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也不会料到自己的初次会这么草率和疯狂,我曾幻想过浪漫之夜,柔情似水、飘飘浮浮的,和林枫……
该给林枫打个电话了,我看着表针指向12点的挂钟。
我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房子里没有一个人,我想起身可浑身痛的不行,只好赖在床上不动,迷迷糊糊又睡过去,再睁眼已是现在了。
我一点一点地挪下床,淡蓝床单上的斑斑血迹令我难耐地别过头去。
床台桌上留着张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下面压着一遝钱,全是百元大钞,我数了数,整两千。
拿着钱,看着字,我的手不停地抖,他当我什么人了?午夜牛郎吗?
呵呵,如果这样的话,我真还不如卖身呢!
一夜两千,一月就是六万,一年就是七十二万。
七十二万哪!
光是说出这个数目就会把我家里一年累死累活也攒不了两千块钱的父母给震昏了。
呵呵,挣钱原来这么容易!怪不得那么多鸡姐鸡妹们前仆后继、勇往直前,呵呵……
“林枫?你好!我是丁宁。”拿起电话,听到对面那熟悉的声音,我才又恢复了那个一无所有的清贫书生。
“丁宁?你在家吗?晚上等我回去好吗?我现在很忙。”
“不!我在工作的地方,林枫,今天我不能回去,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书籍和衣服好吗?明天我会去取。”
“干吗这么急?你即使工作了也可以和我一起住哪!这样两个人都有个照应,也能省下一笔房租和水电费。”
林枫在一家大型现代化企业担任企化部助理,月薪很高,我知道他这么说全是为了我着想。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我工作的地方提供食宿,免费的,而且离你那儿很远,不方便。”
“这样……”
“那再见吧!有空再联络。”
“哎丁宁!”林枫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我已扣了机,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只会使我更加软弱,从现在开始,我必须一个人面对生活了,经过昨夜的洗礼,我是个彻底的成年人了。
我把床单床罩放到洗衣机里洗,那套西装太名贵,我不敢动,还是让他送洗衣店洗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能再在这儿干了,必须走!
但走也要走的明白,我要再见他一面。
还有那两个孩子,去哪儿了?
我喝了碗速食面果腹,身体支撑不住倒在沙发上又迷糊过去。
“丁宁!丁宁!”脆脆的童声把我喊醒了,我睁开眼,两个小家伙背着小书包站在我面前,后面是他!
尽管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蓦地红了脸,我慌忙坐起来,脊椎骨处剧烈的疼痛让我丝丝抽冷气。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欧阳健用软软的小手摸我的额头,“脸好烫,爸爸,丁宁叔叔发烧了!”
“吃药吧!”欧阳康像个小大人似的说,然后跑到低柜中找药。
“吃这个吧。”他也从兜里掏出两板药片,“消炎止痛的。”
我红红着脸服下两片药。
“欧阳先生,我想和你谈谈。”我说,我必须尽快把问题解决了。
“到我房间来吧!健康在这儿看电视,一会儿爸爸给你们做饭,知道吗?”
“恩。”两个孩子在他面前出奇的听话。
“欧阳先生,我是……”
“我叫欧阳丰,叫我欧阳或丰都可以,”他笑着说,在我对面坐下,点燃一根烟,点烟的姿势意外的漂亮,可我还是咳嗽起来。
“怎么了?”他惊讶地看着我,顺手捻灭了烟。
“没关系没关系!”我急忙说,“我只是气管有点不好,从小的老毛病了,没关系,你吸就是!”
“吸不吸倒没关系,丁宁,你是叫丁宁吧?是来应聘家教的?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他说。
不知道?难到这是一个骗局?
