担忧——
她的脸不会有事吧?
萧烁不由蹙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柔美的女音喊道:“烁哥儿。”
萧烁便寻声望去,正前方,身着柳色褙子的崔姨娘带着施嬷嬷出现在堂屋的大门口,惊讶地望着自己。
在看到崔姨娘的那一刻,萧烁忍不住想起了那天他从听雨轩的宴息间出去后听到的那番对话,父亲的那句“她那张脸就是祸患”更是反复地回响在他耳边,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了心头。
明明是五月初夏,天气和暖,可萧烁却觉得屋子里弥漫起一股严冬般的寒意,几乎浸透了他的骨髓。
萧烁不愿去相信这种可能性,但这一切又实在太巧了。
他薄唇微张,想说什么,喉头像是被烈火灼烧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中那座早就岌岌可危的大厦溃不成军地崩塌了……
萧烁的眼睛发涩,发疼,动作比思绪更快,想也不想地抓过一件斗篷,盖在了他左手边的竹弓上。
“烁哥儿?”
站在堂屋外廊下的崔姨娘又喊了一声。
她只是一个短暂的愣神,就拎着裙裾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裙角下露出的一双蝴蝶落花鞋,精致华丽。
崔姨娘袅袅娜娜地朝着萧烁走来,柔柔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萧烁回答,那道绣着大红海棠花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打起,一袭灰色直裰的韩老大夫踩着慢悠悠的步伐从东次间里出来了。
走在前面给他领路的人是海棠。
“姨娘,”海棠一看到几步外的崔姨娘,恭敬地福了福,介绍道,“这位是万草堂的韩老大夫。”
崔姨娘一时也就顾不上萧烁了,目光迎上韩老大夫满是皱纹的脸庞,关切地问道:“韩老大夫,不知二姑娘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韩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姨娘,萧二姑娘的右脸被弓弦划伤,留下了一道两寸长短的伤口,出了些血……”
萧烁也朝韩老大夫望去,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灼灼:她的脸不会有事对不对?!
“那二姑娘的脸上会不会留疤?”崔姨娘又问,攥着帕子的指尖略微发白。
“姨娘放心。”韩老大夫拈须一笑,“弓弦细,只是小伤而已,老夫这就给萧二姑娘开些药,只要好好地敷药,用不了几天,萧二姑娘的伤就会好的,不会留疤的。”
“这姑娘家的容貌自是得小心,姨娘也请叮嘱萧二姑娘这伤口千万不可乱碰水,更不可沾染脏东西。”
“那就好,那就好!”崔姨娘连连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萧烁同样松了口气,但优美的唇角才刚扬起,又压了下去,目光朝刚刚被他藏在斗篷下的那把断弦的竹弓看去。
少年乌黑的瞳仁突然间变得深不见底。
眼底深处透着一种悲凉而又坚毅的情绪。
二姐说,让他睁大眼睛,好好地看。
他再次看向了前方的崔姨娘,崔姨娘正笑吟吟地指着西次间对韩老大夫说:“韩老大夫,请来这边开方吧。”
柔美婉约的女子犹如弱柳扶风,袅袅婷婷,捏着帕子的右手尾指微翘着。
萧烁的目光凝固在了崔姨娘翘起的尾指上,这个小动作意味着崔姨娘的心情极好。
二姐的脸伤了,姨娘的心情却极好。
萧烁闭了闭眼,全身微颤,不寒而栗。
随之汹涌而起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
可他随即就睁开了眼,眼底黑沉沉的。
他必须睁开眼才行!!
萧烁暗暗咬牙,颊边的肌肉咬得紧紧,飞快地用斗篷将那断弦的竹弓一包,就大步流星地往堂屋外走去,没有和任何人道别。
崔姨娘招呼着韩老大夫到了西次间,又吩咐人铺纸磨墨。
待韩老大夫开了方,她又打发了人去抓药,自然而然地把周围的人都打发了下去,只留下了施嬷嬷在门帘那边看着。
施嬷嬷警觉地往外张望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二少爷也已经走了,就对着崔姨娘笑了笑,点点头。
崔姨娘抚了抚袖口上精致的镶边,慢条斯理道:“二姑娘刚刚才许了门好亲事,过些天,姑爷家就要来下定了,大夫,她这伤三五天能好吗?”
