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间 冰之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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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这四人便是那害众家房客不能在膳厅用早膳的罪魁祸首?
也真奇了!就在这一行四人踏入膳厅,为首的伟岸男子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某张其实早有人‘霸占’的桌面时,原本那一桌的‘地头蛇’们立即乖乖地站起身让出桌子,直叫不明就里的食客目瞪口呆。
“主子们想用些什么?”
似没有察觉有何异常的四人坐定下来,边牧恭敬地询问两位主子。
冷冷地扫视了膳厅一圈,水扬霁吐出了一句吩咐,“告诉厨房,多准备些能打包带走的面食,我们在马车上等着。”
话音刚落,膳厅内顿时响起了心碎和呜咽的微小声响,‘地头蛇’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写上了‘大失所望’四个大字。
“走吧。”
自然地搂住尚在犹自肖想着食物的云飞瀑,水扬霁向门外走去,全然无视那若干道怨恨和嫉妒的视线。更有聪明者,边抓紧这短短的一瞬间光景把男装美人的花容月貌看了个够,边在心里大大地叹息自己的蛤蟆眼和不走运。
“今个儿可有不明白之处?”
因为尚未用早膳,因此两人上了马车后并肩而坐。
先是愣了愣,随即便了解水扬霁是在问清晨的习武情形,扬起嘴角莞尔,“目前还没有。”
微微颔首,水扬霁舒展的眉宇显出满意的神情。
“主子,早膳来了。”
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龟速厨娘的炊火困扰,将刚出炉的食物统统打包带来的边牧利落地将膳食双手奉给水扬霁。
“辛苦了。”接过堆得几乎如小山般高的荷叶油纸包,水扬霁的眼里泛起了赞许和笑意,“我们边赶路边用早膳吧。”
“是。”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的两人边用早膳边看风景,很是惬意。半个时辰之后,水扬霁毫不意外地发现所有的食物都被消灭得一干二净了。
转首望向身边那条‘害虫’,“吃饱了么?”
“饱了。”应景地摸摸鼓鼓的肚腩,一脸满足。
戏谑的眼神自眸中一闪而过,“再不饱的话,也没有膳食可以喂你了。”
“边牧的分量捏拿得很准。”忽略水扬霁的调侃,云飞瀑四两拨千斤地化‘揶揄’为‘赞美’。
淡淡的笑意再次攀上水扬霁的眉宇间,休息了片刻,他掀帘而出——
“来吧。”
音落,人已稳稳地置身于坐骑上。而下一刻,车厢里的人也不再是云飞瀑,而是换成了莫名其妙、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小月。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三骑一马车稳当当地行于大路上,沿途美景尽收眼底,甚是优游自在。

第四章
   坐在街边品尝小吃,看似漫不经心地偶尔张望,实则满心期许地瞧向入城的必经之口。
   ——来了!
   远处那扬起微尘、飞驰而来的俊马转眼便来到他面前,然后又快速地离去。
   ‘他’瘦了……
   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瞥,眸里却仍是清晰地映出了发生在‘他’身上的细微变化。
   一年多了,‘他’眉宇间的忧伤和愤世嫉俗却仍是未曾淡去多少……水将军的逝去在‘他’的身上刻下了那样铭心的痛楚和仇恨,所以‘他’才会毅然决定辞去文官的美差,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带刀侍卫做起,为的,就是终有一天能报这血海深仇吧……
   将凝脂般的凉粉送入口中,尝到的,是一种淡淡的、微苦的味道,然细细回味之后,却又有一股叫人难以忘怀的清香。
   明年的今日,‘他’会变得如何呢?真的又开始期待了。

   当晚,主仆一行四人再度投宿于沿途小镇上的某一家客栈,虽两人的俊朗皮相仍是引来了几位小家碧玉的青睐和关注,但这一回却未曾惹上什么扰人烦心之事,主仆四人皆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一宿。

   接下来的几日,行程一如前几天那般顺利与安稳,只是云飞瀑在马车里待的时间要比刚起程时长了一些。
   “在做什么?”
   两个时辰未见他出来,水扬霁便自马背上移入车厢内。
   扬了扬手里的帐册,云飞瀑朗声道,“查阅自家商行的运营情形。”
   “你出门时还带着这个?”水扬霁的口吻里有一丝狐疑。
   耸耸肩,云飞瀑甚是无辜地瞅着他,“这部分是我负责的,奔浪那小子才不会因为我代嫁就自动好心地代我审核帐簿。”
   “商人本色?”不觉失笑。
   云飞瀑佯装严肃地点点头,“我大哥云奔浪的至理名言乃‘亲兄弟,明算帐’,尤指帐务份额。”
   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唔,这可不就是家有‘闲’兄的‘好处’?”
