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了一阵子,犹疑地问:“什么意思?”
江扬做着解释,凌寒望着右侧的后视镜,一辆运草料的小型机动车正笨拙地跟在身后。“怎么可能?”凌寒似乎咬牙
,“孟帆也不是妖精,清水镇搜遍了都没有,这不可能。”
“确实没有踪迹,我在做最坏的打算。”
“什么?”
“孟帆抢在我们前面,正在,或者已经到了飞豹团驻地。你到达以后务必协助林砚臣加强警备,有任何可疑先盯着。
”
江扬似乎又说了一阵子,凌寒心不在焉地听着,鹰一般的目光盯住了公路远处的田地,始终用指尖敲着钢制的手机外
壳,目光随着后视镜里妄图想超车的草料车的影子左右转动。“……正在,或者已经到了飞豹团驻地……”凌寒心里
念叨,转而在反光镜里观察车中的每一个人,他皱眉,不顾江扬正在交待的一些事情,忽然啪的一声合上手机大叫:
“停车!”
司机吓得一哆嗦,不经离合减速就狠狠踏了刹车。车身随即一震熄火,凌寒铁青着脸色发现,草料车深深地亲吻了他
的军车。慕昭白和后排的两个夜鹰摔在车底板上,爬起来慌张问:“怎么了?”
手机重新单调空洞地叫起来,凌寒看了一眼,没有接听,瞪坐在慕昭白身边的夜鹰:“发车前谁检查性能?”司机根
本不敢看他,战战兢兢地回答了一句“我”,就立刻低头在杂物箱里翻照检验单。凌寒摸出佩枪上膛,指着坐在慕昭
白后面一排的夜鹰队员:“下车,查,车底也查。”又指着司机:“你,去跟后面的人解释。”
夜鹰飞快绕到了车尾巴处,司机也停止了翻找,把跳脚大骂的少数民族大叔拉到一边去鞠躬赔礼。后备箱打开,车底
的一些防护器具卸下来,一个夜鹰甚至照了照这辆特殊设计给边境的军车的底盘凹槽。
“凌队,您要找什么?”一个夜鹰说。
“孟。帆。”凌寒咬牙。
“那怎么可能。”那个夜鹰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车上一直就只有咱们几个。”
凌寒一直愤怒地瞪着看,始终没说话,就连比他还愤怒的草料车大叔发动车子离开时,也没有回头哪怕是示意一下。
诡异的一片沉默中,机动车的突突声渐行渐远,凌寒果断地挥手:“追。”
慕昭白始终安静地低头坐着,听见这话时,悚然抬头,勾起嘴角,似乎是笑了,却更像是担忧:孟帆,你到底想要什
么?
手下的队员起初并没有明白,几秒锺内,忽然有人恍悟了身边少了一个人的事实,飞身冲进驾驶座。没有钥匙的仪表
盘显得格外空旷,夜鹰愣了愣,把身子埋进空档里开始做强行发动准备。
凌寒已经朝向草料车拔腿追过去,却意外发现身后自己的军车并没有跟上来,不得已,他鸣枪示意,没想到却吓坏了
车主,草料车开足了马力,在一处小路路口一转弯,钻进了不甚茂密的玉米田里。凌寒又拼力追了片刻,大幅度呼吸
终于引起了肺部的不适,粘连的旧伤让他疼的眼前发黑,不得已掏出手机向江扬报告:“人跟丢了。”
电话那头冷了片刻,终于,江扬说话了,能听见在强压自己的暴怒:“请对刚才不听我说完情况就挂掉电话说明理由
,凌寒中校。”
“我那时候已经知道司机就是孟帆了。”凌寒底气不足。
“很好,我是不是应该说,你很聪明呢?”
凌寒语塞,不明白自己的计划哪里有问题:装作没发现对方,故意检查后备箱,让对方放松警惕,真的欲逃的时候追
上去,凭借国安部优秀特工的实力,绝不会……可现在这么说,仿佛太自欺欺人,孟帆,确确实实丢了。
“为什么拒绝接听我的电话?”
