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亏不亏?
行馆外更声又一响,许修祈在房间里坐得直打哈欠。
北方偏冷,京城里三四月的天气不比江南,晚上露一下来,寒意也就下来了。
打开的房门灌进来一阵冷风,许修祈猛打了个喷嚏,人一冷,脑子也冻清醒了。再听隔壁屋里依旧没动静,许大少爷
心里突然就有了点火气,几步走过去将门一关,回身吹了灯,转进内室,踢掉鞋就往床上倒。
软枕一垫上后颈,那种舒服感让许修祈轻舒了口气。
他真是中了邪,这么晚不睡觉,居然还在这管顾书成回不回来。
那姓顾的真被皇帝压了才好!
一报还一报。
可说是这么说,许修祈在床上翻了两个滚,还是觉得不舒服,睡不着,最后猛地坐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床前屏风。
正所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许修祈心里不舒坦,说话也有些火气。
“凭什么本少爷要白白被顾书成那混蛋欺压。趁他被皇帝管住之前,我怎么样也要压他一次,把原来吃的亏讨回来。
”
然而诅咒还没完,屋外回廊上却突然有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渐渐离近,最后在门前停了下来。
只听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踏进屋来。
“修祈,你睡了吗?”
许修祈人坐在床上,暗处里不见一点光,他满心不悦地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回顾书成的话。
而顾书成问了话,却没人应声,对许修祈的行踪就想歪了。他自己摸了桌上火石打火,一面道:“不会又陷进哪处温
柔乡里出不来吧!要让我抓到,非狠狠收拾他一顿不可。”口吻颇为恼怒。
许修祈听着,气几乎要从鼻孔里哼出来。
教训他,顾书成当自己是他谁啊!
自己也一身麻烦事沾着,还好意思管他。
待光亮慢慢从外面屋子移进来,顾书成举灯进内室,看见床上坐着的他,有些吃惊,但紧绷的脸色却缓和不少。
将灯放在一旁桌案上,顾书成走到床边坐下,问道:“你怎么灭了灯还不睡觉?”
许修祈人往床里边挪挪,没好气地应道:“反正我睡了也会给你吵醒。顾世子你不是要来查人在不在吗?”
顾书成听出许修祈口气中的不满,先是奇怪,再瞧许修祈脸色,以及那琥珀色眼眸里闪烁的小簇火焰,突然像想到了
什么。他坐到许修祈旁边,微微笑着,“修祈,你该不是久等我不回,孤枕难眠,生气了吧?”
许修祈闻言立即将眉挑得老高。
真是笑话!
“谁会等你?顾书成你脑子进水了吧,自以为是。”
他会孤枕难眠?多少人等着上他床还没机会呢!
有手指扣住下巴,顾书成的脸慢慢贴近来,眼底全是笑意,“真不是在等我?口是心非吧?”完全是情人间调情的语
调。
许修祈见多了这些,只挥开顾书成手,“要我玩欲拒还迎的戏码,你还不够格。”
被拍开手,顾书成倒没生气,只是觉得许修祈今晚上好像全是都是刺,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扎上他几下。
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平常时候的许修祈虽然也容易被他逗气,但也是个看得开放得开的爽朗性子,三两句逞了口舌之利顺了心也就罢了,
像今天这样不依不饶,外带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实在少见。
伸手拉了许修祈手,顾书成轻声问道:“修祈,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许修祈本要摔开他手,但猛地一想,讨债要趁早,今天先把这顾书成就地正法,明天再和顾芸洛想办法将他和那没眼
光的皇帝送做一堆,也让自己顺顺气。因此,许修祈就势反抓了顾书成的手,将人往床头一推一压,两人已换了姿势
。
顾书成人斜斜靠在床头,许修祈在他上面,手指掐了顾书成下颌,抬起他脸细细看了眼。
烛火下,顾书成面貌俊朗,长眉下眼眸深邃,如一泓流泉,认真看人的模样,颇有几分深情的味道。
许修祈皱皱眉,品评道:“虽然模样差了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就像你说的,本少爷今晚孤枕难眠,差点也将就
了。”
顾书成闻言不禁发笑,看着许修祈,眼底那些似深情的东西顺着眼尾蔓延,他张口含住许修祈手指,舌头在那指尖上
一舔,手掌轻车熟路滑到许修祈腰间,就要将人往怀里带。
“你要主动伺候我,这算是惊喜吗?”
