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没将浴糟误认为水池,是因为一旁有一片磨亮的石壁足以取代铜镜,而壁前则有矮几、锦榻,以作为沐浴后梳妆之处。
"这是谁的住所?"薛遥疑惑的问。
正在为床边小几上的薰炉添上香粉的纪维顿了顿,一会儿后才开口道:
"这个石室似乎是在建这座园子时就有的了。"
我娘搬来这里之后,有一次无意中发现的。每当我
娘不想见那个人时,她就会到这石室来,既可避不相见,又不会被打拢,一举两得。"
薛遥听了纪维的解释,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我就觉得这里像女子的房间。"
"这石室是谁的,一点都不重要。"纪维拨开帷幕,脱了靴端坐床上笥行耸ξ首镏啤?quot;你来纪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来保护你。"
薛遥坐到纪维面前,极力为自己辩解,但纪维却是一脸的怀疑。
"我才不相信你是为保护我而来的。如果你的职责是保护我,你未免也做出大多超乎职权的事。如果你是被派来诱骗我的,你就从实招来,看在你坦诚认罪的份上,我或许能原谅你。"
"我 ......"
薛遥不知如何解释,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你果然是为了骗我而来的!"
纪维见薛遥似有难言之隐,便认定薛遥确实有对他说谎,强忍的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
一想到薛遥所有的柔情蜜意全是谎言,全是逢场作戏,他就懊恨得想将自己了断算了。
"你一定很得意吧,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把我的自尊揉得粉碎,如今你可以得意洋洋的回去邀功了!"
纪维姣美的容颜被痛苦扭曲,声嘶力竭的指控里有着大多怨诉。
薛遥心痛如绞,没想到他的无心之过,却让纪维深受伤害。
当今之计,他所能做的唯有但白。纪维已经对他失去信心,若再不全盘托出让纪维安心,他定又会胡思乱想,戕害自己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好,你冷静的听我解释好吗?"
"我不信!你每次都这样哄我,其实全是谎言。"
纪维拨开搂抱住他的手,从床上跳起来,设法和薛遥保持距离。
虽然明知薛遥可能还会骗他,但身体却对薛遥肌肤传来的体温有反应。如果薛遥硬要抱他,纪维知道自己一定无法抵抗诱惑,到时又会被薛遥卷入理智尽失的疯狂之中。
"我的确是在哄你,但我将要说的话句句出自肺腑,绝不是谎言。"
薛遥追下了床,将想要逃开的纪维捉住。纪维躲不过,只好任由他抱着。
"除了保护你之外,我还大胆放肆的强夺了你,可那是我个人意志薄弱,绝不是事先就受命来诱惑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薛遥用最诚挚的心,缓缓的诉说着,坦荡清澈的黑瞳直望人纪维那温怒的眸子里。渐渐的,纪维强硬反抗的心被软化,心底升起尝试再次相信薛遥的想法。
他用残存着些许不安的瞳眸瞧着薛遥,低声道:
"既然是这样,你就应该继续保护我啊,为何突然要回京城?"
"这是有原因的。"
薛遥轻叹口气,蹩着眉不愿说出那不祥的梦。
"你快说啊!"纪维不耐的催促着、
"这事说来和你身上的胎记有关。"
薛遥的视线落在纪维的肩上,纪维马上知道他说的是肩上的星形胎记。
"和我的胎记有关?这未免太奇怪了。"
纪维的心思全被薛遥的话吸引,不自觉间完全没了防御,薛遥轻易的就将他带回床上坐下。
"在还没见过你之前,我就梦见过你肩上的胎记好几回了。可是在梦中我一直不曾看清你的脸,直到那次在溪边为你洗去身上的污泥时,我才发现梦中出现的人竟然就是你。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我再也按捺不住,因为我是那么的想见你。"
第一次听见这事的纪维显然有点吃惊,但却没有怀疑薛遥的说辞,因为他在初见薛遥之时,也强烈的感觉到似曾相识,这或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这和你要离开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遥觉得心头一阵刺痛,他将纪维紧紧揽在怀里,像是要将纪维揉人他身体似的。
"昨夜我做了个梦。"
纪维见他情绪激动,身躯还微微颤抖着,不觉
诧异地问:"怎么了?什么样的梦?"