“我以为自己能万无一失地制住孟帆,在我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司机的前提下,而且他有伤,我希望能跟随他找到幕后
集团。对不起,长官。这是下官的重大失职。”
江扬被凌寒气得失去了所有脾气,声音因此而冷静地不像世人:“挂断前,我只剩一句话没说。引他逃,但不要追,
看准方向,通知节点成员,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凌寒中校,你离B52节点只有不到800米。”对方挂断了,忙音让人焦
躁。
强行发动的军车早就追了过来,一车队员看着他们的凌队失神地坐在路边,把懊恼和愤恨地目光投进了一望无际的玉
米田里。
35
【绚烂英豪III】边城谍影35(底线)
大块大块的面胶遇水融成泥状,很快就塞住了出水口。用食指一戳,糊糊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泡泡,大批污水倾泻而出
。孟帆拧大了阀门,干脆把整颗脑袋塞过去冲,短效的染发剂剥落,褐色头发国字脸而且满面雀斑的司机立刻变成了
黑发黑眸的年轻人。
他从笼头下直起腰来的时候,头狠狠地晕了一下。自从第一场刺杀之后,他再也没有睡过5小时以上。孟帆用柔软的大
毛巾包住湿漉漉的头发,使劲揉。大把大把的头发掉下来,他看了一眼,费力地用鞋底把它们蹭进卫生间的角落里。
经常用高效能伪装,孟帆已经习惯了脱发,习惯了本来红润的面色变得惨白,脱皮,干裂,甚至,下颌向耳侧,起了
大片的红疹子。他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不出来。外面阳光明媚,甚至有两只鸟儿就在窗口空调上调情,一只热情
主动,一只欲语还羞。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仿佛只是为了玩耍,一次次从帝国最好的特工、特种兵手里逃脱。对于零计划的渴望从一次
次血腥里蜕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噩梦。仿佛离军舰的梦想越来越远,孟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惨笑。
电话里冷冷的声音越发不满起来,从起初呵斥进度太慢到现在边骂边威胁要换人,孟帆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无数次
接近程非中将,无数次离零计划的手提箱只有几米远,孟帆掐破了手心,告诉自己说,绝不杀人,还有机会,一定要
等到不伤人也能夺取的机会,一定……机会却永远不等着他。莫贝宁中校胸口中弹,整个身体死死压在孟帆身上,一
点点变沉重,一点点变僵硬。孟帆听见他仿佛自语也仿佛质问般地说:“值得吗?”
值得吗?
不知道。孟帆摸出一盒乳液,擦在几乎干裂的脸上,两颊一片火辣辣的刺痛,浓烈的抗敏精油味道熏的他几乎流泪。
模糊里,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再也回不去背着书包在巷子里数脚步的年龄,回不到那段纯净到连输一场比赛、逃一节
课都会耿耿于怀的日子。
房间电话响起来。孟帆一时间不适应,但突然记起自己已经被飞豹团没收了手机,只能忍着锁骨处隐隐的伤痛歪在沙
发上接听。
“钱在门口,保重。”
“喂!”
“还有什么事儿?”
“零计划没到手呢。”
“我们要换人了。”
“理由。”
“你没资格问。”
“那你等等,我要先看门口的钱是不是够数。”
“不够。任务未完成,只有十分之三。”
“那也是钱来着。”
“给你1分锺。”
孟帆拉开门,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标准宾馆餐盒,拾起来,看了半天,然后直径走到隔壁去敲门。显然,门里的人
都没有料到大家之间隐秘了这么久的默契会被如此打破,孟帆头发未干,一脸愠色地站在门口,屋内一个壮汉飞快地
用枪口指着他。
穿着白T恤的孟帆从从容容地走进来,不顾对方低声的威吓,就轻快地用脚踢上了门,倚在门板上微笑着说:“你们知
道,我不怕。”
一屋子人都沉着脸不说话。既然同做一件事,本应该很亲密,但直到现在,孟帆才第一次看见电话里那个冷冰冰的声
音的真实主人。没人给孟帆甚至倒一杯水,更不用说请他坐,大家剑拔弩张地瞪着,只有孟帆微笑。
“你们忘记了我的本职就是窃听。如果我都做不到窃听贵处的任何一台手机,在那个见不得人的组织里,我是混不下
去了。”
屋子里除了孟帆以外的其它四个人都开始下意识地试图关闭手机,结果在他带着清晰嘲讽意味的笑声里,持枪的壮汉
终于忍不住狠狠地跺脚骂道:“去你妈的!”
孟帆厌恶地撇了撇嘴:“接下来的话大概更伤自尊心……呃……你们的,不是我的。原本定好无论成功与否今天在此
见面,你们买通了人,问出来提前回驻地的车只有凌寒指定的那一辆,可是,不太厚道吧,兄弟?你们买通了司机!
”
“那不挺好么?”跟电话里的声音一样,冷冰冰的,带着不屑和几分自然而然的掩饰。孟帆瞪过去:“我清空了油箱
,车子半路抛锚我才能既出了清水镇又逃开追捕,可是,我清晰地在仪器里听见你给司机说:‘油箱没检查呢,小子
!’”
这一句学得惟妙惟肖,还捎带了口音,四人中的首领面色由正常转向涨红了一阵子,持枪的壮汉傻乎乎地乐了一下,
立刻被同伴狠狠踹了一脚。孟帆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神所及之处,或坐或立的几个人都暗暗担心,他们不知道,一个
看似温文的人如果怒了,会是什么后果。
“多亏我的易装工具还够用几次,多亏草料车大叔好心但怕惹事的,多亏国安部特工骄傲轻敌,这是巧合,玩命的巧
合。我命大而已。如果我不是反应快,你们连这十分之三都不用付了。”孟帆把餐盒抛起来,扔在地上。
“你想怎样?”