她上下打量着韩老大夫,这大夫打扮得极其普通,身上的灰色直裰半新不旧,腰侧配着小印与荷包。
咦?崔姨娘的目光落在了他腰侧的那方尖塔状小印上。
这小印呈半透明的灯辉黄色,温润细腻,色泽鲜明,窗外的一缕阳光恰好照在小印上,半透明的印石灿若灯辉。
“三五天?”韩老大夫连连摇头,“不可能,这当然不可能。姨娘还是……”
“韩老大夫,”崔姨娘温柔地打断了对方,从袖中拿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小瓷罐,放在了茶几上,“这是宫里的舒痕霜,是治伤祛疤的圣药。”
“劳烦大夫给二姑娘用上吧。”
“这……”韩老大夫蹙了蹙眉,没去接那个小瓷罐。
“哎,”崔姨娘幽幽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本来家丑不可外扬,还望大夫不要与外人说起。二姑娘一向心气高,如今得了一门好亲事,又能记在侯夫人的名下,如今这孩子也不愿意和我有太多的接触。”
“我一个姨娘而已,也不能碍夫人的眼,非要跳出来出头,大夫你说是不是?”
崔姨娘从袖中取出了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笑盈盈地塞给了对方,又看了看他腰上的青田石小印。
这可是青田石中的极品灯光冻,普通的大夫可配不起这种印石。
崔姨娘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神情中瞬间多了几分气定神闲。
“这……”韩老大夫面露迟疑之色。
崔姨娘从容地又加了一张银票。
不怕你贪,就怕你不贪。
韩老大夫终于犹犹豫豫地拿起了那个小瓷罐,咽了咽口水:“姨娘,这药膏……”
崔姨娘从容地笑道:“大夫放心,那是我亲生的,我不会害她的。”
说话间,她豪气地又给出了第三张银票。
韩老大夫双眸大亮,赶紧将三张银票收好,冠冕堂皇地说道:“姨娘对萧二姑娘真是一片慈爱之心,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
“韩老大夫,药都抓来了。”外面的堂屋传来了海棠喘着大气的声音,步履匆匆。
施嬷嬷掀开门帘,让海棠进了西次间。
海棠急急道:“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准备了一盆凉水,是把沸水放凉的。”
“大夫,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海棠激动的催促下,韩老大夫又返回了东次间,而施嬷嬷则在崔姨娘的示意下,默默地跟在了两人后方。
韩老大夫一边走,一边对海棠叮嘱道:“待会儿,你先用凉水把你们姑娘脸上的血迹擦掉,清理下她的伤口,我刚才开的那些药磨成粉做成药糊,敷在脸上,一天敷一次。”
“我这里还有一罐药膏,这个药膏也是一天一次。”
“这两种药一种白天涂,一种夜里抹。”
说话间,韩老大夫与海棠就一前一后地迈入了东次间。
施嬷嬷步履无声地直跟到了门帘外,侧耳倾听,就听门帘的另一边响起萧燕飞紧张不安的询问声:“韩老大夫,我这脸是不是真的不会留疤?”
“姑娘放心,这道伤口不深,只要姑娘每日再涂抹上我这祛疤膏,肯定不会留一点疤痕的。”韩老大夫笃定地安抚着。
施嬷嬷谨慎地挑开了门帘一角,朝罗汉床的方向望去,瞟见海棠正打开那个小瓷罐,以干净的毛笔沾了点药膏往萧燕飞脸颊上的那道血痕抹去,动作轻柔小心……
成了!
施嬷嬷满意地勾了下唇角,放下了心。
她又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门帘,神情轻快地回去找崔姨娘复命。
门帘后的东次间安静了下来,悄无声息。
方才一度混乱的月出斋又开始慢慢地归于平静。
院子里的丫鬟们婆子们各司其职,庭院里的那些鸟雀偶尔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扰得树梢落下几片零散的树叶。
“沙沙沙……”
又过了一会儿,一袭碧色褙子的知秋就再次进了东次间,径直走到萧燕飞跟前,笑吟吟地福了福:“姑娘,崔姨娘和施嬷嬷已经走了。”
知秋的声音清脆如喜鹊,小丫头灿然一笑,双颊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活泼灵动,与她之前在演武场那六神无主的样子判若两人。
萧燕飞沉默地点了点头,勾唇一笑。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犹如黎明的启明星般绮丽,眼底闪着期待的光芒。
“姑娘,您别动。”海棠有些紧张地说道,拿了一方沾湿的帕子,飞快地帮萧燕飞擦拭着脸上的血渍和药膏。
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去,渐渐地,露出了下方莹润如玉的脸蛋。
萧燕飞的面颊上没有一点儿伤痕,白皙的肌肤宛如上了釉的白瓷,光滑细腻,完美无瑕。
红唇一抿,那白玉般精致的面庞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萧燕飞捏着帕子又擦了擦脸,漫不经心地问一旁的韩老大夫道:“韩老大夫,这祛疤膏有什么问题?”
