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还好吗?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没事,不用你管。”
“我怎能不管呢?”
源城绪向他伸出手,可齐季清迅速一闪躲过了他,身体却因突来的震动,惹得胃里一阵痉挛。
“你放心好了,我会遵守约定,到扶桑后再扮成紫月的。”
源城绪愤怒地拍桌而起,气冲冲说道:“我担心是你的身体,而不是你扮紫月的事,你为何要故意曲解我的心意,难道折磨我真是那么有趣的事吗?”
齐季清还来不及回答源城绪的质问,急忙抚着即将作乱的胃冲出房间。
“季清!季清!”
源城绪高喊着追出门外,见齐季清一点都没有停下的迹象,头也不回的奔向船舱外的甲板。源城绪虽随之追了出来,立刻听到船边的人影传出那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全吐的呕声,源城绪顿时明白这几日齐季清气色不好的原因。
他走上前,扶着齐季清颤抖的身体,大手温柔地替他顺着背。
“这情况有几日了?对不起,我太粗心大意了,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不用你管,你走开!”
齐季清虚软的手拼命的想将源城绪推开,被瞧见这狼狈的模样,真是比杀了他还难过。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你就别再逞强了。”
源城绪说罢,将扶着船身,无力喘息着的齐季清打横抱起,慢慢走回船舱。
齐季清虽然想抗拒,却连抬臂的力量都没有。
回了房,让齐季清躺下,他立刻从一旁的小桌上倒了杯水,捧到齐季清唇边。齐季清这回没拒绝,咕噜咕噜的连喝了几口。源城绪瞅着那惨白的小脸,心中一阵阵刺痛着。
他忍不住责道:“就算任性、逞强也该有个限度,何苦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环护着瘦削的肩,细心的拭去溢出唇角的茶水,源城绪的柔情在举止间表露无遗。齐季清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眼眶瞬即被湿热的泪雾占据。
“干嘛对我这么好,我横竖只不过是个替代品。”齐季清自怨自艾的说。
源城绪无奈地轻叹口气,低瞧着齐季清。“还说这种话!我都说了,我并没有将你当成替代品啊!难道我就不值得信任吗?我说的是肺腑之言,你却把它全当成是谎话。”
气馁又落寞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感伤,那瞳眸里的抑郁,让齐季清想起他们初遇时的景象。
他怔怔的瞧着源城绪,半晌才开口说道:“如果我们能换个方式认识,或者我能换一张脸,那该有多好。”
源城绪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能认识你已经很幸运了,我才不介意是用什么方式,而且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和心,而不是你的脸。”
“你根本就不懂。”齐季清嘟起唇,闷闷地说。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呢!我可是很笨的。”源城绪用拇指轻刷过那湿润的唇。“求求你就别再折磨我了,让我猜不透你的心事。”
“我才没有折磨你。”齐季清辩解着。
“好!那往后可别再说些让人听了就难过的丧气话,好吗?”
齐季清不置可否的双唇被轻柔的吻住,那轻如羽毛的吻,和先前的粗暴大相径庭,然而却同样让齐季清迷醉不已。
第五章
大船继续往扶桑前进,航程顺利得让人意外,将可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三、五天,可源城绪仍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即使再多的承诺、再温柔的拥抱,他都无法化解齐季清眼里的不安。不被信任的打击严重粉碎他的自信;渐渐地,齐季清的不安渗进源城绪的眼里、心里,令一向自恃甚高的他也开始动摇、焦躁。
到了扶桑之后,他有自己的居所,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时时和齐季清腻在一起,而一旦城主病愈,他就没有借口再将齐季清留在扶桑。
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齐季清相信他?
源城绪凝望着澄澈的蔚蓝海水,寻不出答案。
“小心一头栽进海里喂大鱼。”
身后突来的声音,让源城绪猛地回头,只见齐季清站在他身后促狭的笑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源城绪难掩惊喜。这是齐季清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齐季清斜睨了他一眼,揶揄道:“有人失魂落魄的对着大海叹气,我就跟过来瞧瞧了。谁知站了好半天他也没发现,我只好出声了。”
齐季清轻柔的黑发束于脑后,一绺散出的发随着海风飘扬,时而露出姣美的侧脸;白皙得一尘不染的洁净感觉,从那肌肤、脸庞散发出来。
源城绪贪婪地用双眼、用他的心拼命撷取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散眼前这份美好的感觉。
齐季清见他许久不发一语,一抬眼,那热切渴慕的眼神让他的心猛地揪紧。
对了!就是这种似要将人吞噬的眼神,一辈子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永远不要转移。齐季清的心在呐喊,索求的言语随之脱口而出。
“抱我!紧紧的抱我。”
最近齐季清总是任性的做种种要求,像是在考验源城绪的忍耐程度,又像是想一再确认源城绪对他的感情。
“可是,还有其他人在。”源城绪显得有些为难。因为这时正是亮晃晃的白昼,甲板上有好些船员在舒展筋骨,也有人在整理船上的装备,如果他这时抱了齐季清,一定会惹来一大堆人侧目。他不介意别人知晓他对齐季清的情意,只是怕船员误解齐季清是轻佻之人。
“你是怕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吧!”齐季清嗔责一句,扭头就走。
源城绪一急,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将齐季清纤柔的身躯一把抱住。
“你的船员可都瞧见了哟!”齐季清轻快的语调里,有着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我们来吓吓他们好不好?”