许修祈差点一巴掌拍他头上。
“做梦!本少爷是你要侍寝。”
但本着对情人要温柔的心思,许修祈还是把那巴掌省了下来。虽然顾书成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既然要和对方红罗帐
一夜春,他也该对人家态度好些才是。
只是,他只顾拿着温柔体贴的字眼往自己身上贴金,却完全忘了他当初对着顾书成说过的话——他总不能为了报复,
就勉强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
顾书成微微一笑,挑眉看许修祈,口气中满是怀疑,“让我侍寝,你确定?”
懒得多费唇舌,许修祈低下头,直接吻住对方的唇,舌尖滑入顾书成口中,目标明确地追逐对方的舌,火热交缠。手
掌也抚过对方胸膛,往下移动。一面抚弄亲吻,他一面暗暗起誓,今晚非得把顾书成做得欲罢不能,一雪前耻。
许修祈久经情场,早尝过鱼水之欢,自然知道要如何挑起对方的情欲。而顾书成本就对他有意,此时更不会推柜,两
人唇舌间的你来我往,引得身体密切贴合,舌尖交缠带起酥麻战栗,在加上手掌滑过彼此身躯时的热切,不一阵,低
低的喘息声就已响起。唇舌相交的靡丽水声中,红木床罗帐已被扯落,那些旖旋春色在暗夜里缓缓绽开。
只是,一场长吻结束,许修祈突然懊恼地发现,虽然处于上方的人是他,但仅仅扣住他腰身的手掌,和他跨坐在顾书
成腰间的姿势,还有臀间顶着他的硬邦邦的热源,一点都不像他在主导这场情事。
狠狠在顾书成唇上咬了一口,许修祈艳丽的眼眸里燃了火,“姓顾的,今晚是你服侍我!别搞错了。”
“服侍也有很多种。我现在不就在做吗?”将退开的人再度拉回来,顾书成心情好得惊人,还做出副恭敬姿态,“敢
问许少爷,现在该伺候你什么,先更衣可好?”说着话,灵活手指已滑到许修祈腰间,有意解对方腰带。
臀间顶着的某物似乎又胀大了一圈,许修祈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拉开顾书成的手。
开玩笑!他今晚是想吃人的,而不是送上门给人家当美味。
“你手给我老实点,今晚是我做主。反正你以后也得伺候皇帝,不如先让我调教调教,以免以后争宠争不过人家。”
说罢话,许修祈压住顾书成要解衣服,却觉腰间的手臂收紧来,顾书成的声音有点冷,表情也是少有的严肃。英气的
五官蒙了冷意,竟有些碜人。
“你刚刚说什么?”
第十六章
“你刚刚说什么?”顾书成的表情着实严肃,说话的语气里像凝了冰渣子,轻纱罗帐里的热度顿时降了下来,那些香
艳绮罗的气氛也顿时消散。“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芸洛同你说了什么?”
