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梵音看著方绪斌,脸无血色的他好像真没一丝力气,他犹豫了。
「只是接个吻而已,你在紧张什么?我和你更激烈的都做过了。」方绪斌不改他的坏嘴皮。
凌梵音闻言立即想抽回方绪斌紧抓住他的于,但后者死抓住不放。
「放开我!」
「你答应不走的!」
「谁管你!放开我!」
「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吗?」
「我没叫你救我!」
「你以为我想救你啊!你这种只会静悄悄溜走的人,我才不想救!但我的身体总是不受控制,在我还不来阻止自己去救你时,我已将你拉离车道,换我被车撞倒。」
凌梵音听罢这番话,沉默下来,挣扎也归於无。
「我很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打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很讨厌你!」方绪斌口上是这么说,但抓住凌梵音手腕的力度却益发加强,像极唯恐他讨厌的这个人会从他掌心溜了开去。
凌梵音闻言,眼眶的泪立时倾泄而出。
「你敢跟自己说,他是真的讨厌你吗?」
冯隼透的声音突然地闪过凌梵音的脑海。
为什么我会那么笨?我竟然会相信他是讨厌我……
他的口是心非我最清楚,但我却笨到相信了他……
「你哭什么?」方绪斌一脸不解,「平白无故哭什么啊?」
「别人说讨厌自己,难道我还该欢天喜地不成?」凌梵音语带泪音地道。
[这是事实。」方绪斌强迫自己的漠视凌梵音的眼泪,但愈是强迫,他就愈无法漠视那些热泪。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实——我也十分讨厌你!」
「是吗?那你可真奇怪,竟然跟著一个你讨厌的人那么多年——」方绪斌无法说下去,因为他到现在才意会到凌梵音口中的[讨厌」,是和自己对他说的[讨厌」是一样的。
「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凌梵音一再重复。
「……那你搬家又不通知我?还故意切断一切的联络。好像以後也不想再见到我……」
方绪斌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因为你说了那句话。其实那天我是想跟你告白,但当我听到你说了那句话後,之前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都消失不见了,换来的是一种被拒绝、被伤害了的感觉,这种感觉促使我向你隐瞒搬家的事。要从失恋的创伤走出来,我认为断了一切和你的联络是最好的办法。」
[谁说你失恋了?那天那种情势迫使我说出那句话,我知道你或许不高兴,所以我就打电话给你,想跟你解释,但你偏偏不听我的电话,那时我心想定会跟你见到面,所以也没再干什么。岂料自那天後你就不来学校,本来我是打算直接找上门跟你面对面解释,但我回心一想,你有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和避而不见吗?只不过是一句迫於情势而说出来的话,需要我那么费劲跟你解释吗?
自尊心太高的我,愈想愈觉得没有去你家特意解释的必要,与其立即跑上你家,倒不如等你气消了才跟你说明,反正你跑不了,一定会在这里。就这样,我赌气和你断了联络三天,本以为你一定会主动来找我冰释前嫌,毕竟你从小就是那么喜欢跟著我跑。
但三天过去,你还是没来学校,愈来愈按捺不住的我,想隔天就去找你,没想到还没去找你,就由班王任口中听到你搬家转学的消息,我很震惊,你居然不把那么大的事告诉我,还故意隐瞒新家的所在,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搬去哪了,就算我想找你也没方向去找。
你知道我是怎样的心情吗?我和你有著那么多年的交情,但你搬家居然对我一声不吭,那一刹我在想:究竟你有没有当过我是你的好朋友?
之後我便觉得被你背叛了,我那么重视你,将你视为最要好的人看待,但你竟然如斯对待我,我很生气,生气到无法自己,那个时候,我经常在街上流连生事,不打不相识的情况下,我认识了黑道上的人。我发现和他们混在一起,我可以较易忘掉你背叛了我的不快事,所以我加入了他们。
那段日子,我妈被我吓坏了,她有几次想找我谈,但我都不肯,因为我知道我的心结在哪里,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一天不回来,我这个心结到死也是会解不开。
就这样过了六年,我真没想到会再在台北遇见你,你还搬回旧居,和我成了邻居,这一连串的意外让我措手不及,我有许多话想问你,但你好像不太想见到我,宛如已忘了我这个青梅竹马一样,那种被背叛的情绪再度在我的胸口复苏,那种负面感觉让我做出一件又一件伤害你的事来,捷运上的事、强暴你的事、找小混混攻击林大介的事。
我很明白自己不该做出这些事,但我无法控制自己,你一副想离我远远的模样,我看了就有气,我又不是魔鬼瘟神,你干嘛那么不想见到我!难道我这个儿时玩伴在你心中连一丁点份量也没有吗?