"梦里我……"薛遥顿了顿,好不容易才提起勇气这:"我杀了你!"
纪维听到薛遥忧心仲仲的说出梦境内容,先是一愣,随即噗味一声,捧腹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
"喂!这可不是好笑的事,我担心得要命,你知道吗?"
不顾薛遥在一旁气恼得七窍生烟,纪维笑翻在床榻上,久久坐不起身。
第七章
薛遥将心里所忧虑的梦境告知纪维,没想到却落得被嘲笑一番的下场。
虽然纪维不介意在梦里被他杀了是件好事,但当面被如此嘲笑着,薛遥心里总觉不是滋味。
"我可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笑的!"
薛遥没好气的抗议着,黑眸朝笑得不可遏抑的纪维狠狠地瞪了一眼。
"哈哈哈!"纪维边努力想克制笑意,边拭着眼角笑得流出来的泪水。"因为……会害怕恶梦根本不像你的个性,哈!"
"可恶!那是因为被杀的人是你啊!"薛遥扑上前逼视着纪维!一脸的严肃认真。"如果换成了是别人,我才不在乎他们是死是活。"
"啊!"纪维被薛遥逼近的气势震慑住,不由得收住了笑,嗫嚅着道:"那只不过是梦,犯不着这么紧张。"
他躺在床上,而薛遥则压制在他身上,两人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遥,这样的情景让纪维心跳蓦地加快,呼吸莫名的急促起来。
"虽然只是梦,可是你却被我杀死了啊!"
对于梦境的事,薛遥还是无法释怀,更无法像纪维一样毫不在意。
"梦见的事若全相信,那岂不是要疯了。"
纪维觉得薛遥太杞人忧天,他一点都不担心梦里会被薛遥杀死,反倒比较害怕真实在眼前的薛遥又会侵犯他。
"可是这个梦不一样!"薛遥将明显想脱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纪维捉了回来?quot;之前我一直梦见你的胎记,后来我真的遇见了你,所以这个梦是一种预兆啊!"
"你想杀了我吗?"纪维问。
"当然不想!!"
"那不就得了,事情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除非你现在所说的全是谎言,否则你役必要取我性命,梦境里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纪维翻身起床,准备结束话题离开石室,然而薛遥却从身后一把将他抱住,用苦涩的声音道:
"我没有说谎!可是,我还是害怕自己有可能会将你杀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一再认为自己会杀了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是你没说出来的?"薛遥声音里的担忧,让纪维不免心生疑窦。
纪维的问话让薛遥猛地浑身一僵,半晌回不出话来。
如果他告诉纪维自己太喜欢他,喜欢到可能因为想独占而杀了他,纪维一定会被吓得逃之夭夭吧!也就不会还想让他留下来了。
薛遥正想开口将实情告诉他,却猛然想起来袭的两人,让他将欲讲的话又吞了因去。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呢?"
见到薛遥欲言又止,纪维追问着。
想起来袭的两人,薛遥这才警觉到绝不能让纪维从他身边逃开,因为他还得保护纪维。
事情虽然变化得快速又充满矛盾,但薛遥已经不打算离开了。有人闯上门扬言要纪维的生命,他这时又怎能因害怕梦境的预兆会成真而离开纪维呢?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考虑那么久还说不出口?"
