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商（披着皮来等）——喜戏西席

云墨月了然点头：“宁大少有何吩咐？”

宁大少熟络地同他勾肩搭背：“那个来仪……是个什么人？”

“是个仙，是天上的凤君。”

翻翻白眼：“行，是个仙。那大仙他怎么叫你来这里寻人？”

“哦，是十月里城南的灯会上，仙人遇上了府上七小姐，随意攀谈了几句。七小姐活泼，拉着仙人聊了许久，便说到

石公子，因此知晓石公子正在此地了。之后我替仙人传话也是机缘巧合，可叹我云墨月有生之年能结交仙友，真真是

……”

“咳，云道长。”宁大少打断云墨月的感叹，“那个什么鸟仙的，除了说另结新欢，还说什么了？”

云墨月惊奇地看他一眼，向天长叹：“石宁芬，我知道你会明白，我是真心待你，只是我那时太不顾你的心思，太自

私。你还在怪我吗？听说你有心寻我，大约你也不那么恨我了罢。只是我知道，你最终要寻的，毕竟不是我。现在好

了，我有了苏节，也将你放下，只愿你也可以放下，与别人在一起，过得好好的，莫要再刻意气人了。”

如若没有那凌乱的发遮挡，想必可以瞧见云墨月此时一脸的小忧伤小感慨小释然小温柔小诚恳。

“完了？”

“啊？嗯，完了。”云墨月回归他惯常的风骚样，仔仔细细地打量宁大少，“那个相生……该不会就是石公子罢？”

宁大少面无所动：“迎迎在等你呢。小福，来，领云道……”看了看云墨月一身飘逸青衫，“云公子去见三小姐。”

月色清朗清朗的，月光斜插进凉亭里落在宁大少身上，远远看去好一个孤寂的多情公子。宁大少望月感怀：那个叫来

仪的难不成真是神仙人物，竟然好巧不巧的连自家小妹都栽在他手中。

来仪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能让石万金既恨得咬牙切齿又放不下也狠不下心？回想了一下，每回石万金都只会对着自己

笑，鲜少有别的神情，当真乏味得很。偏偏云墨月复述的那段话里又明白显出那来仪对石万金的了解之深，想自己只

知他的不好，实在没得比。不过……为何要比呢？与那来仪有什么好比的？既然只知他不好，为何又要满脑子都是他

，为何想知道他与来仪的那段……呃，奸情？大约……大约是一想到那晚他主动贴上的唇与身子便不禁浑身发热罢…

…说起来，那晚他为何终于肯主动迎合了？

千丝万缕捋了又捋，宁大少最终认定，是自己起初的行为让他想起了来仪，惊恐之下变得软弱了，才会在回过神后把

自己当作……嗯，依靠？自然，还有酒的缘故。酒是好东西。想自己若不是喝了点酒，大约也不见得真能将石万金弄

上床。

宁大少舔了舔唇，暗笑。如此说来，要多多给他灌酒，说不准还能套出些话来。

篇六 第2章

想给石万金灌酒的显然不止宁大少一个。

“都是你，没事弄那么烈的酒做什么！如今每日都有上倚红抱翠不寻姑娘却寻公子喝酒的，公子一张脸都黑得像夜叉

煞神了！”

宁大少小口小口抿着茶，不禁有些郁然：“咳，闻香啊，你到底是……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这句话也问过小马哥

和宁二。一种众叛亲离之感油然而生。

闻香明显是眼神闪烁了一下，既而娇滴滴扭身撞了宁大少一下，“少爷，闻香的心思你还不知吗？当年多亏少爷大方

出手，闻香才不至于流落构栏，闻香怎么会不想着少爷呢！”

“哼，如今不还是流落构栏了？你就向着他罢，一早就该把你作侍妾送他，真真是个贤内助。”

闻香明亮的黄眼珠子一转，推推宁大少：“少爷，好酸呐！那日公子酒后的风情给那许多人看去少爷都不酸，如今却

同我犯起酸来？”

“谁犯酸了。”宁大少淡然扫她一眼，“又不是我要他喝的，他平白无故抢我的酒，他倒算个什么意思！”

闻香笑：“平白无故？少爷，听说……前两天你可是给老爷罚了。却是为何？”

“还不是怪我对马千里不客气。”

闻香点头：“你平日里专给马千里看的那一副假笑去哪里啦？我早告诉过你不要随意贪酒，你总不听。你啊，喝了酒

脑子是清醒的，却冲动得很……”话头猛地打住，上下打量宁大少，小心翼翼：“那天晚上……公子没回……”

咣的一声，茶碗磕在桌沿上。“他、他没说他去哪儿了？”

“没。”闻香正色道，“不过第二天他屋里墙上给他挠了几道浅沟出来。”