愈想愈钻牛角尖的我,便跑去黑帮那儿,藉著麻药的功效,我可短暂性地忘了你,我不知道你会因我几天没回家而来找我,无措再次降临在我身上,我任由你在大雨中苦等,但当我看到你快要不支倒地时,我便跑出去想赶你回家,之後,意外就发生了」」
[……对不起。」凌梵音诚恳地道歉。
若不是因为他六年前一走了之,方绪斌下会有被背叛了的感觉,他也不会加入黑帮,更不会对六年後重返台北的自己做出一些伤害的事件来。
归根究底,错的人是片言只字也没留下,便悄然离开了的自己。
「你知道对不起我就好了。」方绪斌把凌梵音拉近自己。
「但你也有对不起我。」
「什么?」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强暴我,你不了解有多痛!下次换你来试试。」
「没办法,谁教你那么诱人。」方绪斌轻笑一声。「顶多下次我小心点。」
「不会再有下次。」凌梵音白了他一眼。「那种只有痛的运动,我不要再做了。」
两人东扯扯,西聊聊,已解开彼此心结的二人,柔和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著,此时方绪斌突然问:
「你第一天回到台北时,不是说你已经忘了我说的那句话了吗?」
「怎可能说忘就忘,那句话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很多时候还会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那么说,只是不想让你发现我隐藏的情感。」
「你这个说谎鬼!」改变姿势,坐在床上的方绪斌把凌梵音拉进他温热的怀抱中。
「以後不准再对我说谎!听到吗?
「我试试看。」在方绪斌怀里摩挲的凌梵音笑著道。
「我讨厌你。」方绪斌用双手将凌梵音的小脸抬起,让他明亮的眼眸和自己的迎上。
「非常非常讨厌你。」
「我也讨厌你。」凌梵音主动将唇凑上去,轻触的吻在方绪斌的强势下变成法国式的湿吻,情欲的气味开始飘散开来。
「不要——」凌梵音出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终将方绪斌的铁臂稍稍挪开。
「为什么?」方绪斌已把凌梵音压在身下。
[这里是医院。」还问为什么?他是猪头啊!凌梵音对他施以白眼。
[没相干。」方绪斌说完又想吻上凌梵音的粉唇。
「什么没相干!不行!就算这里不是医院,你也不能做什么!你忘了你是病患吗?」凌梵音对方绪斌如雨般落下的吻左闪右避。
「不要紧。」方绪斌的手想脱掉凌梵音的上衣。
「不行!」这次凌梵音很坚决。
「你真罗嗦!」方绪斌皱眉,不过最後也肯听凌梵音的话。
「你哪有多余的体力做那档事。」凌梵音从床上逃离。「别的事我是没体力,不过那种事特别。」方绪斌别有深意地笑。
「下流。」凌梵音赠了他一句。
「你说谁下流来著?」方绪斌的长臂一手将凌梵音再次拥进怀中。
「不要啦。有人会进来。」凌梵音虽然也想被方绪斌拥在怀中,但在门没锁上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安份点的好。
「在医院还真绑手绑脚。」方绪斌万般不愿地放开凌梵音。「我要出院,愈快愈好。」「作梦也没那么早!你才刚醒过来,哪能让你出院?至少躺个一个星期。」
「我没事,你也看到了。」
「你哪里没事?刚才你还连站都站不稳!」
「好了啦,我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就好了吧。」看到凌梵音一脸紧张,就算要方绪斌一辈子都躺在床,他也甘愿。
第八章
八天後,在医生的批准下,方绪斌得以出院回家。
「绪斌,终於回到家了。」方母很是高兴地扶著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方绪斌。[今夜我会煮你最喜欢的菜。医院的饭菜都不合你的口味吧!」
「嗯。谢谢妈。」方绪斌对方母投以一笑。「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好。」
「那我也不打扰了。」凌梵音向方母道。今晚我们会准时过来吃饭的了。」
「好。」方母微笑。
「梵音。」方绪斌叫停正想开门离去的凌梵音。
凌梵音回过头。
「我学校请假了那么久,有很多功课都不明白,你可以进我房教我一下吗?」方绪斌笑著问。
「功课?」教你?我也不是比你多上多少天课呀!你昏迷多久,我就请假多久,直至你病情稳定後,我才听从方伯母之言回学校上课。
「不可以?」方绪斌眼里的特殊意思,凌梵音还—一个出来。
[这个……」凌梵音偷看了方伯母一眼。这种情势他哪能说不可以!「好啊。」
不知为什么,自与方绪斌两情相悦後,凌梵音就有点怕在方伯母面前和方绪斌有什么异样的举动,总觉得他们两人的事好像会被方伯母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有哪里不懂?其实我也不比你强多少。」凌梵音走进房间後道。
「我不知哪里?这个嘛,让我想一想。」方绪斌从後抱住凌梵音。
「你想干什么?」凌梵音吓了一大跳。
「抱你呀。」方绪斌在凌梵音耳边低语。
「不要!」
[这里又不是医院,我可以任作妄为了吧!」
「不成!这里是你家。」万一方伯母走了进来,那怎么办?
