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爹,你平时就睡左边房啊,我和天青睡右边就行了。”
一鸣爹很坚持:“右边房乱糟糟的,我不能怠慢客人。”
我更坚持:“那更不能让你们老人家睡!你和天青睡左边房好了,我和父皇将就右边。”
话刚说完,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第六十八章
失言啊失言,纯粹失言!
幸好只有萧天青和赵影听出其中暧昧,一鸣爹当是我看重他,而萧天青是客人,这安排也合情合理。可仍在坚持:“景凰,你和天青都是客人,睡那边去。”说完拉着赵影就进了右边房,并锁上门。
他们一走,萧天青就道:“景凰,你真不懂世故。”
“什么意思?”
“笨,他们是一对,当然要睡一起!”
我咽下心里的不舒服,道:“睡我们这边不也是一起?刚才只是我无心之失。”
“左边右边有什么区别,走吧,睡觉去。”
翌日赵影要叫我们去猎野猪,我有点忍不住:“根本就没野猪,父皇你这是存心刁难我们!”
萧天青马上调解:“赵先生别生气,我和景凰去就是!”
他把我强拉出门,指责我:“景凰,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么不解风情。”
“什么意思!”我心情很糟糕。
“山里头的确没野猪,你父皇让我们去打猎不还是为了和你爹多一点私人空间?我们在那里当电灯泡他们怎么亲热?”
我脸色一下白了。萧天青道:“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所以昨天没跟你说,现在……哼,接受事实吧,你父皇毕竟爱的是你爹。”
我很现实地在森林里呆坐了一天,他陪着我呆坐一天。直到天色黑了,我都不想回去。
“萧天青,今晚我们在这里喂蚊子。”
“好吧,我奉陪。”
又静坐了一会,萧天青轻轻道:“景凰,我觉得你好可怜。”
我垂下眸不语:“看着心爱的人与最敬重的人在远方亲热,真的好可怜。”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唉,景凰,为什么不转头看看你身边的人呢?既然你跟赵影没有结果,那么就……放弃他,不好吗?”
放弃?我何尝不想。“你不会明白。”不会明白我对赵影,对我父亲维系了两世的依赖与眷恋,那早不是任何感情可替代的,就算我不爱上赵影,他也会是我看重的人,只是,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也不会有曾经的甜蜜。
萧天青道:“回头看看我好不好?景凰。”
我没有回头,只是疲倦道:“你是好情人,但不是爱人,也别指望当我的爱人。”
“哼,不识好歹,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一心一意对你?”
我突然呆住,被他的话所震慑。似乎……确实如此,只有他愿意为我放弃他的追求,就连景燕,都不曾如此。
“可是……我们明明才认识不久。”
“错了,我们是相见恨晚。”萧天青的声音已在我身边,“如果我们早点相遇,你爱的一定是我。”
“少自恋了。”我无措地推开他,这个怀抱没有欲,只有爱,我不适应。
“景凰,回头看我啊。”
“不要。”
“讨厌,回头一下有什么困难?胆小鬼,不敢面对我的爱的胆小鬼!”他像个无赖一样耍起泼来,随后用温柔到可以融化我的声音道,“就一眼好不好?就回头看我一眼。”
我迟疑着,心想……就一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便回了头。
一瞬间,我的身体僵住了,眼睛直直地看他。
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脱下面具?嗯?”
“认识景凰这么久,你却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萧天青温柔地看着我,“我只是想让景凰知道我长什么样。”
“可是你不是说你……”
一开始我对他面具下的脸非常好奇,可他说:“我从习武那天起就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露过脸,我曾经发誓谁第一个看到我的脸谁就得嫁我……嗯,景凰,你想嫁我吗?”
我笑骂:“你当你是女圣斗士呢?”
可那之后便当真不敢再打他脸的主意。
萧天青显然也想起他说过的话,道:“所以景凰,你要嫁我,赖不掉的。”
我冷哼:“滚吧你。”忿忿地转过头。
萧天青的脸果然不难看,甚至比他妹妹还好看。
我和他呆坐到天亮,最后是受不了饥饿才回去吃饭的。
一鸣爹为我们备好早餐,笑着道:“料你们会饿着肚子回来,吃吧。”
吃完早餐,我摸着鼓鼓的肚子,问道:“父皇,今天还要打野猪?”
他敢说是我就和萧天青在外面打野战!
“不,你们今天打鸟去吧,不到一千只别回来。”
我气急,猛一拍桌子:“你和一鸣爹要亲热就亲热去有什么好害臊的?我是你们儿子还没我看见不成?大不了我和萧天青自个关房间里玩乐咱两对各不相干!”