韩老大夫是万草堂的,顾非池告诉过她,这万草堂是他的私产,里头的大夫伙计都是他的人,是可信的。
现在这万草堂的屋契都还在顾非池给她的那个小匣子里收着呢。
韩老大夫一手拿着崔姨娘给的那个小瓷罐,用小药匙舀了一匙黄绿色的药膏,仔细地看了看,又闻了闻,蹙了蹙花白的眉头。
“这药膏里掺了火碱,会让伤口溃烂化脓,扩大,越来越严重……原本只是皮外伤,用了这药膏,可就要伤到肉了,伤口久治不愈,就会红肿、溃疡,弄不好半张脸就毁了!”韩老大夫唏嘘地说道。
对于一个正值芳华的小姑娘来说,毁容简直等于要了她半条命。
最毒妇人心啊!
韩老大夫只觉得背脊冒出一股寒意。
海棠和丁香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崔姨娘可是姑娘的生母,她为何会对亲女这么狠心?!
“这一次多谢韩老大夫了。”萧燕飞缓缓道,眼尾稍稍勾起。
在场所有人中,她反而是最冷静、最平静的一个。
那日萧燕飞故意刺激了萧鸾飞后,就知道,她必会有所行动。
或是对廖妈妈杀人灭口,或是从自己这里下手。
“杀人灭口”的可能性被萧燕飞率先否决了。
从廖妈妈的态度看,显然自己应该是长得很像殷家的某个长辈,若是这样的话,殷家人马上就要进京了,哪怕萧鸾飞够心狠,也应当知道,光除掉廖妈妈是没用的。
那么她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自己了。
只要自己的脸毁了,哪怕再像,也不会有人认得出来了。
萧燕飞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吩咐海棠道:“帮我缠上纱布,再弄些朱砂伪装成血,别露馅了。”
萧燕飞嫌弃地皱了皱鼻头,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到现在还留有猪血的腥味。
“奴婢这里有朱砂。”知秋早有准备,立即就笑眯眯地取出一小盒朱砂。
海棠用朱砂兑了点水,弄到了纱布上,然后就把纱布一圈圈地包在萧燕飞的右脸上。
“萧二姑娘,”韩老大夫放下了那小瓷罐,对着萧燕飞作揖道,“那安宫牛黄丸已经制好了,因为陈年犀角难得,又失败了几次,所以,只制了三丸。”
“世子爷今早已经从万草堂拿走了……”
萧燕飞微微颔首。
她已经托了顾非池,拿到安宫牛黄丸后就派人尽快送去殷氏那里。
她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知秋,帮我送送韩老大夫。”萧燕飞吩咐道。
知秋就帮韩老大夫提起药箱,把人送了出去,直把人送到了侯府的西角门。
“韩老大夫,过三天您再来复诊,我们姑娘的伤就麻烦您了!”
话是这么说的,然而,到了一更天,月出斋被熄灭的灯就又亮了起来。
韩老大夫再一次被婆子匆匆请进了侯府,直到二更天才走。
这事自然是瞒不住侯府众人的耳目,不过短短一晚上时间,阖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二姑娘的脸毁了!
他们二姑娘姿容绝色,可谓国色天香,这才刚刚被圣旨赐婚给了卫国公府,还没几天,二姑娘竟是容貌大毁。
听说,二姑娘的脸都溃烂化脓了,把大夫都吓到了。
听说,二姑娘受不了刺激,摔了一屋子的杯碗茶碟。
听说,二姑娘命人去京城各大医堂求医问药,自己躲在屋子里哭得泣不成声。
这种种传言自然也传到了萧鸾飞的那里。
“真的吗?”
原本慵懒地倚靠在美人榻上的萧鸾飞震惊地坐了起来。
“是真的。”大丫鬟书香微微颔首,“原本二姑娘只是不小心被弓弦伤了脸,留了道口子,大夫也开了方子。”
“哎,许是二姑娘太着急了,用错了药,昨晚伤口突然肿了,就又请了大夫上门,听说二姑娘的伤是不太好,这才一晚上的功夫,伤口就开始溃烂了……”
萧鸾飞的唇角翘了翘,眸子里流光溢彩。
这是她这些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崔姨娘下手果然够狠。
萧鸾飞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起了身,又抚了抚自己的衣裙,含笑道:“我这做长姐的,也该去关心看望一下妹妹。”
萧鸾飞说去就去,只是,她才刚进月出斋,就被挡在了廊下,连堂屋的门槛都没能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