"没有!没什么事,我只是太担心了。"
看得出薛遥言词闪烁,语多保留,纪维气得一把将他推开,愤然道:
"你这人一点都不坦诚,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明明事情就快解释清楚了,自己的一句话又让两人的情况陷入僵局,他气得恨不得将多话优事的舌头给咬断算了。
眼看纪维就要怒气冲冲的走掉,薛遥心慌地想追上去,没顾及脚下的状况。这床比一般高度高了点,所以床下多了阶踏脚的木阶。纪维平日也常来这里,所以倒也习惯,但霹惹不熟状况,又加上心急,竟然在下床时被多出的木阶给绊倒,重重的跌
撞在石板地上。
"啊!"薛遥痛得龇牙咧嘴,直抚着撞得几乎骨头碎裂的手肘。
一回头瞧见薛遥摔倒在地,纪维焦急地查看薛遥的伤势,早忘了要离开。
"撞伤哪里了?要不要紧?"
"好痛!薛遥见纪维担心地留下,更是借机喊疼。
撩起了宽袖,纪维见到薛遥手肘处红肿一片,立刻起身走向浴槽边,准备将自己的袍袖弄湿,好替薛遥擦拭伤处。
"使不得!"随后跟上来的薛遥连忙制止他的动作。千万另为了我弄脏了衣袍,我担待不起。"
"这种时候才来介意我的身分,未免太迟了吧?"
纪维胜了他一眼,甩开阻挡的手,仍旧将袍袖弄湿了替他擦拭伤处。
虽然手肘的伤痛因冰凉的水而舒服了许多,但被纪维触及的肌肤却开始发烫,身体里的血液也失了速度地狂流。薛遥轻咬着唇,拼命忍下那又要害得他造次的欲望。他别过头,将视线扯离那柔软的唇和白皙细滑的颈项,但眼光却落在纪维水面上的
倒影。
浴槽的水清澈见底,如墨般磨得黑亮的石板,将纪维的身影忠实呈现。
薛遥的视线胶着在水中的情影上。
水中的情影似乎察觉到他的凝视,缓缓的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交缠的眼神,牵动了压抑的情感,两人的气息渐趋不稳。
忽然,水中的情影伸手扯掉腰带硼去宽袍。
薛遥胸口一阵悸动,只能直盯着那倒影的动作,浑身动弹不得。
那倒影每多褪去一件衣衫,薛遥的心跳与呼吸就随着加快一倍。
最后,那如初生婴孩般的赤裸身躯在水面上诱人的晃动着,薛遥还想多看一眼,水面却被搅乱了。
纪维进到洛槽里,硬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半浸在冰凉泉水里的双颊却忍不住的的烫烧红。
纪维的脑子已是混乱一片,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
他或许是中了薛遥的蛊惑,才不由自主的做出这种事情。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原本已趋平静的水波又急这荡漾。纪维的心随着水波的晃动而被搅乱。
薛遥由身后将他抱住,相触的肌肤在冰凉泉水之中,仍感觉得到的人的热度,忍不住的低吟由喉问逸出,禁不住彼此散发的诱惑,意乱情迷的陷入爱欲的烈焰之中。
纪维不停的向薛遥索求,生怕薛遥弃他而去似的,用唇舌、用双手将他纠缠。
薛遥则毫不吝借的给予、付出,倾尽所有热情,温柔的吻遍纪维的每一寸肌肤,让纪维激越的尝尽欢愉,终至筋疲力竭的昏厥在他怀里。
两人的激情狂爱,由冰凉的浴槽蔓延至围着绫罗的大床。
"啊!薛遥……"
纪维急喘着,禁不住高张的炽热情焰,他紧抓的手指将薛遥肩上的肌肢划破。薛遥狂猛的冲刺,在纪维体内再次释放欲望的证明,对于肩上的伤浑然不觉。
薛遥浑身汗水淋漓,粗重的急促喘息着,他身下的纪维慵懒的躺着,一副被尝尽爱遍的诱人模样。虽然才刚尽情发泄过,但他仍忍不住低头轻吻了那蔷蔽般红润、汗湿的脸颊。
以往的纪维就足以让他心荡神驰了,今日的纪维更是令人销魂。
为什么呢?纪维这突来的热情到底是为什么呢?