“噗哧咳咳咳……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他、他做什么了？哈哈哈……怎么、怎么会……”

闻香皱眉，伸手抚他后背，“有什么好开心的，别呛着了。”

“他、他竟然挠墙！他竟然回去挠墙！在我面前装淡定，却回去挠墙！”他挠墙的样子一定像只懊恼的猫儿。宁大少

想着那猫儿样的奸诈商人，越笑越凶。

“少爷……看你笑得如此得意，莫非是你酒后乱性……”

“呃……是、是罢……”

“此话当真？”

“自、自然……”

闻香长吁一口气：“终于乱了……”漾着一脸的甜笑。

宁大少讪笑，自责之前为何没看出这女娃的恶劣兴趣。

临了，从雅间里出来，闻香还对着早扒在门口的小马哥正色道：“少给他酒，听见没？”

“是是，闻香姑娘慢走……啊，宁大少也慢走！明儿咱就歇业了，年后再来啊！”

宁大少随意应了声，待闻香走远了才想起不如也去倚红抱翠看看。那里的姑娘们都是孤儿，过不过年的大约也无甚意

义，不知却是什么景况。顺道……顺道再去石万金屋里瞧瞧。

然而当宁大少看到倚红抱翠门边上贴的红纸时，虽知道石万金与闻香都是心思怪异的人，却仍是不免嘴角抽搐。

除夕前夜头牌无偿献艺，可携家眷入场，茶点酒水瓜果自费，谢绝恩客。

真有你的。

进了门，又是一阵抽搐。

“舒？你也来了？”

“汪汪！”

“是大哥啊，你也来帮忙吗？”

“这不是宁大少爷吗？啊，道长我是不涉足花街柳巷的，这不是陪迎迎姑娘来么……”

“大哥，小送硬跟着来的，我……”

很好。

“咳，你们这是……搭戏台呢？”

宁二笑笑，“大家也不过觉得有趣才来帮忙的。布置得好看些，到时我们自己看着也舒心。”

“什、什么？你的意思是……”

“哦，爹已经同意了，爹和娘也会来。姓韩的姓赵的也打算来呢。我们家一来，别家也少不了要来，那些夫人们又想

见见这儿的狐狸精们，这黄铜白银呢也有一部分是进我们家的帐，否则啊，磨破嘴皮子爹也是断然不肯的。”

宁大少愣了一愣，“不是……无偿献艺吗？”

宁二斜他一眼：“大哥你近来越发地退步了。”

宁大少默然。是了，石万金何其奸诈，说不准就能在门口安个柜台。头牌献艺不要钱，可入场要钱。大过年的为了几

个钱来了又回太失面子，还是得乖乖掏银子。

“所以……宁少爷是专程来佩服敝人的？”

“不是。”宁大少看着石万金一本正经的样子直想笑，赶忙转脸朝墙上看。

石万金疑惑：“你在找什么？”

“听说你挠墙了。”

沉默。无奈地一偏头：“在那儿呢。”

顺着石万金的目光望过去，墙上果真有几道抓痕。顺着抓痕往下看，是床。宁大少心头一荡，挨近石万金：“你……

你躺在床上都想着我？”

错觉？为何他的耳根微微犯着点红？

“是。悔得睡不着觉。”看也不看宁大少，转身出去了。

篇六 第3章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举手投足，进退有度。

“小玄见过大公子。”盈盈施礼，含羞带娇。

宁大少头一回给人称作公子，不由心头一亮，“段小姐多礼了，反倒是在下失礼了。”

段小玄红着脸微微一笑，退至父亲身后。

“看来，他们挺合得来？”宁老爷对刺史大人使个眼色。

刺史大人点头微笑：“原本还怕一年多不见生份了呢。”

“呵呵，如今是安心了……走，我们进去罢，一会儿便开场了。兰笑可是多才艺，别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舞起剑器

来却别有一番凌厉，还能边舞边写字，一手狂草，仿得张旭几分风骨。”

“是吗？好好，我们进去。宁小子，我家三丫头可托你照看着了。”

“大人请放心。”宁大少笑得温文尔雅，若是换上云墨月那件青衫，活脱脱一个江南文士。

“天造地设”“金童玉女”“金玉良缘”“天作之合”……数不清的感慨从人群中飘出，再飘入宁大少耳中，宁大少

不禁得意地牵了牵嘴角。低头看看身边的美人，脸红得似葡萄酒，十分诱人。

离了父亲身边的段小玄稍稍活泼了点，低着头看看宁大少，小声道：“喂，宁舒啊，我们往后边坐些好吗？好多人看

我……”

宁大少愣了愣，笑得温柔：“让他们看好了，谁让三小姐长得好。第一排离台上近，看得尽兴。还有，唤我予之罢，

连名带姓的听着别扭。我也唤你小玄可好？”