质问的语气,全不若平日的轻松淡然。
顾书成这样的态度,摆在此刻的两人间,显然很坏气氛。
许修祈搭上对方衣襟的手指一顿,抬眼便跌进那黝黑沉浓的眼眸里,蓦地觉得背脊上一凉。
他从未见过顾书成这样的态度,对他,顾书成好似从未有过这样的严肃,纵然他气得对方再厉害,那双眼,也不会冷
到这个程度。仿佛刚才的话题就是个禁忌,任何人不可随意触碰,就跟蛟龙身上那几篇逆鳞一样,只要轻轻一碰,立
刻会触怒龙颜。
看顾书成的样子,许修祈心里突然有了个认识。
这姓顾的混蛋同皇帝之间的渊源,绝对不怎么单纯。别的不敢说,但至少不会像顾芸洛话里几句带过的那样,皇上对
顾书成有意,而顾书成无心。若真那么简单,以顾书成的性子,岂会随意动怒?而且怒气还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生
怕自己感觉不到。
面对含怒的顾书成,许修祈突然也没了兴致。
既然自己也同别人尚有纠缠,那么,顾书成有什么资格仅仅因为一次露水姻缘,就对他管东管西,又有什么资格要求
他的一心一意?且不论他没有那种东西,就算有,尚同别人暧昧不清的顾书成凭什么来要?
他自是满袖相思绕,也与顾书成无关。
“不管谁说的,总是实话,不是吗?”漂亮的眉眼褪去刚才情动时燃的艳丽色彩。从来是醉在温柔乡,听着甜言蜜语
在三千弱水中沉湎的人,在情事前许修祈哪里看得人家的冷脸,当即松开手退开身,口吻里有些不易察觉的赌气味道
。“不愿意伺候我也就算了,本少爷还不差这一两个暖床人。我不跟你讨以前的债,你也别管我今后的事。”
十丈软红随意掀一角,哪里没有红酥手青梅小酒,含情脉脉向他温柔笑的姑娘少年多的是,他未必还会因顾书成这一
块硬骨头硬咬磕了牙?
笑话!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
许修祈才退开身,便被人扣了腰重重压回身,彼此间紧贴的暧昧姿势在刚才是情趣,这会却是点心中怒火的引子,怎
么样都不舒服。
“不劳你费心,哪怕再晚,也有我去的地方。你不愿意伺候,难道我还不能去找个温柔可心的,好好过上一晚?”
许修祈只顾自己说着心里痛快,却没发现顾书成的脸色越来越差,紧抿的唇和皱起的眉都显示这人的不悦。
“想找个温柔的可心的伺候你?”
“你说错了,我不只是想,是一定要。”
许修祈将眉一挑,如画眉目浮了笑,他五官太过漂亮,故意挑眉暧昧一笑,那些风流韵味便顺着眼尾荡漾开来,重重
拨着顾书成心里的弦。看着看着,顾书成紧抿的唇的渐渐放松,最后唇角弯起弧度,眼里也有些不明笑意。
但全都散发出危险气息。
“这么晚不必再出去找人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温柔体贴……你要的,我保管一样不缺。”
顾书成的话成功让许修祈皱了眉,这人难道突然转了性,甘居人下,主动伺候他?但脑子里不切合实际的念头还没出
现多久,顾书成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的动作便让许修祈反应过来。
直接伸向腰带的手目标明确,许修祈却给气炸了肺。
这王八蛋居然打的是这主意!
上次中了媚香,昏头昏脑给他吃干抹尽也就算了,这次还要他主动送上门当点心,顾书成妄想!