   象是看累了,云飞瀑随手将帐簿扔于一边,双臂枕首开始闭目养神。顺手捞起被‘遗弃’的帐簿,水扬霁粗略地看了几眼——
   “有一处算错了。”
   “呃?哪里?”连忙睁开眼,瞧向水扬霁手指的位置。
   ……咳……人果然还是不能分心的,这不就是刚才他多瞧了几眼窗外美景的后果么……
   有点讪讪地拿起小楷就着尚未干涸的墨汁挥动了两下,问题便迎刃而解。利落地合上帐簿,继续如来观音的闭目养神修心大法。
   “冬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揶揄者如此道。
   “夜来风雨声,叶落知多少?”
   被揶揄者如此答。
   “横批:秋去冬来,虫子好眠。”
   低笑声中,某条‘虫子’蠕动再蠕动,直到头颅找到一处不软不硬的‘垫子’才善罢甘休,自动将脑袋搁上‘垫子’,开始安安稳稳地好眠。
   俯首看向腿上那张世上独一无二的‘美虫’脸庞,就在他躺下的那一刹那,水扬霁自觉身子下意识地紧缩了下,然,之后便泰然自若一如往常了。
   马车继续前行,偶尔的颠簸免不了让某条‘虫子’的脑袋跟随着马车的节奏移过来,挪过去,虽然只是轻轻地,却也足以引起‘肉垫’微微的不满和蹙眉了。
   并非厌恶,这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否则,早在这条‘冬眠虫’靠上来之时,就会将他扔到一边自生自灭。
   仰首环顾马车四周,并不太意外地了然其空间的宽敞,只是……就只两个人入内,为何这里却变得格外拥塞?连周围气息的流动也变得不太畅快……
   掀开窗上的帘子,让带着冬意的风徜徉其中,虽清新了气息,然他体内的微热感仍是没有降低多少。象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牵引般地,目光不觉移回至那张惬意似暖炉边的猫样的脸庞,视线的焦点亦一如着魔般地徘徊于那两瓣只泛着极浅色泽的唇。
   体内的温度随着眼光的凝滞继续缓缓攀升,午后的光阴亦漫步过这平和而又暧昧的一角后悄然离去。拾起随意散落于他腿间的发丝缕缕,水一般的触感却由指间悠然滑落,徒留若隐若现的清新气息绕人回味。
   透过偶尔被风拂起一角的车帷,一副美得叫人叹息,静得叫人屏息的画面便映入了小月和边牧的眼中。不约而同地裂开嘴,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主子和夫人真是天生的一对,不是么?

五日后,在途经一座城镇时水扬霁购置了两匹新骑以代替原先已走乏了的马匹,同时也备好了充足的干粮和水囊。因为接下来他们即将通过的旅程不是杳无人烟的荒蛮之原,便是人迹罕踪的无边林地。
   “这样的路大约要走几天?”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黄土平原,云飞瀑好奇地询问道。
   “大约四日。”
   “这么荒凉地地方会不会有劫匪出没?”悠闲地晃着脚,云飞瀑倚在车柱上边欣赏着生平从未见过的景色,边用好奇的口吻询问道。
   “可能性尚不能算很小,只希望——到时你不会成为我的累赘。”完全是就事论事的冷漠口吻。
   掏掏耳朵,云飞瀑的笑里有一丝顽皮的味道,“虽然这鸟不蹲的地方确实不象普通的小城镇那般有什么树木之类的可以让我躲一躲,但逃跑的话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再不然,现学现用的几招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转眼瞧向贴身婢女,还未等他开口,小月便很忠心道,“夫人,您放心,小月虽比不上主子那般武功盖世,但至少保护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
   原来人人都比他有用,这个事实还真是叫人忍不住沮丧那么一小会儿。
   瞄了眼前方四平八稳地‘粘’在马背上的宽阔背影,云飞瀑自得地伸了个懒腰,继续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迈入荒蛮之地的头两天,就在三人警觉,一人悠闲的情形下漫漫而过了,然当他们刚刚进入秃桠残枝相互交错的林间地域时,打劫的匪徒如同应景般的适时出现了。
   早在二十丈开外就瞥见树林间偶尔蹿动的黑点,云飞瀑懒懒地靠着车栏上思忖着是该先在两个尚不知情的贴身仆婢前维持柔弱夫人的样子,再适时地寻找机会上树避难呢?还是早早地施展轻功坐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等待好戏开场?
