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烬!」严予心突然回魂,这是什么状况?怎么会这样的?「我……」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响应蓝烬直率的告白,只能痴傻地看着眼前眉眼如丝的他,突然间心乱如麻,有些兴奋,有些欢喜,又有些害怕。蓝烬——喜欢他?
「呵呵……骗你的啦,笨蛋!又上当了。」见他的眼神复杂,蓝烬的声音一转,清脆地笑出声。推开严予心准备走人,却讶异地被他拉了回来。
「骗我的吗?哪一句?我是你姐姐的意中人,还是你喜欢我?」严予心觉得自己非问清楚不可,否则他会不甘心,非常地不甘心!!
蓝烬看着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仿佛有些惊讶于他少见的坚持和固执,凝视严予心半晌,突然间他「噗」地笑出声来,「瞧你紧张得!都是啦!全是骗你的,好了吧?你快放开我,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严予心顿时十分失望地放开他,难过地别开头低低地自言自语着:「全是骗我的吗?可是……可是我喜欢你啊!」
蓝烬一听,身子僵了一僵。
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扳过严予心的头,直视他的双眼。「真的喜欢我吗?」
严予心红着脸轻轻点头。
「不要点头,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蓝烬正色对他说,严予心被他严肃的态度震慑了。
「我喜欢你。」望着蓝烬那双魅人的凤眼,严予心不由自主地出声,语音温柔得一如三月的和风。
「你这傻瓜!」蓝烬突然骂他一句,「可别指望我会喜欢上你!我最讨厌你这样的傻瓜了!!」
蓝烬漫步走在归燕榭中。
突然有一人匆匆地从对面疾驰而来,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亭榭中尚有他人。蓝烬见他匆忙如此,忍不住想来个小小的恶作剧。他故意装作躲闪不及,和那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两人一起大叫出声,蓝烬还夸张地坐在了地上。
「你……你没事把?」那人伸手将他拉起来。
蓝烬抬头一看,是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哎哟,我呀……好得很,呵呵!」他立刻自己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
那人一呆,「你……你是谁?」
蓝烬轻哼了一句也道:「那你又是谁?」
「蓝烬,别胡闹。」严予心适时地加入,他刚才远远地就看见蓝烬故意去撞上堂兄,心中暗自摇头。
「慎哥,他就是蓝烬,我先前跟你说过的。」他向严慎解释道,然后又望向蓝烬说:「慎哥是我堂兄。」
严慎的眼光一直留驻在蓝烬的身上,仿佛对他十分好奇。蓝烬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好笑地看着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哈,这难道是严家人的家传不成?
「咦,你的脸为什么红了?」蓝烬假装无辜地问,接着又向严慎媚笑,像洒落了一阵花雨,最后还投去一记秋波。
严慎立刻大感尴尬,「这……这个……」他的确是因为蓝烬的绝世容光而看得有些发呆,可是他接下来的举动也太离谱了。
烟视媚行!
严予心不禁心头微微有气。他是不是每见到一个人都要这样挑逗一番才高兴?「蓝烬!」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些微控诉之意。
「啊?生气了?我和他说话,你倒生什么气呢!」蓝烬的凤眼中满是戏谑,他突然在严予心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严予心尚未回神,蓝烬已经先自跑开,边跑边笑着说道:「你的反应比他好玩多了,哈哈哈哈!」
严予心抚上残余着他气息的脸颊,和严慎一起呆在了归燕榭中。
严慎是严嵩堂弟的孙子,算来和严予心是同辈的堂兄弟。两年前家道中落的他从江西宜分老家远道来京投靠伯公,为的是考取功名,图个出身。他大部分时间是住在严嵩的相府中,平日帮助严嵩父子处理一些日常小事,偶尔也会奉命到严予心的住处来小住,看看他的情况。
「予心,我来是要问问你,今年伯公的寿诞,你可准备好了寿礼?」半晌严慎才回过神来。
「我这里的东西都是爷爷给的,他老人家要什么没有?」严予心摇摇头,「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吧!」他是指为严嵩写一首祈福颂善的诗。
「这样啊……」严慎对这个堂弟是不怎么理解的,身为当朝第一红人惟一的孙子,他竟然肯过这样深居简出的日子,实在让他难以想象。「予心,你偶尔也该关心一下伯公他们的事情,学些仕途经济,做出些成绩来,将来也好继承家业……」
「住了,」严予心淡淡一笑,打断了他,「爷爷官高位显,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我若不谨慎自律些,给人抓到把柄,恐怕会对爷爷不利。」其实他的生活虽然富足,但束缚也是极大的,个中的滋味,只有严予心自己知道。
「呃——」严慎和他言语无味,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他突然想到了蓝烬。「那个蓝烬……是什么来头?我看他人甚是……甚是奇特。」
