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了学校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清荷性急地问:“孟律师看了档案,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孟欣随便坐在草地上:“我今天下午要去一趟交警大队,我看了官方给出的资料,胜算不大。不亲自到现场是无法了
解当时的情况。糟糕的是当事人不信任我,不肯签一份委托书给我,不出示这份委托书,我无法核查此案件的官方封
密的档案。”真失败啊,自己果然是没经验……没有调查清楚当事人与这位邹清荷的恩怨就随便提到他的名字……唉
,怎么看邹清荷都是心底善良的热血少年,看来是自己的当事人对他有误解。
“我陪你一起去。”邹清荷想为冯铭做点事。
“你下午还有必修课,不如我去吧。我今天下午的课不要紧。”姚风止住他。
“我也要去。”姜远华插嘴。
“这事别争。”邹清荷想了想:“案子发生的时间是?”
“今年四月九号下午六点十一分发生在祁阳大道古榕后街。”
“六点十一分啊?我下了课再去……我们分头行动吧。罗静想法子让冯铭签下孟律师的委托书。孟律师跟姚风先找当
时处理这件事的交警……最好是把那五位证人找齐,六点我跟姜远华在案发现场与你们汇合。”
五位证人会乖乖出现在现场么?罗静没有把握。
“等等……”邹清荷仔细地再三考虑了一会儿:“这事今天办不到……孟律师今天下午可以从警方拿到详细的口供么
?这件案子多久上法庭?”
“二个月后。”
“冯铭可以保释么?”
“可以。要先找到担保人。”
邹清荷看着罗静:“我想请你们班导出面保释他。”
罗静有些犹疑:“如山说,有可能会被学校开除学籍。”
“若能证明他无罪就不会。”邹清荷直盯着罗静:“你相信他是无辜的,那他就不会被开除学籍,如果他真有罪,告
不告诉学校他一样保不住他的学籍。”
罗静笔直地迎上邹清荷的目光:“我明白了,我去跟班导说。班导一直是欣赏他的。”比她还年幼的邹清荷此刻却如
真正的高山带给她的踏实的感觉。这一刻,他的目光如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好温暖呀。为什么一向在她眼里很有才华
很有担当的男友遇到急事险事就不知所措,只会回家找家人求救,只会发牢骚呢?
“我做些什么?”姜远华也想帮忙呢,这样子他们好像是秘密的侦探小团队……光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我们要进行现场模拟,精准地再现现场。五位目击证人当时观察的角度,冯铭所在的位置,肇事车与伤者的位置。
最重要的五位目击者的可视度他们的视力与视角以及他们的身高还有他们与现场的距离。需要做的调查太多了,还要
查一查他们之间有没有利害冲突……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哩。”邹清荷折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划起图案来(这一招跟柳
大哥学的)。
看着他随便画的草图,姜远华拍起手来:“这个我知道,基面、站点、心点、视点、透视线、灭点,人的视线是一维
透视。嘿嘿嘿。也就是说只要有办法推翻了证人证词冯铭就能证明无罪。”
姚风笑了起来,拍着姜远华的背:“看来你还是很有用的。”
“不,人的视线并非是绝对一维性的。”邹清荷摇头。视觉往往被大脑当时的思维所影响,见到的东西会加以想象…
…有时,眼睛望着某处却不一定集中了注意力……匆匆扫视的影相很容易会忽略……“受伤的人……孟律师有没有去
见伤者?”
“目前伤者还在昏迷中。”没来得及去看……孟欣惭愧啊,这孩子看上去比她更专业呢。
“孟律师有我们帮你呐,你不用担心。昨夜没睡好吧,黑眼圈好重。”姚风笑道。
“小子,黑眼圈哪是一晚上能形成的。”步入社会当一名新手上路的律师很不容易啦,哪能跟大学生时代相比?大学
生悠闲地享受青春岁月哪知她的苦处?
在酒吧打工的姚风学了一套对待女士的礼仪,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左手反在身手,右手前伸非常优雅的女士优先的
手势:“我们现在开始行动。孟律师请。”
孟欣笑了起来,心情好多了。“依姚先生来看,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姚风眼珠一转,瞄向了邹清荷:“老四,你说呢?”
“肇事司机。重新询问他的证词再对应他在警方存底的证词。只有从他的证词里才可以分析得出,伤者是自己跑到车
道还是被人推过来的。”
孟欣拿出自己的公文包里的资料:“肇事司机马洪刚是一家进出口公司的经理,他公司就在古榕后街的横西里219号,
他是五点五十分离开办公室的,七分钟后把车从车库开出离开公司大门,身边坐着他的女秘书。出事时车速是四十五
。他的证词是,他的车靠左边,伤者突然倾斜倒向车前,然后被车给撞着了,等他刹车停下,伤都倒地不起。伤者头
部与车头相撞……从证词来看,伤者的确是被人从身后推倒朝车道叭拉,不然头是撞不到车头的。”
“有没有现场相片?”
