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的天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只要他一声号令,就可以让一万生灵去死,也可
以让一万生灵留下性命。」
乌龙梓童看着天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你是谁?为何自称是我的儿子?」
天寒目瞪口呆,头脑中就像打翻了襁糊,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见他没有反应,梓童向后一点头,数十支利箭第三次飞了出去……
飞禽族人垂死的哭叫声中,梓童强硬地将天寒拉出了山洞,天寒的挣扎丝毫没有作用
。另一队弓箭手来到洞口,对着同一个目标拉开了弓。
「不!不许碰他!」
天寒叫道。他开始聚集灵力,如果他们放箭的话,他就攻击。即使可能会伤到母亲,
他也顾不得了。
他们瞄准地正是坐在山洞中的凤凰。这个时候的凤凰和幼儿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除了
本能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凤凰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他睁着碧绿的眼睛,笑
了起来,伸出双臂,发出「啊啊」声音。
但是在另一边,第四拨飞禽族人被推出来。利箭架起,闪着杀气腾腾的寒光。
天寒大惊。这样,他如果救了凤凰,那些老弱妇孺就会牺牲,而如果救了那些老弱妇
孺,凤凰一旦再次涅盘,自己以及这里所有的人,包括那些飞禽族人,母亲,龙族士
兵,统统都会卷进三昧真火中尸骨无存。
「你是谁?」乌龙梓童看着天寒,「你想做什么?」
凝聚的灵力忽地浩散了,天寒终于明白到母亲的用意。一咬牙,他对着弓箭手们大叫
:「快住手!这是命令!这是命令!」
这话一出口,就代表他承认自己是父亲的儿子,是水族之长常俊的世子,是即将登基
的天帝的皇子,就是说,他推翻自己先前断绝父子关系的宣言。但是他别无选择,他
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飞禽族人被杀而不阻止,他做不到。更何况凤凰现在就在他身
后。
天寒从没像现在这样充满无力感,两个月前带凤凰走的决然没有了,带着凤凰流浪的
毅然没有了,天塌下来自己顶着豪气没有了,现在的他,连几个飞禽族人也保护不了
。
现在他终于明白在他和凤凰婚礼前夜,母亲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那不是要他不
忘父母的养育之恩,而是提醒他别得意忘形,别对自己的能力产生错觉。
离开了父亲,他什么都不是。只要父亲有心,随时都可以来将凤凰带走,别说阻拦,
他连开口劝说的份都没有。
举着弓的弓箭手们就将弓放低了,退后,列队,静静地侍立着。
「这就是权力。」乌龙梓童淡淡地说道,「你可以没有强大的灵力,不懂高深的法术
,也没有聪明到能运筹帷幄,但只要有权力,你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得到想得到的
。所有的梦想都能够实现。」
掏出锦帕,乌龙梓童为儿子擦拭着满是污垢的脸。
「逃避不是办法。你父亲活了一千八百年,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现在又即将成为
天帝,统驭四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你能逃到哪里去,你
能避到哪里去?无权无势,你凭什么和他斗?凭什么和他争?」
天寒听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梓童为他擦去眼泪,继续说道:「如果你爱凤凰,就重视他所重视的,保护他想保护
的,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为他……撑起一片天。」
收起手帕,乌龙梓童最后用一种极低极无奈的语气说道:「你的父亲为了得到能够实
现梦想的权力,努力了一千五百年,而你,就因为是他的儿子,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
到了他为之努力了一千五百年的东西。如果不是顾虑着骨肉之情,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吗?只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他就只能忍让,甚至还必须为你张罗一切。你以为他好过
吗?」
天寒讶异地抬头,却看到母亲已经别过脸,缓缓步去。
「天帝的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带上凤凰跟我来吧。」
登基大典,普天同庆,四方朝贺,八方拜服。
沐浴更衣后,天寒看到了一身帝装的父亲。原本以为父亲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不
想父亲却只是笑了一下,还拍拍他的头。
「你没有错。如果换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常俊看到坐在椅子上像个孩子一样东张西望的凤凰,于是他对天寒说:「我今年一千
八百岁,还能活七百年。这七百年里,我把飞禽一族的生死大权都交给你,是让他们
自生自灭还是发扬光大,就看你的了。对于与飞禽一族有关的事情,不论是喜是忧,
我都不会吭一声的。但是,只有七百年,你最好祈祷我在两千五百岁生日那天归天,
一天也不多活。」
「……不……」天寒有点被父亲的最后一句吓到了,他呢喃着,「孩儿盼父亲万寿无
疆……」
常俊大笑起来,摸摸他的头:「不要勉强说违心之语。」
太合殿前,完成登基礼的常俊出现在列队朝拜的臣民们眼前。「万岁!」的欢呼声顿
起。
常俊挥手,他们立即安静下来。身着皇后宫装的乌龙梓童出列,大声道:「今日是天
帝的登基大典,是何等重要的大日子,但是却有人擅动刀兵,滥杀无辜,用鲜血玷污
了今天,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天寒看着母亲,母亲依然像以前一样。她没有美丽的外表,没有喷火的身材,不懂琴
棋书画,不会诗词歌赋,可是她却是父亲的结发之妻,无论父亲有多少个花容月貌的
爱姬,无论那些爱姬生下了多少个儿子,她依然稳坐正室之位。如果母亲只是温柔贤
良厚道,只是会洗手做羹汤,那么在过去一千五百年间,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母亲
之所以是母亲,之所以是父亲的正妻,凭的就是能与父亲患难与共、幷肩作战,而不
是在危急时刻抱着细软和儿女哭哭啼啼,争相逃命。
就像今天,能用最卑鄙却最有效的方式逼自己回来。为了逼自己回来,竟然牺牲了那
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母亲看准了自己绝对不会对老弱妇孺被杀无动于衷。
凶手……
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禁想使用这样的形容呵。凶手!