「我不知道。」严予心嘴角突然上扬,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温柔的神色布满了他的脸庞。
「你不知道?」严慎惊呼,「你竟然让闲杂人等进心园来,你知不知道究竟每天有多少人想对你不利——」
「他不会的。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是谁。」严予心笃定地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固执。
严慎哑然,那个蓝烬……看来自己要对他花点心思了。他和心香,长得实在相象……心香现在在哪里?自己快有近两个月没有见她了吧?虽然自己常常顶着堂弟的名号去风流,可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麻烦,除了心香,她的美貌让他至今还念念不忘……
第四章:遇劫
蓝烬确定自己身边的严予心一定不是姐姐所说的那个人,必然是有人冒充了他招摇撞骗——那家伙连接个吻都青涩得不象话,怎么可能骗得了姐姐的身心?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本来一心认定的线索忽然断了,蓝烬不觉感到些微的彷徨。
可不久蓝烬就发现严慎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寻常。他经常有意无意地窥视自己,或远望,或探究,仿佛对他心存戒备。蓝烬心里知道必定有异,说不定严慎会知道什么内情也未可知……他不动声色,表面上仍然是一副心无城府、整天嘻嘻哈哈的样子。
「哎呀,慎哥,你不要取笑我啦……呵呵呵呵!」蓝烬眉开眼笑,半嗔地斜睨了严慎一眼,「回文对子本来就不容易对嘛!你瞧,『画上荷花和尚画』,我对『书临汉帖翰林书』虽然算不上工整,不是还过得去吗?」
他们三人一起坐在房中联句,炭火烧得旺旺的,将三九天的寒气远远地驱逐在门外,蓝烬喝了几杯酒,一双本来就熠熠生辉的凤眼更是顾盼流光。
严慎慌忙说道:「我哪是在取笑蓝兄弟,我正自惊讶兄弟才思敏捷,竟能将这样的难句对上……兄弟真真天上谪仙也。」他看着蓝烬眉梢眼角的妩媚风情,一颗心不禁突突乱跳——这个蓝烬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有这样的魔力!就算是心香,也不曾让自己像这般乱了心绪。话说回来,心香美则美矣,却总是单纯木讷,不解风情,只会一味地要自己娶她为妻,哪里比得上眼前的他,一颦一笑俱是让人酥倒的风流宛转……
严予心听他们的对话大有调笑之意,言语间更是眉来眼去,不由得心头有气。最近蓝烬老是这个样子,有意无意地对慎哥撒娇——而且还是在他的面前!!蓝烬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吗?为什么还要这样伤他的心?那天的告白也许他是作假的,可自己是真心的啊!
见二人都不来理会自己,严予心默默地自斟自饮。他慢慢地将酒注入酒杯,然后举起来一饮而尽,倒得极慢极慢,却饮得极快。
蓝烬不是没有发现严予心那酸溜溜的样子。他从不否认自己坏心,他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想搞清楚严慎的居心以外,的确也存着让这个呆头鹅小小难受一下的念头——实际上他是因为追查不利而在迁怒,严予心因此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不幸的发泄对象。
「予心,帮我斟一杯酒,好不好?」蓝烬笑眯眯地望着他,腻声说道。
严予心此时已有三分酒意,透过朦胧的醉眼见到蓝烬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的心口一热,竟然不能够拒绝。他端起酒壶便往蓝烬的酒杯里倒酒,但是他心不在焉,只愣愣地盯着蓝烬,脸上的神色温柔而苦恼。
「哎呀,满了满了……」蓝烬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口气充满了戏谑。严予心一惊,立刻看向酒杯,但见杯中空空如也——原来他方才的闷酒,已不知不觉将整壶酒喝得涓滴不剩。
严予心一下子窘迫不已。
「呵呵呵呵,好予心,又在想哪一幅画上的姑娘啊?拜托你专心一点好吗?可笑死我了……」蓝烬笑不可抑,将严予心兀自握在手中的空壶接了过来放在桌上,「没酒量就不要学人家喝闷酒,瞧你的脸红成什么样子了。要不要去喝点解酒汤?」说着他抬手轻轻抚了抚严予心微微发烫的脸颊。
严慎见状心中登时一凛,难道蓝烬对予心……既而他妒意大盛。
原本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严予心只是运气好,托生在伯公家才能有今天。像他这样不懂人情世故、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家伙根本就不像是当朝宰相的孙子——自己哪一点不比他强?只因为是远亲,所以事事都得看这个温吞堂弟的眼色,他实在是不甘心!为什么人人都当严予心是宝,当他严慎是草?自己不也为伯公他们做了很多事情吗?为什么大家的关心的重点都只在严予心一个人的身上?现在连蓝烬都是这样……
蓝烬没有忽略严慎眼中一闪而逝的恨意。这个人看来不像严予心这么简单。他在恨谁?应该是予心吧?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三人各怀心事,不久便结束了这暗潮汹涌的小酒会。
严慎最近打听了一下,才惊讶地发现心香已经死了。
当时看到蓝烬让他想起了心香,虽然她的韵味比不上蓝烬,可是怎么说也是个美人,好久不见,还真是蛮想念的。可是当他透过当初替他和心香牵线的人打听她的下落时,那个人居然告诉他心香在两个月前自杀了!