齐季清虽问着,但在源城绪还来不及回答时,他就转过身,踮起脚凑上了唇。源城绪愣了一下,但下一瞬便深深的吻了下去,贪婪的吸吮着那令他疯狂的甜美唇瓣。
齐季清已顾不得维持船长的威严,只想彻底进占齐季清的心,完全拥有他。然而在激情的同时,源城绪还不忘保护齐季清,他将齐季清环护在船身和他魁伟的身躯之间,杜绝别人偷窥齐季清的痴狂娇态。
“回房间去吧!”
源城绪在齐季清耳边吐着热气,撩起他一阵酥麻轻颤,齐季清双颊立刻灼烧涨红,连细柔的颈子都不能幸免。
“大胆勾引我的人,怎么突然害羞了?”源城绪轻声调侃着,爱怜的吻落在那烧烫的火红脸颊上。
“我只是想瞧瞧船员们惊讶的表情罢了,并没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源城绪挑眉问着,笑得一脸得意。
“你明知故问!”齐季清他一眼。
“我哪里明知故问了?”源城绪装得一脸无辜。
“不理你了!”齐季清将人推开后,径自快步走向船舱。他知道一路上都有人盯着他瞧,可他仍昂首阔步走着。
齐季清已经下定决心了,就算他只是个替代品,他也要占据源城绪心中最重要的地位。他要让源城绪只看着他,甚至为了他将真正的紫月赶出心中。
是不是能做得到呢?齐季清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认真追求一个人,但对方心中早就住了另一个人了。
也许他一点胜算也没有。齐季清心里经常浮现如此的惧意,即便是被炙热的身躯紧紧拥抱,这盘踞在心底的念头还是挥之不去,迷 的眸子里总会闪过令人心疼的不安。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光芒,源城绪却瞧见了,还为之自责且烦恼不已。所以只要是能和齐季清在一起的时光,他一刻都不肯放过;只要能抹去他眼底的不安,即使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 ☆ ☆ ☆ ☆ ☆
当源城绪怀着这样的心情,追着齐季清下船舱时,一道尖锐的惊呼声从船桅上的 望台传下来,他倏地停下步伐,脸色铁青。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风也似的冲下船舱,从自己的房间找出两个羊皮袋,接着就冲进齐季清房里,二话不说就将两个羊皮袋绑在齐季清身上。
“这是做什么?”齐季清被源城绪可怕的脸色吓着了。“出了什么事?”
源城绪不及细说,急忙交代:“暴风雨即将来袭,你千万别出船舱;若是船舱进了水,你身上的羊皮袋也能让你在水中漂浮,别乱了方寸,好吗?”
“暴风雨?天气不是还好得很。”齐季清一脸不敢置信的错愕,但源城绪的样子又不像在说谎。
“海上的天气就是如此难测,谁也拿捏不准。之前能平静的度过,算是十分幸运的了。”源城绪匆忙解释着。“我这就到甲板上指挥,你好好待着,要小心点,知道吗?”
“那……我也到甲板上帮忙。”
“不行!”源城绪断然拒绝。“船上的事物你完全不懂,非但帮不了忙,还会碍手碍脚。”
“可是……”齐季清还不死心。
源城绪快速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听话!现在你只要乖乖待在这里就行了,若你出了事,我可没办法原谅自己。”话一说完,源城绪就匆匆忙忙往甲板上去了。
齐季清不甘在房里枯等,可又怕到了甲板上去真成了众人的绊脚石。就在齐季清犹豫不决之际,船身的摇晃逐渐变大,令他几乎站不住脚。
船身轧轧作响的声音,混合在暴风雨的浪涛声中;齐季清几回开了房门想探探甲板上的状况,然而除了不时传来此时彼落的叫嚷声外,他全然无法得知上面的情况,因为他不懂扶桑语。
齐季清焦急的脸转而变得黯淡无光,推门的手怔怔地停留在门板上。齐季清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自嘲笑容。
他一向认为自己出类拔萃,就算遇上困难也能迎刃而解,但源城绪却是他有生以来最棘手的问题。
“唉!真是遇上冤家、克星了。”
齐季清无法置身事外,心一横,就将源城绪的叮咛抛诸脑后,一头冲向甲板。
尚未打开通往甲板的木门,飒飒的暴风怒吼声,及滚滚的浪涛声便穿墙而来。齐季清深吸口气,用力将遮蔽船舱的木门推开。
一阵呼啸的强风从门缝疾速穿过,力道之大,险些将齐季清吹落身后的阶梯。他踉跄一步,赶紧抓住门框,才稳住了身子,但迎面而来的风雨却吹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的头脸衣衫,在一瞬间全湿透了。
船员们全神贯注忙着手边的工作,谁也没注意到齐季清悄悄来到甲板上。
齐季清用衣袂遮着头脸,举步维艰的向前走去,一面眯着眼,在仓皇来去的众人之间寻找源城绪的身影。好几次都险些被风吹倒,幸亏他练过武的底子,才能让他毫无依凭的在暴风雨中穿梭游走。
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穿过暴风雨传到他耳中,齐季清循声走去,果真见到源城绪在船首坐镇指挥。
远远凝着那傲立风雨中的昂藏身躯,齐季清心底不住涌出无法言喻的爱恋情意,他恨不得能冲上前去,将那无比坚强的身躯紧紧拥住。但他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源城绪带领一船的人,躲过暴风雨的袭击。
宛若心有灵犀般,源城绪蓦地望向齐季清所站的地方。瞧清那不该出现的细瘦身躯真是齐季清之后,源城绪脸色骤变,怒气冲天地朝他走来。
由于源城绪的心思此时全在齐季清身上,竟没瞧见一块被狂风吹得高高扬起的木板,就在他快接近齐季清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他所在的方向击来。
“小心!”齐季清惊惶大叫时,身体也同时冲了出去。
瞧见齐季清一脸慌张的向自己跑来,源城绪愣了一下,下一瞬间他已被齐季清撞倒在地,随之落下的木板就这么重重落在齐季清身上。
“季清!”源城绪慌乱的狂声呐喊。齐季清竟然挺身相护,他竟没能保护齐季清!