「我不管!」方绪斌扳过凌梵音,硬生生将他的薄唇印上凌梵音的。
凌梵音力气没有方绪斌大,根本不能推开他。
「嗯……」凌梵音呢哺出声,他的手不自觉地爬上方绪斌的颈项,享受抱著他腰身的男人带给他的甜蜜快感。
「很棒吧!」一吻过後,方绪斌邪气地盯著脸有点红的凌梵音。
「你——」这才醒觉自己不该在这和方绪斌亲热的凌梵音,顿时语塞起来。
「还要不要更激烈点的?」方绪斌的大手下滑至凌梵音的臀部,开始不安份起来。
「你住手!」凌梵音猛地推开对他意图不轨,上下其手的男人。「你还是老样子!只会强迫别人!」
「你干嘛反应那么大?」方绪斌不明白。他们的心意不是互通了吗?为什么他还会那么抗拒和他亲热?
「……你不怕吗?」凌梵音静默一会。
「怕?」方绪斌更不解。怕什么?
「你难道不怕给你父母知道我和你的事吗?」你是方家的独子,传统观念极重的方伯母和伯父一定希望你能结婚,然後替方家传宗接代,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居然是恋人,他们不气死才怪!
「我还以为你在说什么。」方绪斌吁一口气。刚才他还胡想凌梵音会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他,令他心惊胆跳了好一会。「原来是这个问题。」
「你一点也不会担心吗?」凌梵音感到吃惊,方绪斌那老神在在的模样让他下知所措。
「担心什么?」
「担心方伯父伯母知道我和你的事!」
「知道就知道。」方绪斌闲闲地道。反正也不能瞒一辈子,既他已决定和凌梵音共度余生,那他自会让他父母得知他选择了的人是谁。
「你……」真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凌梵音,只能看著没事人般的方绪斌。
「我和你在一起,这是铁一般的事实,纸包不了火,早晚会穿帮的,你又何必担心一些必然会被知道的事。」
[那你有否想过,万一方伯父伯母知道这件事後,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刚开始一定是吃惊,然後当然就是接受现实。」
「你会不会把整件事太理想化了?」凌梵音没方绪斌般乐观。凌家好歹也和方家比邻而居十数载,方伯父伯母的想法凌梵音自是很清楚,他们不可能会接受他们唯一的儿子搭上同性!
「那你又会不会把事件太悲观化了?l方绪斌仿照凌梵音的用词和语气道。
「我是很认真相你谈这件事!」凌梵音轻蹙眉头。
「我也是很认真呀!」
「不,你一点也不认真。」
「梵音,我不担心不代表我不认真在听。」我早已计划一切,万一我们家的父母都反对我和你继续交往,那我们就私奔去。
方绪斌一直都有投资的习惯,至今他银行里已有不少的存款。诚然,他投资的事方家二老是不知情的。
方绪斌没打算将他的私奔计划告诉凌梵音,没到最後一步,他也不想这样。
「算了!」自觉和方绪斌谈话没交集的凌梵音,打算就此离开。
「等一下。」方绪斌拉住他。「你要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
凌梵音只是盯著他看,然後甩开他的手,开门离去。
我怎能不去想?不安常会袭上我的心头,虽然我和你之间的误会都解开了,但我和你的前路还有著许多障碍。情势逼迫下,我根本不能不去想!
我想和你长长久久,所以我才会多想……
然而,多想的後果就是换来更大的不安漩涡……
「小音,你起来了吗?」凌母用她一贯甜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叫道。「快要迟到了。」
「我起来了。」凌梵音穿著整齐地出现在早上的餐桌前,让凌母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哎唷,小音,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凌母隐约觉得他的儿子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懒床成性的他怎可能不用她这个当母亲叫也起了床?
「没事。」凌梵音叹一口气。他没事才怪!他一整夜都没睡好。
为的,就是他和方绪斌之间的事。
烦死了。没和他两情相悦以前,每天就是在担忧他今天会不会又刁难自己,到了不用怕他的现在,又要烦恼该如何不让两家的父母得知他俩在交往的事。
事情好像一旦扯上方绪斌,凌梵音就会烦个不停。「我出门了。」凌梵音拿起包包,打开家门。
「早。」方绪斌已站在走廊,笑意满载地看著凌梵音。
「你在等我吗?」
「你说呢?」方绪斌不置可否。
「我认为是。」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那就是吧!」方绪斌将双手插进裤袋中。
[前两次,你也是在等我吗?」
「你心里早有答案,不是吗?」「但第二次电梯的按钮是亮著的。」
「你的上学习惯千年如一日,等过你一天,隔天就容易多了。」方绪斌笑。
「你等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