段小玄笑笑，“也好。不过啊，这倚红抱翠真是烟花之地吗？方才我看到他们的老板，竟是个极好看的青年人，和善

极了，又不嫌谄媚，言行举止也像个书香门第的公子似的，一点儿不像做这行的。”

“啊……是吗？你在哪儿看到他的？我怎么没看到？”

段小玄伸指向后一戳：“楼上。”偏头看了看，又道：“他还在那儿呢……咦，他看见我了，对我笑呢！”

“他对你笑？当着我的面？！”宁大少转头，果然见石万金在二楼椅栏而立，对着身边的小美人笑得很是欢快。赶忙

将小美人的身子脸扳正，狠狠瞪了石万金一眼。“小玄莫给他的皮相骗了，他顶可恶的。”想方才自己一个劲儿往台

幕后头望，他却在自己背后与小美人眉来眼去，不是可恶是什么？

正想着，台上已有开场的胡旋舞助兴，石万金也终于下来，站到了宁大少打从一落座便盯着的位置上。

与美人谈笑风生，为美人理理鬓发，抹去美人嘴边的桃酥屑，摸摸美人的小手。宁大少眼一斜，不禁皱眉。石万金在

逗的那个娃娃，不是自家小弟小送吗？

“小玄，我去把小送赶回去，顺道上后头看一眼去，你自己不要紧罢？”

“不碍的，你去罢。”段小玄笑得很是贤惠。

宁大少歉意一笑，向着石万金走去，双手一伸，将小送拎起来：“你又贴着人家捣乱，快回你迎迎姐那儿去！”

小送小嘴一嘟：“她跟臭道士跑了！你去同段姐姐好去，你们都有伴，就小送和哥哥没伴，小送就来陪哥哥了。”

宁大少眼珠子朝上一番，“他哪里要你陪，是你要他陪你罢！来，大哥同你讲，从这里进去第二间，住着个比你大两

岁的男孩子，叫沉玉，你寻他玩去。”

小送眼珠子转转，从宁大少手里跳下地，“好好，我去找沉玉玩去！嗯，哥哥，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哭了就来找小送，

小送借你抱抱！”

石万金摸摸小送的脑袋：“好，我记下了，小公子。”

宁大少点点小送脑门：“谁都像你一般爱哭！”

看着小送跑开的身影，石万金忽然笑出了声：“他真是个好孩子。”笑容很浅，却似乎漾上了石万金的整张脸，连发

梢都带着轻浅的笑意，散发着梨花般的淡香。

是发自肺腑的笑罢，才会如此清澈动人。

“其实……你要是真有想哭的时候……找我也可以的。”

篇六 第4章

“什么？”

宁大少眨眨眼，才要开口，石万金又是一笑，是他惯有的狐狸式笑容：“看见你，就忍不住想笑呢。”

“你今天很开心嘛……”

“是啊，客人真多呢。”

将石万金往里边带了一些，“没一点儿不顺心的？”

石万金抬头看他，一脸询问之色。

握了握拳，咬了咬牙，“之前杨二要与我亲近你都拦下，现下又为何……小玄她……”

“段小姐很可爱，并没有得罪敝人。”

早该知道同这人说话只不过是自己找气受。

“我同她很好，你开心？”

“她将来会是你夫人，你们相处得好自然可喜可贺，却是同敝人没有多大干系。”

说句不开心会少几两银子吗？说句开心敷衍下让人自作多情以为是反语不行吗？答得如此恰到好处要死不活的是存心

要活活憋死人吗？

“不过……宁少爷为何要纠缠这些不相干的事呢？”

“因为……呃……”为何？宁大少想了想，难道要说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因为……嗯……”

“麻烦你，”石万金不由皱眉，“做事之前先想想清楚，可以吗？”转身就走。

“等等！”慌忙伸手拉住他，上前一步，“是因为……”

后边的话谁也没听清，全都融在相贴的四片嘴唇之间，既而辗烂在纠缠的舌尖。

一只手自然是扣在石万金的脑后，另一只没处放的手不知不觉拉住了石万金的手。其实宁大少是很惊奇自己竟然没有

去搂他的腰之类的，不过更令他惊奇的是当唇舌终于分开，他发觉石万金的另一只手竟死死地攥着他垂下的袖角，捏

得指节都发白了。

宁大少心下一动，拉着他的手并不放开，而是继续扯着微喘的波斯人往后头去。

“你做什么？”远离了热闹的大厅，石万金立刻甩开宁大少。

宁大少重新拉住他：“想看你挠墙。”

甩开、甩开，甩不开。

“别挣扎了。方才你不是挺温顺的吗？”

“方才外头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