我突然发威吓了一鸣爹一跳,他听到我前半段俊脸红了红,听到后半段,眼睛蓦地看向我和萧天青。
我干脆坦白道:“一鸣爹,我和他是那种关系。”
萧天青握住我的手,笑道:“伯父,我喜欢景凰。”
一鸣爹只是秀美蹙起:“景凰,我的孙子怎么办?”
我道:“一鸣爹你想要我改天给你生一打。”
萧天青颔首:“我改天就向药师讨生子药。”
我和一鸣爹同时恼羞成怒,我喝道:“世上那么多女人要你生干嘛?”
萧天青眨眼道:“景凰,你不是说你给伯父生一打吗?”
我气道:“闭嘴,再废话我灭了你!”
一鸣爹道:“好了,你们别吵架,景凰别勉强自己,我又不急抱孙子。”
我道:“是啊,反正父皇孙子外孙都有,儿子女儿还有一打,你让他给你生个干儿子去。”
我是存心挑拨离间,并且很成功。但见一鸣爹脸色不霁,淡淡道:“你说的是。”
我冲赵影挑衅地看了一眼。赵影沉声道:“赵景凰,限你马上消失。”
混蛋,有了情人就不要儿子的混蛋!
我愤然离开,但也没走多远,就是在屋子附近打转。萧天青颇有闲情逸致地采花,我叼着一根草又向屋子走去,想跟一鸣爹说说话。
刚接近屋子,便突然见到一道黑影窜进屋子,我心下一惊,急忙跑过去:“一鸣爹!有人!”
我突然出现吓了赵影和一鸣爹一跳,奇怪,两人做贼心虚作什么?莫非我坏了他们好事?想到此,我心情格外好地大摇大摆走进去:“一鸣爹,我刚才看到一个黑影跑进屋了。”
一鸣爹道:“是吗?我没注意。”
我道:“他跑进右边的屋子去了,我去看看。”
一鸣爹拦住我:“我和你父皇都是习武之人,有人靠近难不成会不知道?”
“可是……”
突然听萧天青在外面大喝:“谁?站住!别跑!”
真的有人!
我闪身出了外面,见刚才那道黑影飞速往森林方向跑去,萧天青在后头追。我皱皱眉,一鸣爹追出来喝道:“让他走!”
我奇怪。这时赵影也跟出来:“萧天青,别追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叛逆。你不让我们追,我偏追!
身形一闪,不费吹灰之力赶到黑影前,挑衅地看向他。
然后,他呆了,我也呆了。
第六十九章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世上的巧合很多,就像在见到他之前,我没想到世上会有跟容夫人那么相似的人,还是男人。当年他还是少年,便以“变态”在我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我讨厌他,甚至恨他,可他却很喜欢我,但这只加深我对他的厌恶。
我以为他死了,可他现在活生生站在我眼前,除非他说自己是赵景凤,除非他说自己是赵影与容夫人的私生子,除非他说他不是……容九州。
“是你?”
他奇怪地看着我,质问:“你怎么追上我的?”
我道:“容九州,是你?真的是你?”
你没死?你居然没死!你怎么可以不死!
“你认识我?”他更加奇怪地看我,“那一鸣为什么叫我躲着你?”
奇怪,好奇怪的对话,我歪头看着他:“容九州?”
“嗯,这是我的名字,你呢?”
“你不认识我?”
他摇头。我看着他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可他的眼睛却深深地刺激我,那近乎纯真如幼儿的瞳仁不会骗人,也难以伪装。他真的不记得我了,或许,是失忆。
这时,赵影一鸣爹赶上来,看着我俩一时无言。
我道:“一鸣爹,容九州怎么呢?”
一鸣爹道:“他不记得从前的事呢。”
“他怎么没死?”
“……我托药师救他回来的,他昏迷了四年,最近才醒。”
“我们当年并未伤他大脑,他怎么失忆?”
“他昏迷期间我一直给他食用忘忧草,所以他不记得过去。”
“为什么这么做?”
“……景凰,他已经忘了。”
“他忘了,可我没忘!”我突然加重语气,激动道,“只因为他忘了就可以洗清他以前的罪孽?一鸣爹,为什么要救他?他杀了景燕啊!为什么要救他!”