「罪该万死!滥杀无辜者就该千刀万剐!」
殿前轰然一片。
乌龙梓童点点头,拍拍手。广场一角的数十名龙族士兵立即拔剑自刎。顿时血流如注
。广场上的人群被这可怖的景象吓的寂静无声。
天寒注意到,那些士兵就是今天射杀飞禽族人的士兵。
为什么?母亲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算是赎罪吗?他们不过是依照命令行事,不过
是替罪羊!她想用这样的方法为自己开脱吗?
卑劣……卑劣!金眼少年暗暗磨牙,他垂着头,不想去看那让自己思心的画面。
「你们大家都听着,」乌龙梓童继续说道,「他们虽然是滥杀无辜,但却是受人指使
,那个人就是我,乌龙梓童!」
天寒猛地抬头,看向母亲,他全身都被震惊笼罩住了。
殿前广场一片嘈杂,然后是哑然。
天寒扭曲的视野中,乌龙梓童提着剑走到了他面前。恐怖的不祥感觉化为麻痹感爬满
了他全身。
乌龙梓童微微欠身,对儿子说道:「计策是我梓童定下,你父亲是按照我的意思办的
。如果要恨,就恨为娘我吧。不管有什么罪过,由我梓童一人承担。」
话音末落,她抽剑一横,动作之快,根本没有天寒阻止的余地。等天寒抓住她的手腕
,已经来不及了,剑身深深地陷进了咽喉处。
「不要!不要啊!娘!」
天寒用力扳着母亲的手腕。
什么「卑劣」,什么「凶手」,全部都烟浩云散。三百岁的金眼少年此时只是一个试
图挽回母亲的幼子。
但是他没有成功。腕上即使带着儿子的手,妇人还是将陷进咽喉处的剑身狠命一划拉
,红色的液体像喷泉一样喷到目瞪口呆的金眼少年脸上、身上……
母亲无声的话语在天寒耳中回响:娘为飞禽一族偿命……
天寒看着母亲的身体软了下来,倒在自己面前。
四周的东西全部消失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眼中只有母亲逐渐失去温
度的尸身。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怎么杀了父亲,好为凤凰报仇。但是现在同样是至亲的母亲的尸
体就躺在自己眼前,他发现,原来亲眼看着父母死去是那样恐怖的一件事情……他再
也无法想象自己对着父亲举起利刃是什么样子……
常俊走了过来,步子缓慢而沉稳,每一步都似完全确认脚下有什么后才抬起另一脚。
到了三步远的地方,一撩衣摆,新登基的天帝对着妻子的尸身双膝跪下,双手撑地,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动作缓慢而有力,隐约能听到额头与玉石地砖相碰撞的
声音。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形成逐渐推移的波浪。
只有青龙天寒一个人站着,呆若木鶏。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第九章】
姜川盆地遭水淹,数万顷树木成了水下森林。
容山山岭飞禽族下级神族十七户遭袭被掳,七万凡鸟被大网网走八成。
洞庭湖、鄱阳湖等的五大湖泊迅速扩张,面积达到了汛期全盛时的五倍以上。
…………
兽族飞禽族玄武族中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无法忍受,欲论三分理,却没说上两个
字就被放了血。
「天空本来就是我们飞禽的,岂能容你们如此作威作福。」一名飞禽族人气喷地大叫
,结果不但嘴被撕烂,还被吊起示众。
…………
圈地,蓄奴,巧取豪夺,暴力冲突……
仿佛饿了几辈子的蝗虫一下冒出来,拼命地从天朝尚不丰硕的血肉中吮吸。
进谏大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新登基的天帝,天帝却像没听见一般,既不表示赞同,也
不表示反对。他们被干晾的事,不出两天,就像长了腿似的传递天地间。
「天帝都不说话了,要你来多管闲事?」
一干言官们脸涨的青紫,龙族亲贵们拊掌大笑。
「天下是我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那些边角的、零星的利益不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了,他们抬起腿,直起腰,大摇大摆
,堂而皇之地将圈地蓄奴搬上了正式议程。登基大典前张贴的安民告示成了废纸一张
,劝阻之辞完全被当成了耳边风。
西双版纳,美丽富饶,号称万林之林,万森之森。
那一晚,一支兵不兵、民不民的龙族队伍进林,砍林木,掏鸟窝,设兽夹,开矿井,
一株株百年古木不断倒下……受到生命威胁的飞禽族终于忍无可忍地再次拿起了武器
,龙族早有准备,一声鼓响,「杀——!」揭开了边缘的拉锯战。朝野皆惊,急忙派
人调停。
「挑起战端的是他们,我们不过是正当防卫。」
龙族将士振振有辞。
而前往飞禽族阵营的专使则话还说没上两句,就被打的头破血流,身首异处。
「爬虫们滚回烂泥里去!」
「安生」了一阵的飞禽族暴怒了,举着专使的脑袋大喊。