狠狠拉开腰上的手,许修祈怒视对方,艳丽的眼中有些凶狠劲,“滚远些,我不稀罕你伺候。”
顾书成轻笑,“说话这么可气,还是堵住算了。”重重撞上来的唇有些粗暴,唇瓣被狠狠啃噬,强撬开牙关钻进口中
的舌头拼命缠着许修祈的,顾书成的动作,同他说过的温柔体贴并不相符。
许修祈此刻也在气头上,再被顾书成这么一对待,登时气得更厉害,手使劲推着顾书成,一些含混不清的咒骂从被封
住的口中溢出来。“混蛋……滚开……唔……”
挣扎间衣襟散乱,束发的簪子突然间被一抽,头发散了下来,顾书成的手趁机往衣衫里探,火热的手掌滑过略带薄汗
的身躯,大力地揉着许修祈的腰身,恨不得将他揉散了来。
心中气怒到了极限,终于彻底爆发,许修祈猛一使劲推开顾书成,怒骂道:“顾书成,你把本少爷当什么,要泻火要
发气滚去找别人去,我没那心思伺候你。”
个性使然,顾书成再怎样也不会像许修祈一样暴跳如雷,只是冷冷道:“非你不可,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我和你
不同,许修祈你没心没肺,不代表我也跟你一样。”
踹出去的脚稍滞,被对方浓墨点就的眼一映,许修祈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慌,胸腔里突突跳的心脏仿佛不是他的。
他怎么会这么没用,随随便便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慌了神。他是许修祈,什么样的情话没说过,什么样的人没经过,没
理由在顾书成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而且,什么叫他没心没肺?!分明混蛋的是顾书成。
“你也没比我好多少,你和皇帝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少涎着脸跟我装情圣,我才不吃你那一套。”
这一迟疑,踹出去的脚失了力度,一不小心就被顾书成扣在掌中。只见顾书成的眉头再度拧起,沉声道:“看来我上
次真不该对你心软,不给你长点记性,你永远记不住我是谁,也只会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被扣了脚踝一拉一拽,人已被拉到顾书成身下,顾书成低下头来,眼里翻起来的墨色波澜几乎将人淹没。
“修祈,你要是乖一点多好。”
那话那语气让许修祈都想要吐血,他又不是顾书成养在身边的兔子,还乖一点。
“做你的白日梦去!”
“这张嘴,还是亲起来味道比较好。听你说话,只会让自己生气。”
再度覆下来的唇不若刚才粗暴,但唇舌的温柔挑 逗缠缠绵绵织成网一样,让许修祈快透不过气来。手指划过锁骨,顺
势挑开衣襟,青色外袍雪白衣衫,还有贴身的里衣,一层层被挑开来,绽放如花。顾书成的眼神益发迷醉,许修祈却
吓得厉害。
他是想向顾书成讨债的,真的没想过会成现在这局面。他现在这样子,跟摆在台子上任人品尝的点心有什么区别?
做人不能这么丢人,他许修祈更不能这么丢人。
许修祈双手胡乱推着,却被顾书成抓住带开,摸索间突然抓到被自己丢在枕边的扇子,许修祈心里一亮。到京城后,
他是拿着顾书成送他那把陆卿寒亲手绘制的折扇装门面,却把自己原本的铁骨天蚕丝绸扇丢在了枕边,这一乱摸,刚
巧入了手。
此刻他耳垂已被人含住,徐徐吹入耳廓里的湿热气息让人骨头都软了些,胸前敏感处也被手指捻住,一阵热流窜过全
身,肌肤上也是粉色。那身体和它的主人一样贪图欢乐,在顾书成的挑逗下,几乎想要弃械投降。许修祈硬咬了唇,
一点疼意从唇瓣间蔓延,当初被贯 穿时下身的剧烈痛楚也清晰起来。那样的疼痛,他才不要尝第二次。
不能因为点小小欢乐就吃大亏。
手指在绸扇扇柄一个微小凸起处一按,许修祈反手将扇柄敲在顾书成背上。
顾书成直觉背上针扎似的一点刺痛,之后便觉头昏沉沉的,眼前艳丽景致也模糊起来,“许修祈,你这是欠教训……
”剩下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头一搭便昏在许修祈身上。
许修祈丢开扇子,推开身上的人,长长松了口气。过一阵,大概缓过劲来,他才转身去研究昏睡中的顾书成。昏睡中
的人比醒着时好像更欠揍一点,许修祈绮丽眼中滑过些狡诈笑意,他嘿嘿一笑,手指勾着顾书成衣衫,“欠教训……
顾书成,咱们俩现在看看谁欠教训。”
第十七章
三四月间,京城里早上的天气还是偏凉的。
碧绿草叶上凝了昨夜的露珠,顺着叶片滑到边缘,重重摔了下去,最后在顾书成脸上摔得四分五裂。
眉心一点凉意叫人意识清明了些。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旁边大力推着他,“哥,快起来,你怎么睡在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