“这是健康私自登报做的广告,我也是刚刚从幼稚园接他们回来时才知道的。”
天!我完全晕了。
***
三毛把现在的孩子叫塑胶儿童,完全是工业化的产物,真的很有道理。远离了绿水清山、黄土黑泥的这些孩子不会明白在一望无际的田地中奔跑是何等滋味,也不会清楚地瓜是地下的,黄瓜是爬架的,他们热中的是游乐场、电子游戏和千奇百怪的塑胶玩具。电视、广播、报刊、充斥大街小巷的广告使他们几乎从一出生就融入了商品化的行列,他们帮大人扫一下地,刷一个碗也会以报酬的多少而衡量值不值的做。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在现代社会里很聪明,非常的聪明!譬如欧阳健和欧阳康。
“欧阳先生……”
“叫我欧阳,”欧阳丰坚持地说,“你这样叫我先生,会让我觉得是个大资本家,呵呵,咱们毕竟还是社会主义社会,人与人之间是平等。”
“那好吧,欧阳大哥,我比你小不好意思叫。”
“随你吧!”
“我觉得健健和康康之所以会自己去登报,多少和你有关吧?”
“我已经给他们请过七八个保姆了,安徽的,四川的,东北的,都是挺好的小姑娘,都被他们给撵跑了。”欧阳丰无奈地说。
小姑娘?我立即想起欧阳康刚见面时问我的话“你是男的吗”。
“他们是不是排斥女孩子?”我试探着问。
“我最后一次大发脾气,康康才委屈地说他讨厌那些女人,他们才不要那些女人做他们的后妈,你说,这哪跟哪儿啊?”
我沉默了,我知道,直至如今一提“后妈”两个字,人们还是会想起那首辛酸的歌谣“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事实上也是如此,真正好的后妈有几个?
“不能怪他们。”我说。
“我知道,先不说这个,关于昨夜的事,我诚心向你道歉!”
“没关系,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再说,我又是个男的,无所谓呀。”
“不!”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我吓一跳,“正因为你是个男孩子我才更愧疚,你没有过经验吧?我是说不光是和男人,也包括女人。”
我难堪地点头。
“那我的罪过就更大了,第一次的行为方式很可能会影响一个人一生的命运的!”
“哪那么严重。”我笑着想缓和沉重的气氛。
“希望不会。”他面色暗淡的说,又坐回去。
其实昨夜我是有意的,我想说,但终未说出来,不知为何,我竟有点喜欢让他愧疚,让他误会我是个性向正常的男人。
“这是一千块钱还你,另一千我留下当我预支的薪水好吗?”
“你还会留下来?”他双眼一亮,那瞬间的亮光让我的心象触电一般抖缩。
我有点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我还是点了头,我想我放不下那两个没有***孩子,林枫曾说我有恋童癖,说不定是真的……
“健康进来!”欧阳丰打开门,两个孩子立刻蹦进来,我想他们一定也在等着这一声唤。
不过他们的名字实在取的好,欧阳健!欧阳康!而欧阳丰又喜欢连读,一叫就成了“健康”,喊一声“健康进来”,似乎就把所有的病魔驱散一空。
和他们在一起,说不定我真的会好起来,我暗暗地想。
我的身体不好,有些轻微哮喘,不能激烈运动,在大学里体育测试从来也没有达标过因此还影响了入党考核和就业选择。总而言之,无论躯体还是精神,我都不是健康的人,恐怕连亚健康状态都及不上。我喜欢健健康康的人!
“丁宁答应了这份工作,从此就算咱们家里的人了,健康,快叫叔叔!”欧阳丰笑起来很好看,有点像布拉德。皮特,但比他更多了些沉稳。
沉稳,我认为这是一个好男人必不可少具备的条件,这点上,我比较喜欢梅尔。吉布森。
“丁宁叔叔!”欧阳健甜甜地喊。
我笑着抚摩他的头,“小健好乖!”我记得这两个孩子不喜欢被叫作“健健”、“康康”。
“为什么不能叫哥哥?”欧阳康是个问题儿童,我早已领教了。
“因为他比你们大的多,和爸爸是同一辈人,是你们的长辈呀!”看不出来,欧阳丰竟是个耐心的好父亲。
欧阳康看了我好一阵子。
“可我看他就像小鱼儿哥哥嘛!”