他想起最后和她见面的时候,她似乎很绝望,一直央求着自己和她成亲。开什么玩笑!他今年就要参加殿试,如果取得功名,何愁没有名媛淑女相配?他怎么可能在飞黄腾达之前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卑贱女子。
难道心香是因为不愿意堕胎而一时想不开?这真是太傻了……不过也好,省去了他不少事。这种死心眼的女人以后还是少碰为妙。不过,她的确是很美啊!这样死了也怪可惜的。以后他可要更加小心了,不要再惹上类似的麻烦……
严慎一直留在心园,观察着蓝烬的一举一动。可是蓝烬并没有任何可疑的行迹,让严慎放松了不少。只是他时而对严慎撒娇发痴,时而又在严予心身旁温言软语,弄得兄弟两人颠倒不已。本来觉得他故作姿态,不久便会使手段诱惑自己或是予心,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居然毫无动静,倒是严慎自己已经被蓝烬撩拨得心痒难搔。
「慎哥,慎哥,他引用的这句诗究竟是谁写的呢?我一下子真的想不起来……」蓝烬拿着一本书,一脸的求救,恳切地望着严慎,
严慎被他有些信任又有些崇拜的目光看得飘飘然,他一看那句诗云:「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他飞快地看了蓝烬一眼,只见他热切地瞧着自己,然后严慎又看了看一旁静静读书的严予心,问蓝烬道:「你为什么不问予心?他肯定是知道的。」
谁知蓝烬薄唇一撇不屑地说道:「哼,那个书呆子言语无味,我比较喜欢问你嘛!到底是谁写的,慎哥你说呀!」说完他瞪了严慎一眼,轻嗔薄怒的模样十分撩人。
严慎只觉得热血上涌,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这是从曹植的《七哀》诗里引出来的。」
蓝烬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念着:「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声音婉转清脆,语气缠绵悱恻,衬着诗意,不禁让人心旌大动。
严予心听着听着,突然「嚄」地起身,也不说话,径自离开了书斋。
蓝烬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口中叫道:「予心,你去哪里?等等我啊!」他追着严予心渐行渐远,留下严慎带着几分怨恨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喂喂,你到底怎么了嘛!」好不容易追赶上严予心的蓝烬一脸受不了的表情问道,顺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挽上,还将整个身子靠在他的身侧。
「我没事……别这样。」严予心轻轻推开他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而已,你们继续聊罢,不用管我。」
蓝烬一定是故意的!严予心闷闷地想,以他的水准,怎么可能会忘记脍炙人口的《七哀》?为什么他老是要这么做?难道他真的那么喜欢慎哥吗?严予心一生顺遂,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所以他实在无法理解蓝烬的行为。
「透气?那好,我们到城外去转转怎么样?」哼哼,想逃开?没那么容易!!蓝烬坏心地想着,将他紧紧拉住不放。
严予心无奈,只得任由他拉着,此时严慎也已经从屋里出来,蓝烬看见他朝他叫道:「慎哥,我们要去城外赏雪,你也一起去好吗?」
严慎一愣,随即点点头,而严予心则脸色一白,将头别了过去。
三人坐在马车内,缓缓向城外驶去。
蓝烬像是没察觉严予心的心思一样,仍旧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严慎虽然发现气氛有些微妙,但却总是被蓝烬吸引,不由自主地响应他。
「喂,前面的马车给我停下!!」突然一阵爆喝从马车外传来,车夫吓了一跳,立刻停了下来,严慎连忙掀帘查看。
只见一群蒙面黑衣人手执兵刃,已经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说道:「请车里的朋友下来说话。如果不肯合作,那我们只有得罪了。」言语竟然十分客气,并不似普通的劫匪,但口气却是威严沉稳,让人反抗不得。
三人无奈只得下车。
那为首的劫匪精明的眸子放着异光,在三人的脸上一扫而过,似乎微感为难。接着他问道:「你们三个,究竟谁是严予心?只要把他交出来,余下的人不问。」
严予心一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光是询问自己,难道他们想劫持自己,对爷爷不利吗?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见蓝烬已经挺身而出,平静地道:「我是。」
他身边的严予心一听登时大急,心想这家伙在这时候也要开玩笑吗?说不定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可不是闹着玩啊!!见那劫匪已经想要靠近来拉走蓝烬,严予心不遑多想,连忙说道:「不是!他不是的,我才是严予心!」蓝烬一听,脸色微微一变。
众劫匪大奇,没见过还有人争着送上门的,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无法决断。那为首的劫匪沉吟一瞬,手一挥,「既然如此,那两人一起带走!」随即他转头对着站在一边面如死灰的严慎道:「你回去跟严家人报个信,说严予心我们暂时扣押,只要他肯对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我们不会伤他性命。」说完他带着下属,抓了严蓝二人,径自走了。
严予心和蓝烬被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看来是个临时的聚会之处。那干人将他们关在一个小房间内,门外还有人把守着。
「喂,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让人不辞辛劳地把你抓起来。」蓝烬带着戏谑的笑容轻轻地问道,「难道是你拐带了人家的老婆不成?」
「我哪有!你别胡说!」严予心有些懊恼地低嚷,俊脸上涌起红潮。「我……我也不知道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寒碜我。」
蓝烬见他羞窘,不禁哈哈大笑,声音之嚣张根本不像是被人劫持的人质。严予心不由得暗暗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