"纪……晤……"
薛遥才开口想问,嘴唇立刻被纪维堵住。
纪维的舌纠缠着他的。
那天,直至最后两人离开石室,纪维一直不给薛遥有开口的机会。
纪维遇袭的事迅速传开。
身为纪维姨母的莲公主赶来探视,当地的官府也特地派人加强纪府四周的守卫。
莲公主听说是薛遥挺身相救,礼貌的向他道谢,但神情、言谈间却显得十分冷淡。
薛遥见喜儿在莲公主身旁局促不安的站着,目光不敢正视他,他心里约莫有个谱了,喜儿定是将他和纪维交往过甚的事全向莲公主禀报。
由于的确是自己僭越在先,而今受人轻辱他也无话可说,他只希望他们别也用无礼的态度对待纪维就好。
可莲公主对纪维的态度比以往严厉,甚至还要求纪维搬去与她同住。
"无优居被破坏了,你暂时没了住惯了的住所,不如先搬到我那里去住,等无忧居修好了再搬回来。"
无忧居被毁只是个借口,莲公主真正的目的是想让纪维离开薛遥。经由喜儿的禀报,她不免要担心起纪维太过于亲近薛遥了,搞不好哪天纪维和薛遥真交上朋友时,纪维说不定会随着薛遥到京城去,而将身负的仇恨施之脑后。
"不要!我在纪府住惯了,从没离开过,如今若为了两个小贼,就吓得将自己的园邸丢下不顾,那岂不是要让人笑话了。"
纪维语气十分坚决,一副说什么也不离开的态度。
莲公主听了纪维的话,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强硬的脸色也就缓和了下来。她低头沉思,暗自盘算着,好半晌才开口道:
"既然你不想搬到我那儿去,那我就留下来陪你好了,"
"咦?"纪维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安排,面露吃惊之色。
"怎么?不欢迎吗?"
"侄儿不敢!"
纪维不得已,只好听从姨母的安排。
"那好,你立刻派人去将枕流轩和漱石居整理出来,我就住在枕流轩,而在无忧居修好之前,你暂且就住在漱石居吧!"
纪府的设置除了一迸大门的迎宾楼之外,其余四幢住楼是由东向西安排的,最东的是忘尘轩,紧接着是枕流轩、无忧居、漱石居。
纪维原本的住处离薛遥就有半个园子的距离,如今被莲公主这么一安排,更是各据东西一方,被整个园子给隔离了。而建公主的住处正巧在中间,阻挡了两人的来往。 "
这样的安排,任谁都看得出来别具意义,纪维当然不可能不懂姨母的用心。但他深知即便是自己反对,姨母的心意也不会改变,纪维只好听从这样的安排。他无奈的朝薛遥笑了笑,希望他能了解他的苦衷。
薛遥对纪维报以谅解的微笑,对于纪维不得已的决定完全能体会。
于是,才遭恶徒袭击,还在混乱中的纪府,就依照莲公主的安排安顿下来。
隔天。
薛遥完全见不到纪维,甚至连纪维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宛如困兽般,薛遥在忘尘轩里度过煎熬烦躁的一天。
第二天、第三天,一成不变的恶劣情况持续着。
白天他总盼着能见到纪维一面,到了夜里对纪维的思念更是强烈,总像有千百只蚂蚁啃着他的心似的,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薛遥的自制力很快就面临崩溃的考验。
这日午后,他像前几天一样到院子里闲逛,希望碰上纪维。
他原本走的意兴阑珊,忽然间他听到熟悉的琴声传来,不由得精神大振,循琴音传来之处狂奔而去。
不久,果真远远瞧见纪维穿着一袭似雪白衫,端坐在枕流轩旁的一座小亭弹琴。莲公主坐在一旁聆听欣赏,另有两名婢女在服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