“没有。撞到人后马洪刚第一时间是把伤者送到医院。我这边只有伤者在医院的相片。”
相片里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闭着眼睛平躺在床边上,脑袋右侧与右肩膀有血迹与明显的撞痕。“这是肇事车。”孟欣
又拿出一张相片来,一辆很帅气的悍马。“是越野车哩。”姜远华伸长脖子赞道:“这车贵得很啦。”
车头有凹型与血迹……“比一般的私家车的车头要高……”
“五位证人之一的就是马洪刚的女秘书何小姐,她坐在车上,证词与马洪刚一样,只见人倒过来,然后知道撞人了。
不过在马洪刚把伤者送到医院的同时何小姐留了下来等待交警的到来。”
“这样啊。”邹清荷无意义地说了三个字,沉默下来。“伤者身份是?”
“华汉酒店的董事长于贵江,他家住在马路对面的晚春小苑。他每天五点半下班,会步行回家横过马路。车道中间的
绿地被两边的居民踩出一条近路来,这不是一条人行道,常常有两边的居民横穿马路。唉,这种行为本来就很危险。
多走几分钟就到前面十字路口老老实实过人行道不好么?”孟欣感慨万端。
五位目击者-04
姚风有点不耐烦了,他们坐在会客室等了四十多分钟,马洪刚面也没露一个。他按耐不住去问接待室的前台,女孩子
带着笑脸甜甜地道:“对不起,总经理的会议还没有结束。”
“噫?这不是小孟么?你在这儿?”莫大律师莫文卫带着助手走进会客室,看到孟欣有点诧异又有点了然。前台小姐
端来两杯热茶,依旧笑得甜美:“请两位稍等片刻。”
“莫律师。”孟欣站起来打招呼。
“他是?”莫文卫看了一眼姚风。
姚风带着笑坐下:“我是她新聘的助手,私人性质的。”
莫文卫摊开手掌淡淡一笑。
“莫律师,经理有请。”
“我们先到啦,怎么……”孟欣拉住了姚风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不好意思,你们是今天临时上来约见经理。而孟律师他们是经理昨天预先约好的。”前台女孩儿继续甜笑。
姚风叹了一口气:“她就不牙酸么?这样笑下去面部肌肉会僵硬的。”
“请问何铃香秘书有没有时间?”
“何秘书?我问一问。”前台女孩儿按了公司内线电话。不一会儿笑着对他们说:“请这边走。”
秘书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哟。姚风暗暗称赞,这家公司富丽堂皇得很……
在姚风有色的脑袋里原以为这位何秘书必定是胜过前台女孩儿容貌许多的俏丽女郎……亲眼一见却是一位容貌平常清
爽的职业女性,三十多岁吧,眉蔬目秀。
孟欣递上了名片。
何秘书笑了笑:“孟律师也是为那天的交通事故来的吧?找我不知道还想问些什么?”
孟欣拿出小录音机来,按下录音开关这才道:“今年四月九号下午六点十一分,何铃香女士您是不是坐在马洪刚经理
的私家车Hummer。”
“是的。”
“您经常搭乘马经理的Hummer吗?”
“不多,马经理是爱车一簇的人,对自己的车有着私人领域的执着吧,这辆车是限量版,市价非常昂贵。可能你们不
了解马经理这个人吧,他是归国华侨,是在美国长大的。Hummer是他从美国运回来的。那天,也是有事,我的儿子在
学校跟人打架被学校留住了。马经理知道后要送我去学校一趟。”何秘书叹了一口气:“发生这种事让马经理心情很
不好。这几天来来往往的人影响公司正常运作。特别是于家的人上公司大吵大闹。”
孟欣看了看姚风,姚风对她眨眼。
“请您说一说当时目击到的事情好吗?”
何秘书微皱眉头,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跟交警还有后来的刑警说过几次了。”
“我是代表另一位被告而来的。”
“另一位被告?哦,我知道了。”何秘书想了想:“那天我心情不好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个人影
闪过来。接着听到‘嘭’的撞击声。马经理停了车说撞到了人,接着我也跟着下了车就看见华汉酒店的董事长于贵江
倒在地上了。经理要我报警,他把于董事长抱上车先去医院了。我留下来等交警。”
“你认识于董事长?”