“我一分钱都不要了。”
屋里的首领眼睛逐渐放光,却又立刻冷下来:“已经上了船,船已经开走了,想离开,喂鲨鱼吧。”
“我跟你们航完全程,还附赠卸货服务,不要钱,只要求你们把我平安放到岸上去──然后,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
妈,从此大路朝天,一人一边,井水不犯河水,鸡犬……”
“够了。”首领恨地直咬牙,“当初你们头儿推荐的时候,没说过你废话这么多。”
“那当然。”孟帆振振有词,“那是窃听,主要是人家说,我不能说。我想我们的头儿一定告诉过你我……”即使首
领再次不耐烦地挥手想打断对方的话,但是孟帆抬高了声音用气势压住对方的话头,坚定不移地说下去,“……智商
有178,不会不知道你的人在火车站失败以后就一直跟着我直到我把他们骗上火车,不会不知道你们早就嫌我动手不够
快准狠想要换人,不会不知道这种低级宾馆内线电话只要卸开了外壳就可以用我的设备看出从哪个房间打出来吧!另
外!”他因为这些忿忿而牵连了自己的伤口,疼的一吸气,声音低下来,“另外,别忘了,你的手下一人一双硬底皮
鞋,在监听人员门口放东西,还指望我听着电话就分散了注意力听不到你们──傻透了。”
屋里的人又下意识地在硬挺的黑色皮鞋里局促地挪动了脚趾几下,一直举枪对着孟帆的壮汉的枪口缓缓降下来,甚至
换了个手,他举累了,面前这个人非但没有什么威胁性,甚至因为有伤而显得虚弱,可是他又太聪明,几乎洞悉所有
事情。雇了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干事,是福气,更是把重磅的地雷当球踢。
“聪明是一回事,能干活是另一回事。说过你好多次了,每次做事能不要那么婆婆妈妈的吗?都混这一行了,你还指
望自己干净?首都那次,若不是我们的人在身后给了那个副官几枪,你还能活到现在?”
孟帆的眼睛里有凶光:“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杀人犯。”
“这行,你说你的手干净,有人相信吗?”
“最初我就说过,不杀人,这是我的底线。”
“所以我们替你杀啊,只是推倒你身上而已,激动什么!”
孟帆静静地看着对方,首领在狡猾的笑了笑后,递过一根烟:“我带你走。”
“唉。”孟帆把烟拨拉开,“我知道的太多了,是吧。”
“不,是太少。你很单纯。”
“哈!”孟帆愉快地笑出来,自己给自己倒了半杯纯净水。“我单纯?这是我听过的最不着四六的评价。”
首领的面色再次由正常转红,继而由红转白,终于在孟帆大段大段开始讲话之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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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III】边城谍影36(凌寒的教训)
凌寒看着窗台上刚刚被服务生浇过水的小花,目不转睛──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江扬用187公分的身高优势挡住了身
材适中的国安部优秀特工的视线,挡得结结实实。凌寒在心里默念对面有一朵盛开的、孱弱的、美丽的花朵,假装对
对方琥珀色的冰冷眸子视而不见。苏朝宇则押着慕昭白安静地站在门口,仿佛已经修炼地连呼吸都隐藏起来。
“你们俩出去,锁门。”江扬平静地说着,坐在临时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叠着放在桌面上,冷冷地看着凌寒。
苏朝宇飞快地回答“是,长官”之后就把慕昭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了出去,然后礼貌地弹开门闩,轻轻关门。
“我又害了一个人。”慕昭白懊恼地几乎拿头撞墙。
“跟你没关系。”苏朝宇松了口气,“当然,前提是你不知道司机就是孟帆。”
“我当然不知道!”慕昭白愤怒地跳起来,“我没认出来!直到他拧走了车钥匙!”
“那你为什么不报告?”并不是责备,但是仍然带着明确的质问意味,苏朝宇看着慕昭白的眼睛问。
慕昭白忧愁地看着窗外,半晌不说话,后来缓缓开口:“我差点喊出来。但是我想……”那个瞬间,慕昭白的幽默活
泼开朗大方消失殆尽,整个人显得脆弱之极,手臂抱起来,后背紧紧抵着墙壁。苏朝宇拍拍他的肩膀,用以安抚。
“我不知道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掉会是什么感觉。朝宇,你们是战斗人员,经历过生死,我是文职,我没有
准备好接受这一切……你想,一个……一个曾经那么要好的人,活蹦乱跳的,忽然就成了尸体,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微
笑──孟帆这样,孟帆杀了的那些人也是这样──我非常厌恶现在的自己,真的,朝宇。”
苏朝宇无奈地一耸肩,贴着墙根站住了,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块能迅时补充VC、提供能量的糖果递过去:“西柚的
,不讨厌吧。”
“不。”慕昭白阴着脸,潦草地接过来吃,“后勤部又给飞豹团换了口味,这种好事从来轮不到基地。”
“因为飞豹团是亲儿子嘛。”苏朝宇淡淡地笑,“他最近脾气坏得很,飞豹团拆改的事情在军部由低阶军官挑头、高
层谋划,大有逼宫的架式,弄得江元帅都不得不签字,目前仍然进展艰难;加上零计划──对了,你都没和亦涵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