容九州没死,那我四年前的所作所为算什么?容九州没死,那景燕的死算什么?救他的人还是我最敬爱的人,一鸣爹,你明知道我有多恨他,却还要救他,又是为什么?像个傻瓜一样被他们瞒在鼓里多年,如今真相大白,包括这两天赵影不断支我离开的真相,我心头只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一鸣爹声音平淡无波,始终淡然的语气更衬托我的怒火:“景凰,手心手背都是肉……小九杀了景燕我也很生气,可我无法看着他死。况且小九已经……”
我不由冷笑:“可他还是容九州,杀了景燕的人。一鸣爹,我知道你护着他,我也不介意你护到底,你可以救得了他一次,但休想阻止我杀他第二次。”
他不悦地皱眉:“景凰,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何不能放开?”
“我放开谁把景燕还给我?”我近乎咆哮,“你要我看着他活在这世上我宁愿自己去死!”
一鸣爹一时愕然,我冷道:“有他没我。”
言尽于此,我不想再说下去。我可以容忍任何人救活容九州,唯独我的双亲不行。
转过身的时候,眼眶有点发热,我睁大眼睛,任空气风干,不让眼泪流下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一鸣爹,这四年来你都来看我是为了照顾他吧?你也不希望我来这里吧?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说完,我消失在他们眼前,耳边似乎听到一鸣爹在喊我的名字。
我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只是一离开他们就任由自己眼泪一直掉,世界一片模糊。
等眼泪干了,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哭完呢?”
我猛吓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赵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再看看四周,马上闭嘴,我居然回到木屋来了。
“这么大还哭,也不怕人笑话。”他擦干我眼角的泪痕,“他们在外面。”
我负气地转头:“你也骗我。”
“怎么,连我都想不理?”
“父皇,你该知道我对他的恨意。”
赵影蹙眉道:“你就当他死了不成?我和一鸣已经给他重新取了名,叫小九。”
“……不要说他只是失忆,就是重新投胎我也不会放过他。”
“你这是何必。”
“除非景燕能回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他。”我对一命偿一命的法则并不反对,这也是这世界我少数能融入的规则之一。“父皇,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知道你护着他。在你和一鸣爹心里,他才是亲生儿子吧?”
赵影道:“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但你得把刚才的话收回来。”
我心里不是滋味,嘴硬道:“不可能。”
“赵景凰,你就是这么对你爹的?”
“他护着我的仇人恕我无法再和他相处下去!”
“你!”赵影猛地抬起手掌欲煽我,我把脸往他前面一横,心道,你打吧,打得恩断义绝算了!
从小我就讨厌容九州,除了他很变态,就是赵影对他的偏心。他放纵容九州对我的骚扰,明知我很讨厌,他依然不阻止。如今故事重演,明知我跟容九州有不共戴天之仇,还依然袒护他。
“景凰,你觉得你能杀得了他?”赵影道,“饮血刃已经被我们摧毁,容九州再无弱点。”
我心下一凉,不禁恨声道:“就算杀不了他,我也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凭你?”
“凭我!”
“哼!”他蔑视地看我,“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的,我若是收回来,你拿什么跟他斗?”
我冷笑:“别忘了,我有两个朋友,苏轻狂和宁睿,苏轻狂可是手刃他的人,宁睿……哼,他杀死容九州绰绰有余。”
赵影顿时头疼:“我倒是忘了你有一群超人类朋友,不过……你不会找他们的。”
他说对了,要手刃容九州才快意,我要用我的力量为景燕报仇,很后悔自己当年没习武,否则也不会像今天这般无力。
我走出去,看到一鸣爹,我不想伤害他,可是……“一鸣爹,你执意要维护他?”
他垂眸蓦然。
“为什么?他不是好人啊,一鸣爹难道你善恶不分?”
“景凰,他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因为你当年抛下他?所以让他走上歪路?”我好笑他的妇人之仁,“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鸣爹,无论他还是景燕还是我,你都抛得义无反顾,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我不顾赵影射过来的锐利眼神,继续斥责道,“若不是我去找你,你压根不会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吧?因为我是你不愿见到的耻辱?是吧?鸣王殿下?你根本不想我存在……是不是?”
一鸣爹只是看着我。我闭上眼:“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我想起襁褓时期,那个躺在床上虚弱的男人,他对我温柔地微笑,用手指逗弄着我,带给我世间最温暖的亲情。之后,他无情地抛下我。而我却为了那短暂的温暖苦苦寻觅他十五年,却在今天终于意识到他或许根本就不想见我,根本不想承认我这个儿子。
“可你不必介怀,鸣王,我只是借着你的小腹出生罢了,没有你我也会从石头蹦出来,或许……是我挤走你原本的儿子才出生的呢,要不然我怎么跟你们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