源城绪又急又恼,搬开齐季清身上木板的手不住颤抖着。
这时,一旁惊愕的船员这才回过神赶来帮忙。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压在两人身上的木板搬开,扶起昏迷的齐季清,和被撞得背脊发疼的源城绪。
源城绪立刻从船员手中接过齐季清,心急如焚地送回船舱,而后疾言厉色的催促他们回去固守岗位。
☆ ☆ ☆ ☆ ☆ ☆
一回到船舱,惊魂未定的源城绪立即为齐季清检查伤势。齐季清当时身上绑上了羊皮囊,身体未受到伤害,但后脑勺却撞伤了,还肿了一个大包。
源城绪蹙着眉,小心翼翼的在伤口上上药。看着齐季清为他受伤,让他心如刀割般难受。微颤的冰冷手指每拂过伤口一次,就加深一分自责。
“季清,别吓我,快点醒来,我会竭尽所能地补偿你。”
源城绪喃喃忏悔,轻吻着齐季清那失了血色的嘴唇。
仿佛受到源城绪的情绪牵动,齐季清呻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你醒了!”源城绪欣喜若狂,但一瞧见齐季清空洞、茫然的眼神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让源城绪低声轻问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头一定很痛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脸茫然的齐季清这才发觉自己受了伤,痛得皱起眉,眼里也含着泪水。“好痛!”
源城绪紧抓住齐季清要去碰触伤口的手,“别摸!我才刚上了药。”
“我怎么了?”齐季清泪眼汪汪的问。
“你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你忘了吗?”源城绪轻轻将齐季清扶起。
“保护你?”齐季清蹙眉深思。“为何我要保护你?”
齐季清一句简单的问话,让源城绪打了个寒颤,犹如掉落无底深渊。深吸口气,源城绪才轻声问道:“你不记得为何要保护我,那你还记得我吗?”
“我不认识你啊!我……”
齐季清的表情由茫然倏地转为惊惶,全身突的一僵,血色迅速从惨白的脸上流失。
一见此种表情,源城绪就知心中不祥的预感成真,齐季清可能因一时的撞击而失忆。他曾听过这种事,但此时才明了面对这种无措的惶恐。
“我不知道我是谁!”
齐季清痛苦的抱着头,妍丽的脸孔浮现不安的情绪。
“别怕!还有我在你身边啊!就算你忘了自己是谁也不要紧,我会照顾你,一直陪在你身边。”源城绪不舍的将齐季清一把揽进怀里。
源城绪的安慰似乎奏效,过了半晌,齐季清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他抬起头,认真的问道:“你呢?你是谁?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何你要对我这么好?”
源城绪无奈苦笑。这简单的问话,却让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和齐季清是什么关系,连自己都弄不清楚,要叫他如何向齐季清解释?
“怎么了?”齐季清疑惑地盯着源城绪。
源城绪用行动回答,灼热的吻直接落在那微启的红唇上。
齐季清惊愣地瞪着双眼,不知如何反应。
源城绪轻笑着移开唇,“我们是情人。”
“情人?”齐季清惊诧地大叫。他迅速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平坦的胸膛,随即脸色大变的嚷着:“别开玩笑了,我可是男人耶!”
齐季清像碰着极度厌恶的东西般,霍地从源城绪身边跳开,脸上净是警戒神色。看着齐季清跳开,源城绪胸口随之一阵刺痛,不觉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别以为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会相信你。”齐季清近乎疯狂的咆哮着。他直觉眼前的男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那种气息让他害怕得颤抖;但同时却有种跃跃欲试,想去碰触那危险的冲动。
齐季清只觉得一片混乱,理不清脑子里的矛盾思绪。完全空白的记忆让他不解过去的自己,又无法完全相信眼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