「反了!反了!」
天帝长子赤髯龙天颢大怒,褐色的眼中满是怒火,赤红色的须发仿佛在燃烧。「他们
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帝?我就说,对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应该
全盘剿灭,免得后患无穷!」
正当赤髯龙天颢的围剿大军往西双版纳进发,眼看就要抵达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居
然有军队摆开阵势,挡住了去路。那飘扬的主旗帜,正是原先站在仁德皇后一边的亢
军。
龙族军制分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军。角军是天帝常俊的亲兵,亢氐房心尾
箕六军由其它亲贵分别统领。常俊原本想让乌龙梓童任亢军的统帅,可是遭到了婉拒
。
「我是个女子。」
她如此说道,常俊也只好作罢。龙族是男尊女卑的父系社会,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心
甘情愿当女子的手下,即使那个女子再出色也是一样。于是,亢军统领亢宿便由其它
人担当,可实际上,等于是乌龙梓童的亲兵。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会移动半分。
这一天,三百岁的少年青龙天寒来拜见亢宿,一见便对亡母的旧部施予大礼。
「天寒不才,只是一个黄口小儿,没有满腹经纶,没有超群武艺,更谈不上功勋威望
,本没有资格在这个时候出来指手画脚,作为人子小弟,也没有资格对父兄说非道是
。可是身为天帝的嫡子,仁德皇后的长子,却非站出来不可,决不能眼睁睁看着父辈
们打下的天下就此大乱。陛下登基不到一个月,龙族的天下才刚确立,此时正百废待
兴,本应该实行仁政以得天下归心,如今却使用如此愚昧野蛮的手段镇压。如果继续
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对这个孩子,亢宿虽有疼爱之情,却无敬佩之意,现在听了这些话,胸中一热,似有
所动,便还礼道:「仁德皇后对在下恩重如山,殿下如用得着在下,就请尽管吩咐。
」
现在,青龙天寒头顶上是母亲的旗帜,身后是母亲的亲兵,要面对的,是大了自己一
千余岁的长兄。长兄如父,本来应当言听计从,可是他幷不认为兄长的做法是正确的
。原来他因为年纪幼小,足不出户,对父兄们究竟在做什么通通一无所知,就算知道
也弄不明白,只是别人说好就认为是好,听别人夸奖他们是大英雄便认为就是那样,
从来不曾怀疑,可是在经历了那场变故后,他终于了解到,原来所谓龙族的荣耀是怎
么一回事!
他能做什么呢?原不想依靠任何人,可如果没有支持者,面对整个龙族,势单力薄的
他根本就无能为力。只有借用亡母的亲兵,才能对抗长兄的军队。
「六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赤髯龙天颢叫道。
「大哥请听小弟一言。」天寒拱手道,「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如果在这个时候再起
战端,除了徒增死伤外,又有何益处?无数将士和仁德皇后用性命为天朝打下的根基
,如果就此动摇,那他们的血岂不都白流了?」
「你是读书读傻了吧?」赤髯龙天颢不以为然,「我知道你书读的多,可那全部都是
书呆子闭门造车编出来哄人的屁话!写的人本身就居心不良,想要的就是给他们造反
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子民心生不满,有所怨言,我们就应该仔细聆听,三省自身,施仁政,安民心。如
果对不满的子民见一个杀一个,甚至全部都杀光了,我们要天下来又有何用?」
「朝廷不对?那怎么不说他们有野心,自己想当天帝?如果真是绝对忠心于我天朝,
那就应该竭力上诉、进谏,哪里会想的到做这种事?」
「问题是我们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了吗?如果他们真有门路上谏,还用得着这样吗?防
民之口,甚于防川……」
「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赤髯龙天颢一声暴喝打断了天寒,
额头上青筋暴出,「在父辈们为争夺一口食而以死相拼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族人被
当成食物生吞活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们在战场上拼杀,流血流汗的时候,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