“认识。我们虽然是进出口公司,也常常招待客人的饮食住宿,华汉酒店也是我们常订的酒店之一。”
“在等交警赶到的时间里,你做了些什么?”姚风状似无意道。
何秘书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就站在事故现场一动也不动等待交警们的到来?”
何秘书捏着手里的笔,多看了姚风几眼:“我去附近的商店打电话去了学校,跟老师说我不能马上过去。几分钟后交
警就到了。”
“您没有自己的大哥大?”
“有,是公司配给的,我不私用。”
前台女孩儿敲门进来:“何秘书,马经理找。”
“对不起。”何秘书客气地把两人请回接待室。
莫文卫与助手跟一个高大的男人握手告别。
马洪刚是很适合悍马的男人,高大粗壮就一铁塔似的男子,五官非常突出。姚风认为他是有中外混血血统的男子,接
近四十岁吧,很有气势。
他的中文不错,伸出来握手的手掌大大的还有厚茧,手腕上戴着的表表面宽大,人也很客气:“I am sorry for it(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我忙。”
“不好意思,百忙中打扰。”孟欣比他更客气。
他并没有请他们进入他的办公室:“有关车祸的事我已经全权委托莫文卫律师,你们有事请找他。I feel for that
matter regretted(我为那件事感到惋惜)。”
孟欣与姚风各叹了一口气,默然地压了几分钟的马路。
“毫无进展。”姚风叹道。
“是啊。”
“至少何秘书没有看见冯铭推人,她的证词并不在我们推翻之列。”
“看不出破绽来。”
“去找其他的证人吧。车祸发生离这边不算远,证人也应该是附近的人。我们要推翻的是三份证词,只要找出指证冯
铭的证人言语里的漏洞我们就没输。”他们去找马洪刚之前已经看过事故现场。啥名堂也没看出来,这么多天了,马
路上没有留东西给他们看。
孟欣翻了翻记事本:“证人之一的华叔是常在事故附近骑着三轮车收旧货的。根据警方记录……他当时的位置是在马
路的对面。亲眼见到于董事长被推的过程。”
“律师?关俺啥事?”这位华叔双眼一翻,把自行车的铃铛按得叮当响,很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孟欣陪着笑:“华叔,这事得请您帮忙。四月九号下午六点车祸的事您能把目击到的事重新说一遍么?”
华叔是普通的中年男子,衣着打扮跟他的职业相同,陈旧的蓝色衣裤泛白了。“帮忙?”把手掌往她面前一伸:“拿
来啊。”
“什么拿来?”姚风皱着眉头,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啊。
孟欣把开着的小录音机放进外衣口袋,苦着脸道:“华叔,这种事是违法的。”
“违法?俺呸。不给算了。俺有权什么也不说。”随口吐着痰。
“怎么可以这样?”姚风生气道。孟欣止住他,继续陪着笑脸道:“华叔……”一直跟着他在附近的巷子街道转了几
个圈,看着人家对方不理她高叫着“收旧货哩,收旧货啦……”
“姚风!”远远的姜远华看到正蹬在地上生闷气的姚风。
姚风伸长了头看到他与他身后的邹清荷,站了起来踢了踢腿脚让麻痹感消失才迎了上去,苦着脸道:“来得比预期的
早嘛。”
“怎么?很不顺?”邹清荷带了瓶水给他。姚风接过水拧开盖子直接咕噜吞着。
“律师这一行真不好做。老丁啊老丁你前途堪忧。”
“老丁没惹着你干嘛咒他。”姜远华扮鬼脸取笑他。
“孟律师呢?出事地点就在这儿?”这条马路来往的车辆不算多。据邹清荷观察有时几分钟也没一趟车出现。他微眯
着大眼拿着本子周边环境的线图,这些是要给柳大哥看的,邹清荷并不认为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姜远华与姚风齐齐
瞧他那本子……笑了起来:“画得真丑!”
邹清荷不理会他们,看了看表才四点半:“你们看,前面二百米就是十字路口,后面三百米也有红绿灯,如果冯铭或
者是伤者稍稍绕点路,这事轮不到他们身上。唉。”
“事情发生了,叹气也没用。可恶的是证人根本不合作。我一直以为律师都是很能干的,这位孟律师不怎么行。”姚
风烦恼地踢着路边的葱绿的绿蓠:“好好的花草硬被这些行人踩出条道来。”
“这就是人性中惯常的‘捷径思维’,几乎成了日常生活里的行动准则。”姜远华若有所思道:“能少走一步绝对不
肯多走,能占到便利便当成理所当然的……”这一刻的姜远华有着哲学家的气度,看习惯的面孔突然让人陌生。