“对呀,爸爸,丁宁叔叔和那个林智颖很像哦!”
我像林智颖? 第一次听说呢!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林智颖老也长不大的奶油娃娃脸,为什么说我像他呢?我比较喜欢乖乖虎一点,虽然他也总长不大。
“呵呵……”欧阳丰笑,也在审视我,这一家人很喜欢看人的脸吗?想起刚才他说的“从此就算咱们家人了”,我不由红了脸,他是无意中说的吧?
“爸爸,丁宁叔叔害羞了。”欧阳健伸着小手让我抱,我把他抱起来,他在我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小健好喜欢叔叔。”
“拍马屁!”欧阳康非常气愤地瞪着他,“爸爸,健健是个马屁精,卖国贼!”
“才不是!”欧阳健趴在我耳朵上小声说:“康康最喜欢打小报告,是个坏孩子。”
我“噗嗤”一声乐起来。
结果被欧阳丰抱起来的欧阳康很不以为然地看我们一眼说:“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丁宁叔叔吗?”
“不是因为喜欢吗?”
“才不是!”欧阳康笑地像个小恶魔,“是因为呀,丁宁叔叔看起来非常好欺负!”
***
你能想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被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好欺负的感觉吗?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二十二年来最大的失败,比体育测试不及格,入党申请被驳回,应聘工作未成功还惨。
我欲哭无泪的瞪着欧阳康,而他则得意无比地看着我,还不时地挤鼻子弄眼。
“呵呵……”欧阳丰居然也在笑,真不愧是父子!“这是你的荣幸啊!”欧阳丰非常开心地说。
荣幸?我一头雾水,被一个小孩说好欺负很光彩吗?
“慢慢你就会了解了。”欧阳丰仍笑着,“走吧,咱们到外面去,我来给你们做丰盛的大餐。”
“我来吧!”我这才想起这是我的工作,“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
“没关系,我身体棒的很,倒是你,这两天还是多歇歇吧,我也会叫健康别累着你的。”
我为他话中的暗示而羞红了脸,抱着欧阳健抢先走出来,不想他看到我窘涩的样子。
欧阳健坐在我怀里看电视,欧阳康在一边使劲地瞪着他,空气中轻轻漾着一种令人沉醉的馨香,竟让我恍惚见有了家的错觉。
家啊……这个在一般人眼中普普通通的字眼,对homosexual来说却像个可望而比可及的空中楼阁或看的见摸不着的海市蜃楼。尤其像我这样传统保守的家庭出身的孩子,背叛父母、欺瞒家庭是我注定了的命运。
迫于种种压力我或许最终会和一名女子结婚吧?
可是因那样的婚姻而拼凑在一起的两个人一间屋能称为“家”吗?
家啊!最起码应该是个让人安心,感觉温暖的地方吧!
homo这个词在牛津大词典上解释为man(人类),而sexual为性的,homosexual即指性向指向为同性的一类人。
相较于轻浮的gay,我比较喜欢homosexual这个称谓。
我是什么时候、认真考虑自己的性取向的呢?应该是大二那年吧?周末和林枫看了回通宵电影,其中一部就是曾红遍中国,搅地沸沸扬扬的《霸王别姬》,虽然里面的同性关系不怎么直露,但毕竟有那么个意思,回校时林枫讥讽地说:“那个×××也一定是个gay,不然不会演得那么生动逼真。”
“gay是什么?”说实话,我那时确实不知gay是什么意思。
“就是同性恋呀!你不知道吗?”林枫我的少见多怪好笑,从那时起我就认定“gay”和“同性恋”一样是个贬义词。
一直到后来看了方刚的《同性恋在中国》和《变性人在中国》以及其他一些文章,我才明白从严格意义上说程蝶衣不算是同性恋,他应该是性错位,他的心理是认同“虞姬”,认同女子的。
而我自认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我喜欢自己是个男人,大不幸的我喜欢的性物件也是男人,不知这是遗传变异还是基因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