   “请夫人进到马车里面,小月会在外头保护您。”
   还未等他决定,忠心耿耿的爱婢小月便以护主的姿态挡在他面前,凤眼紧盯着前方沉着道。
   “哦。”
   那好吧,他选前者。
   “来者何人,快快留下买路钱,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大老远的,隐身于林子里的劫匪们便拉开嗓门,吼出千年不变的匪徒专用开场白。闻此言的云飞瀑百无聊赖地掏掏耳朵,准备以小睡片刻来消磨这无聊光阴。
   “你们听到没有!别装聋作哑,否则我们就要动手了。”
   这次传来的大嗓门不知何故竟带上了一丝畏惧的味道。转眼望窗外一瞧,在明白了原由的同时不觉哑然失笑——
   外头那主仆三人正摆着一幅风萧萧兮水易寒的肃穆景象,再加之水扬霁自然而然形于表色的将军威严,就只这番气势却也着实吓着了那窝胆小的匪徒。
   “不要……不要敬酒不吃……吃、吃罚酒!”
   这回居然还口吃了!看来他们真是吓得不轻。
   躺在柔软的垫子上,顺便用帐簿盖上笑得有点欲罢不能的脸庞,惬意地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外边的动静。
   “我们……我们只要十两银子就……就放你们过去,绝不再为难!”几乎是信誓旦旦的口吻。
   然,主仆三人依然没有移动分毫,只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看着五丈外抖抖簌簌的对手失去了最后的耐心,鼓足勇气抱着打肿脸充胖子的必死决心朝他们冲过来。
   “气势还不错。”水扬霁面无表情道。
   “可惜刀剑都有点生锈。”边牧接下主子的话茬儿。
   “冲过来的样子也不太好看,象庄稼户砍柴。”显然小月对于自己和主子沦为‘柴活’的境地而感到不满。
   闷笑到不能自己,连站立在前方的马儿也感觉到了源于身后那个方形大‘累赘’里的震动,不满地扬了扬前蹄,低嘶了两声。
   “冲啊,兄弟们!”
   劫匪头头一马当先,决定以身卒来唤起手下们的‘士气’,目标是站在正中间的那个最叫他们心惊胆战的人物。
   只听‘宕——’一声,一支空空如也的剑鞘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疑惑地抬眼,却发现持鞘的某人就着横鞘的姿势打了个呵欠。
   脑中顿时溢血,失去理智之余,就着破铜烂铁乱砍一气。一时间,只闻林子里‘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煞是好听。
   从头到尾没移动过半寸的边牧再度打了个呵欠,空着的右手揉揉眼。
   “主子,当靶子好象没什么意思,我可不可以还手?只要轻轻地就好了。”特别强调‘轻轻地’,边牧用期待的眼神望向水扬霁。
   “不可以,万一伤到人就不好办了。”水扬霁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淡然道。
   应该是不好玩了才对吧!
   边牧搔搔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等!
   蓦地睁大眼睛,主子……这是在说冷笑话吗?
   感动地眨眨眼,偷偷地看了眼水扬霁看来十分正经的脸庞。
   ……已经五年了……
   ……这是自老爷当年无端遭人陷害惨死在战场上后那么久的日子里,主子头一次说起最拿手的冷笑话……好怀念啊,当初性情温和而又爱说笑的主子——虽然现在的主子也很让人爱戴,让人敬佩……
   说起来,这应该都是夫人的功劳。夫人,您真是水家的大恩人啊……
   思及此,边牧带着无限仰慕的眼神不觉飘向马车,然这一看,却叫他顿时惊得七魂去了四魄。
   “夫人!”
   此时此刻,夫人正被匪徒中的某一虾兵蟹将挟持着倚在马车边,纤纤玉指间还拿着一本纸张飘飘的帐册,料是用来自卫的。呜~,夫人真是太坚强了,这般的临危不乱!都是他的错,光顾着感动,掉以轻心才叫夫人遭了劫!
   边牧懊悔不已,忙想上前去解决那只有谋无勇的‘蟹将’。
   “不要过来,否则这位公子的性命就不保了!”
   ‘蟹将’仗着人质在手,声音也大了起来,手上的剑直挺挺地指着云飞瀑的颈间。
   低头瞧了瞧横在脖子上的这把剑,云飞瀑好不容易才把狐疑的目光从眼皮底下那一堆堆的锈迹上移开——这种东西居然还能用,真不可不说是个奇迹!
   就在边牧和小月不约而同地准备偷袭‘蟹将’好解救主子的那一刻,只见云飞瀑轻弹了弹食指,毫不费力地搁倒了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蟹将’。然——何为百密而一疏?倘若瞧向云飞瀑那二度受创的颈子便可知其一二——
   由于犯了和边牧一样的轻敌病症,以至于完全忘了还有‘算好角度’这回事,于是便无心害那柄可怜的破剑在即将归天之前无端背上了伤人的‘深重罪孽’,何其冤哪!
   “夫人!”
   沿着白皙颈子流下的缕缕艳丝很快便染红了浅色的束领冬衣,一片殷红让小月触目惊心。看得出来,虽说这是皮肉伤,但伤口并不浅。刚欲上前一步为夫人止血,岂料已有人先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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